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不羽:民主並不複雜 從素質論談起

【新唐人2012年1月16日訊】胡適有個觀點,獨裁難而民主易。易到什麼程度呢?容易到「幼稚園的政治」。既然如此,我想花十分鐘就可以談個大概了。不妨先從最流行的「素質論」說起。

一、「素質論」

打個比方,一個股份公司吸納了很多股東的錢。是不是可以因為股東的「素質不高」就拒絕開股東大會呢?顯然是不可以的,無論賢愚不肖,這個公司的主人是全體股東的。同理,一國政府的錢都是從納稅人的荷包裡來的,那麼納稅人才是主權所有者啊。納稅人的權利,和他們賢愚不肖又有什麼關係?素質論的荒唐之處正在於此。偷了屬於別人的東西,還罵人家素質不高,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幼稚園的小朋友也能理解的吧。

那麼,有些人要出來擔憂,這個怎麼得了,股東們哪裡懂經營?且慢,誰說股東都要來當公司高管啊?該殺豬的殺豬,該種地的種地,哪兒那麼大功夫陪著玩兒公司治理啊?有股東大會嘛,有章程、有規則,選出董事、聘請職業經理人,日常打理就交給專業人士了。所有權在股東,但是治理權給信得過的經理人。那信錯了怎麼辦?大家認賠唄。好在所有權在股東,直接請拆爛污的經理人滾蛋便是。現代民主政治的基本原理,也就是這麼回事。主權在民,治權在政府。

那麼,納稅人是誰?交個人所得稅的主兒?這是個誤解。現代國家的稅收分兩種。一種是直接稅,就是個人或法人直接繳納的,比如個人所得稅、企業所得稅;另一種是間接稅,是在生產流通環節抽稅,比如增值稅。如果說直接稅有清晰的納稅人範圍,那麼間接稅則是模糊的,可以說「動輒獲稅」。以我國為例,增值稅達到財政收入的百分之六十,是絕對大頭,那誰不是納稅人呢?基本上可以認為,任何人只要在這個國家範圍內有經濟活動,都在繳納間接稅。

那麼,假設我們要支持素質論,只有一個辦法:讓「低素質」的人不納稅,這樣他們就不是主權的一分子,自然也談不上「民主」了。既然主張中國人的素質低,不適合民主,那好吧。請少數高素質的高等華人納稅,並且把低素質人群那部分也代為納掉。這可能嗎?

其實,民主制度是很簡單的制度,不需要什麼高素質。只要一個人有正常的計算能力和邏輯思維,知道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就可以了。基本上,智力水平可以去菜場買菜的人都可以。挑個看得上眼的政客,和挑個合適的冬瓜相差無幾。哪裡需要懂什麼文化啊、歷史啊?教授去買冬瓜也無非是挑個價格可以的、大小合適的而已,並不考據「冬瓜」為嘛不叫「春瓜」。

里根和謀求連任的卡特競選總統,提出的口號是「你們比四年前過得更好嗎?」,簡單明了贏得了勝利。四年後,他挾著經濟復甦、國力增強的政績,再次問選民:「你們比四年前過得更好嗎?」,他又贏了。「你們比四年前過得更好嗎?」,這個問題有多難?需要多高素質去回答呢?

而我們的現實是,他們從來不問我們是否過得更好,因為我們素質低,所以我們是否過得更好,也是他們說了算的。這就是「素質論」的根本邏輯。我覺得,只有把自己當畜生的受虐狂,才會接受這樣的邏輯。

二、民主不能「集中力量辦大事」?

我們有一種迷信,以為民主制度就不能辦大事,而威權、集權可以。其實,這是很荒謬的。

民主是一種機制、一個平台,能不能「集中力量辦大事」是這個平台上各方協商、博弈的結果。比如法國,其稅負指數比我們還高,政府開支達到GDP的百分之五十,「集中力量」的能力和程度比我們如何?不要以為圈錢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集中力量」沒什麼稀奇的,歐洲高福利制度搞了幾十年,也圈了幾十年。而且,圈得和平、順利,並沒遇到什麼暴力抗拆的血肉橫飛。「集中力量」有什麼值得誇耀的?關鍵是集中力量以後,辦何種大事。

可能有的人認為造航母、搞三峽才是大事,其實這種看得見、動靜大的大事,和全民高福利比比,根本不算什麼。法國政府給國民提供四百多種福利,生老病死全面覆蓋,政府開支的百分之八十花在公共福利上。美國不能算是嚴格意義的福利國家,每年醫療福利開支竟然也達2.2萬億美元之巨。州政府的公共福利開支普遍在其財政支出的百分之六十到七十。這些錢,夠造多少航母、多少三峽、幾個鳥巢、多少公車?難道不是「辦大事」嗎?我不評價高福利制度是否好,但是高福利制度確實是「集中力量辦大事」,而且是民主制度之下的普遍存在。要說民主制度不能「集中力量辦大事」,顯然有違事實。

民主制度本身並不決定一個國家的財政政策方向。是低福利低稅收也好,高福利高稅收也罷,跟著民意走。正常人無非是兩種選擇,要麼讓政府多收錢多服務,要麼讓政府少收錢也少管事兒。當然,少數二逼青年要少收錢多辦事的,這個很少有人搭理,他們便落寞了,便去站大街、搭帳篷、抽大麻了。其實,這也無傷大雅。但,決計不會出現這麼種「民意」:屁民砸鍋賣鐵、喝毒奶,也要讓領導坐豪車、吃特供、造豪華衙門、搞宏大工程,然後一干屁民精神上爽爽,很有面子了、就歌頌崛起了。這是一種特色的民意,是「低素質」被「高素質」代表後的民意。

三、民主是最不壞的制度

丘吉爾說過:「民主制度很不好,但是其他制度更不好」,由此衍生出「民主是最不壞的制度」。

要較真說,這話有點兒問題。比如柏拉圖就不會同意,他看古典民主制就很不好,需要搞理想國。這個留給專家學者去討論吧,因為我們不會穿越,也談不上從頭搞起,沒必要知道那麼麻煩的東西。同時,還有兩類國家和民主無緣。一類是天然資源太富有,隨便賣賣就足夠國民花了,那是不必搞得太麻煩,沙特、阿聯酋便是。另一類是太窮,刀耕火種、部落混雜,盧旺達、索馬里之流。前者不必收稅,後者無稅可收,以納稅人為基礎的現代民主制度,也就談不上了。這個也可以留給專家學者討論,大家都知道中國的學者是最有文化的,討論個炸醬麵的做法,也要從農耕文化劣根性說起,盧旺達是最適合他們的。但是,對我們而言,既非資源財富滿坑滿谷,也不至於盧旺達、索馬里那樣靠天吃飯。道理可以有千萬條,現實問題卻只有一個:一個現代工業化國家,該怎麼安排自己的制度。

民主制度很不好。比如說,英明神武的丘吉爾敗選了,因為英國人選擇了好好過日子的戰後重建,而不是跟著老丘與蘇聯死磕。約翰牛有理由為日不落帝國的衰退感到惋惜,但是一國政治不是莎士比亞劇場裡的舞台劇,不是看角兒把李爾王的悲情戲發揮到極致後自我毀滅,而是面包、牛奶這樣世俗的東西。誠然,民主制度傾向於拒絕創造奇蹟、拿一國福祉搏命的「偉大領袖」,也不能讓魚和熊掌一起落入腰包,卻能保持一個國家在大體正常的軌道上前進。

反觀那些「英雄」輩出的傳奇國家,綠色革命卡扎菲、「強盛大國」金正日,過的什麼鳥日子?民主制度的「平庸」總讓充滿浪漫色彩的文人不舒服,平庸也確實不完美,卻避免了自我毀滅的傾向,是最不壞的保底。二戰結束時,56%的國家是威權制、極權制,現在只剩下10%左右。去年就倒了好幾個,我沒有那種歌頌「民主之花開遍地球」的熱情,而是指出一個簡單的事實——兔子的尾巴總是那麼短的一截,死撐硬撐也成不了雪豹。專制、極權可能因殘暴而亡,可能因貪腐而滅,但最根本原因則是太貴、太浪費,最後撐不下去了。

民主制度很不好,而其他更不好,最突出地體現在制度成本上。現代政治制度都很昂貴,民主制度概莫能免,可是別的制度成本更高。這似乎有悖於我們多年來宣傳的「常識」,美國競選費用多高啊,動輒上億美元。可是,誰知道本國一年跑官買官的錢燒了多少?為了迎合上峰搞GDP政績燒掉的錢又有多少?美國的競選經費出於個人和團體的政治捐款,用金錢換取政治影響力,而非純粹的政治意見之爭,當然是不完美。可是,這些私人資金不花在競選上,也不會花到其他公共服務上。而花在競選中,至少可以為現代傳媒的生存發展注入燃料。比專制政權、密室政治裡拿公帑換取個人政治前途如何呢?

批評者認為,公開競選是一場政治秀,在兩個差不多的候選人裡選一個,花那麼多錢不值得。這話可能有道理,但是公開競選的意義並非這麼簡單。每一次競選都是一次政策的公開討論;每一次競選都是政治合法性的確認;而且,每一次競選都是一次社會政治動員、凝聚和表達。你可以說這個性價比不高,但是總比暗箱操作的賣官鬻爵、燒錢買政績要高些。後者豈止完全無用,簡直單純有害的。專制體制可能有政治動員——北朝、前蘇、伊朗都熱衷於搞大規模的政治遊行,但是缺乏有效和長遠的政治凝聚,更缺乏堅實的政治合法性。冷戰的戲劇性結束,龐大的蘇東幾乎一夜變色。而去年幾個北非政權更迭也是如此。平日裡高喊萬歲的群眾,熱情支持的官員、黨員,竟然悄無聲息、處之泰然,甚至倒戈相向。這些打壓異見、遮蔽爭論的政權,不斷向外昭示上下一心、鐵板一塊的政治面目,而實際凝聚力與共識之脆弱,竟然超乎所有人的想像。這是為什麼?以高昂的代價維持舉國一致的政治假相,卻沒有真正長期凝聚的作用。時機一到,不堪重負的社會反噬政權本身——專制的問題在於政權吞噬社會,殊不知社會可以被扭曲、被擠壓,卻不會滅亡的,而政權會。由此可見,民主制度誠然很貴,誠然性價比不高,但是其他制度則沒有什麼性價比,只有崩潰前的倒計時。

類似民主太昂貴、民主太平庸的議論還很多。這些議論未必沒有道理,實際上也正是這些批評可以公開表達,現代民主制度才能發展到今天這樣的高度。推崇民主制度者大可不必諱言種種制度上的缺陷——這在我所見的輿論中也是常見的問題,民主制度不是批評不得的,恰恰是為了讓所有的批評都可以得到表達,才需要民主制度。但是,思考這些問題的出發點,都應以「最不壞的制度」為基點。最無聊的批評莫過於「民主不完美,所以不要民主」,那確實比幼稚園的孩子還不如,卻在中國大行其道。經歷了百年極權思維的毒害,大家都容易犯糊塗啊。

結語:

本文明確是作淺談。因為從實踐層面而言,淺談是當下最需要的,最不需要的是「歷史如何如何」、「文化如何如何」的虛高。「文化如何如何」固然是一種學問,卻也僅僅是一種學問。若談者本沒什麼學問,卻硬要掛個學問的牌子,反而壞事。學問也被敗壞了,實踐也被搞糊塗了。

我國之事,壞在這種虛高腔調者,十之八九。以民主而論,正方反方都有這樣的姿態分子。開口希羅的,與開口施密特、通三統的,酣戰得大汗淋漓。有什麼意義呢?你講文化批判,可文化批判無從量化。遂可以永遠批判下去,這豈是與專製為敵,而是靠著專制的存在拿一張長期飯票——印兩個大字「文化」。至於另一面,雖然批評西方民主很賣力。卻時不時秀秀「兄弟在美國時……」,真是不可以當真了。對兩面的姿態分子,大可鄙視之。

好的制度工具,是讓人用得輕鬆的,比如里根的「你們比四年前過得更好嗎?」,文盲也不難理解,用選票sayno,操作起來也很簡單。我看不出有什麼理由要反對這個。動輒以代表人民、代表大多數自居,卻反對現代民主制度,是最無邏輯的。既然那麼多人支持你的意見,倒是應該最積極地實現一人一票啊。可是,這些自稱「代表大多數」者,動輒來一句「民主是虛偽的,你們會被騙的」,便搪塞過去。卻經不起多問一句「你就不騙人啊?」——據說是虛偽的民主制度下,工會也有了、福利也有了、遊行也有了,底層的日子也改善了。而自稱不騙人、真民主之下呢?不好意思,事實是殘酷的。如果事實還喚不醒自欺欺人者,那也實在沒有什麼辦法。塔西陀嘲笑過蹩腳的詩人:「他們自己想像出什麼,就急吼吼地信仰了。」我並無和他們對話的興趣,對最顯而易見的事實都視若無睹者,非人語可以說明的,大可讓他們信下去好了。我卻不會信他們代表什麼大多數。

以我個人的經驗而言,承認自己是少數多少有些痛苦的。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是一個同情傳統的文化保守主義者。我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今天以多數人的意見為準的話,我所信仰與堅守的是少數的、邊緣的。這決計不成為我拒絕民主的理由,哈維爾有言「制度的根本在於良心」。良心所繫,義無反顧。而且,即使是少數,凡真有自信者,大可寄望於將來,寄望於文教昌明之後在一個公平的平台上提出自己的主張、感召更多的人群。唯有不自信者,才會為一己私意諂媚強權,而不自信者真有信仰嗎?我以為,沒有。

文章來源:《共識網》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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