自2005年以來,身為中國科學院博士生導師的蔣高明先生,帶領一批批研究生一直在自己的家鄉山東省平邑縣卞橋鎮蔣家莊進行生態農業實踐,承包了約40畝低產田,辦了一個生態農場。在這10年的生態農業實踐中,他們目睹了中國農村的很多變化,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中國農村的污染問題不但沒有改觀,反而越來越嚴重。今年第8期《環境教育》雜誌上刊登的蔣高明撰寫的《調查:千瘡百孔的中國農村》一文,列舉了當今中國農村令人憂慮的八大亂象。
一:令人窒息的臭味
2015年7月,山東幾省連遇高溫,部分城市達到40度。在這樣高溫天氣下,一些化工廠、養殖場散發的臭味令人窒息。在蔣高明先生辦的生態農場西北角,兩年前出現了一個非法養殖場,養鴨場的鴨子糞便平時氣味就很大,再遇到到高溫,臭氣濃度增加幾倍,臭氣熏天。儘管政府規定畜禽糞便要乾濕分離,不准沖洗,但這些黑心養鴨場不管不顧,照樣用水沖,不僅嚴重污染了周圍河流,在沖洗過程中還添加了大量火堿,這樣的鴨糞不僅不能肥地,還會燒死莊稼。
二:地下水不能喝了
沿沂蒙山金線河兩岸的十幾個村莊,當年都是到河邊沙灘取水喝,或者每個村裡都有井,喝的就是淺層地下水。如今,河裡的水早就不能喝了,現在井水也不能喝了,連鎮上供應的自來水也幾乎不能喝了。河水不能喝是沿河工業尤其屠宰業、工廠化養殖業造成的,河水已嚴重污染,成了劣五類水;淺層地下水不能喝是農業污染惹的禍,農民為圖省事,減少向土地上投入,使用大量的化肥、除草劑等農藥,最終導致了賴以為生的地下水不能喝了。
三:害蟲越殺越多
農民每年都要向地裡打多遍農藥,加上播種期用農藥拌種,使用農藥四五次屬於正常,如果種植果樹,每年打藥的次數高達20多次。現在的農田充滿了殺機,害蟲幾乎都是經過農藥洗禮的,農藥越用越多,而害蟲似乎也越戰越勇。害蟲在農藥脅迫下,會出現進化,這個進化是在農藥誘導下產生的。農民不知道其中的原理,每年繼續有成噸的農藥傾倒在農田裡。
四:河流變成臭水溝
山東省平邑縣卞橋鎮蔣家莊村的東面有一條小河,叫金線河,是沂河的上游。在沒有自來水的年代,沿河十幾個村莊的村民就是靠這條小河生活,無論是地表水還是地面水都能喝,不需要進行水處理。今天,這條小河已經嚴重變臭,不能游泳,更不能喝了,水裡的魚蝦沒有了,沿河的蘆葦蕩沒有了。這條河每天都要負重將各種污染物搬運到下游去,再經過沿線的城市,最終流向大海。
五:垃圾包圍農村
農村中垃圾嚴重增多了,尤其白色污染。首先是農田的地膜殘留物,其次是各種農藥、化肥的包裝物,第三是各種食品的包裝物,第四是各種塑膠袋,第五是村民的各種生活垃圾。
六:得癌症的多了
40年前,癌症對於蔣家莊的村民完全是很新的名詞。如今,村民們因病去世的多了,而更多的病,都是在醫院裡查出的癌症。蔣家莊的會計那裡保留了村民死亡的較完整記錄。過去有記錄的19年中,總死亡人數為109人,其中男性56人,女性53人。農民死亡原因中,90%以上為各種疾病,其中以癌症為主。最近10年來,除了寫明服毒、上吊死亡、事故外,該村農民死因多為癌症,而自然死亡的比例很小。
七:尷尬的農村殯葬制度
中國城鄉實行喪葬改革40年以來,雖在城市減少了死人佔地,但在廣大的農村,尤其華北平原上的農村,似乎收效甚微。繼火葬後,農民重新恢復土葬風俗,他們將骨灰盒放置在棺材中下葬,這樣就造成了對待逝去親人的新做法:火葬+土葬。火葬與土葬二者只能擇一,而農民卻將其二合一。由此帶來的新的問題是:火葬增加環境污染,還增加了農民經濟負擔;土葬因無固定的農村墓地,農民隨地埋葬,不僅佔用大量耕地,還造成因無規則土葬行為,造成墳頭遍佈農田,對機械耕作帶來困難。
八:勤勞未必能致富
勤勞致富,這個亙古不變的道理放在今天市場經濟大潮下的農村有些不靈了。由於農民的生產是為市場而生產,他們生產的糧食或肉蛋奶,都是用來交換的商品,且沒有定價權,誰老實巴交種地誰就吃虧。許多農民被逼離開農村進城謀生,留下了的所謂有頭腦的人,將德道良心和生態環境都變成了商品,發了財。而國家不得不投入更多的資金對受損的生態系統進行治理。
如此千瘡百孔的農村已成為中國的一塊傷疤。蔣高明先生的文章發表後,因此引發了人們對巨變中的鄉土農村的反思與追問——短短的幾十年間中國農村為何變的千瘡百孔?面對這樣的現狀,我們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