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是法治社會抑或人治社會?大陸網民的答案——都不是,它是個「治人」的社會!改革開放三十年,國人權利意識已經覺醒。不幸的是,政治專制和權貴壟斷的連體巨獸攫取了一切,連人民的生存權、話語權、知情權乃至孰貧孰富,都要由它來支配。
美國已故總統甘迺迪有句名言:「當一個社會讓窮人看不到希望,那麼對於富人來説,將同樣是絕望的。」當下中國就是這樣的社會,竟至於公檢法之國家公器都成了權貴的家丁護院,窮人無處覓公平,活得沒有尊嚴。於是甕安焚城,楊佳殺警……一個俠客時代挾著風雷呼嘯而來!宛如《戰國策》中的布衣之怒,「若士必怒,伏屍二人,血流五步,天下素縞,今日是也。」
專制中國之權貴民賤,官肥民瘦,國富民窮,已是沉屙宿疾,絕非只靠貴州邊城的一團怒火和燕趙少俠楊佳的一把快刀就能「迎刃而解」。然而,從草澤陋巷之間揚眉劍出鞘的俠文化,寒光凜冽,殺氣逼人。多年來予取予求、橫行無忌的豪強富賈,早已遺忘了甚麼是恐懼,如今厲鬼索命,魅影重重,權貴們的吉時與旺地只怕要開始走背字了。
於是接報胡錦濤決定秋後整黨,把「百年盛事」奧運會打發過去,便要料理家事,某些時運不濟的官僚將被家法處置,在所難免。然而黨天下還是黨天下,此係萬古不移。汶川地震都沒能「痛出一個新中國」,又豈能讓俠士「燒出一個新中國」和「殺出一個新中國」?
耐人尋味的是,對「俠以武犯禁」的連番事變,民間一邊倒拍手稱快。若在昔時,某個人或某群人被黨定為國家的敵人,老百姓縱然不信服卻也噤聲。但這次貴州義民和獨行俠楊佳,都成了眾口相傳的草莽英雄。尤其是楊佳行將終結的年輕生命所留下的遺言:「有些委屈如果要一輩子背在身上,那我寧願犯法。任何事情,你要給我一個説法,你不給我一個說法,我就給你一個説法。」如此鐵骨錚錚、寧折不彎的青春誓言,勝過了《秋菊打官司》,勝過了無數訪民的號哭,喚醒了他的同胞蜷縮在強權之下的人格尊嚴!
楊佳的布衣之怒,如同李白的《俠客行》:「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而廣大網民發起向楊媽媽捐款,又使我想起了「韓市呼天」的典故,《史記.刺客列傳》載:戰國時俠客聶政刺殺韓相,然後自毀其容,剖腹而死。韓國懸賞尋找能指認刺客的人,未果。聶政的姐姐聶榮卻趕赴韓國,在韓市撫屍慟哭,曰:「賢弟士為知己死,卻因我而毀容,我又怎能畏懼殺身之禍,而埋沒你的名字呢!」韓市人無不大驚,聶榮遂哭死於弟弟身邊。
隨著中華史冊越積越厚,這種氣節愈加稀缺,以致魯迅嘆息「中國一向就少有失敗的英雄,少有韌性的反抗,少有敢單身鏖戰的武人,少有敢撫哭叛徒的弔客。」如今國脈悸動,世風陡變,忽而都有了。
古俠客精神的回歸,於當代中國是幸事嗎?我不知道。卻曉得,這個國家是時候要變一變了。
--轉自《新世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