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抻床、大挂、开口器、灌食
1
再一次抻拉,一次比一次时间长……
“四防”又被叫进来,手忙脚乱的给昏死过去的张良掐人中。
等胥大夫被从所部叫上来的时候,张良已经缓了过来。
打开老式的铁盒血压计,量血压、测脉搏,然后胥大夫眼皮都不抬,慢吞吞的说:“血压有些高,休息一下吧。”
收起听诊器,他下楼了。
抻床,是于爱江到外地学回来的新式“转化”方法。这种方法有三大好处,一是简单易行,一张床、两副手铐、几个破床单就行了;二是效果显着,在极短时间内就能使人痛不欲生;三是不会有生命危险,可以避免很多“后患”。
三大队刚成立时买了很多高压电棍,但经验证明,电击身体留下的疤痕短时间内很难褪去,而抻床,既能使人极端痛苦,又很难留下明显的外伤。
上抻床一定要把握好分寸,避免意外,所以胥大夫被从所部调过来,他的职责是提供被转化者的真实身体状况,协助警察做出相应的判断和决定,保障三大队转化工作的顺利进行。
2
张良被于爱江从办公室带到库房挂上的时候,已经半夜了。加班一晚上,警察们都累了,也需要想想其它的办法。
临走时于爱江把手铐钥匙交给了“四防”冯军,“给我好好照顾照顾他,这是咱们大队的重点。”
“那是,那是,错不了,我您还不放心吗。”高个子的冯军对矮胖的于爱江频频点头。
冯军因为打人被判劳教,现在被指派看管张良。
张良被“挂”在库房一张架子床上,上“大挂”。上“大挂”就是两手分别被手铐悬挂在床两侧栏杆上,身体呈十字形站立。在上铺护栏上,还搭了一条棉被,防止被“挂”的人在极度痛苦中用后脑勺向后磕撞栏杆,三大队事先把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
库房紧靠大闸,房间很大,一侧摆放着三张空架子床,对面墙下铺着一溜压平的纸壳箱,中间的空地上,有两张立起来的绿色乒乓球案。
后半夜,库房里只有张良和冯军了。
“你就是张良?”
冯军走近张良,掰过他的脸,“没看出来呵,三大队还出了你这一号。有一阵子没值夜班了。你给我找事儿是吧,给我找事儿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你信不信,弄不死你我也得让你脱三层皮!”他用手指点着张良的脸。
然后他检查张良的手铐,“这铐子队长给你上的也太松了。”顺手他把手铐往紧捏了捏。
铐子卡的太紧了,一阵刺痛,张良咧了咧嘴,冯军笑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好戏还在后面呢。”
伸了伸腰,他打个呵欠,“今天给你松骨,可把我累的够呛,我也得歇歇了。”一边找个凳子坐下,他一边嘟囔着,“还敢跟共产党对着干,不是找死吗。”
整个大楼都静下来了,全身筋骨的疼痛开始骚动起来,张良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不自觉的发抖,悬吊的手铐啮咬着他的手腕。一直没有吃饭,肚子叫起来,他感到皮肤发烧,头发晕,全身发软,力量似乎被抽空了。
这一天对张良来说实在太长了。突如其来的磨难,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想和心理准备。凭着修炼的直觉和忍耐力,他勉强坚持过来,下一步会面临什么?如何应对?他还真是有点发虚,心里没底。
深深吸了一口气,张良定了定神,开始一遍一遍默念:“生无所求,死不惜留;荡尽妄念,佛不难修。”这是他师父写的诗。
慢慢的,像有一束电流,簌簌的从头顶往他身体里注入,他感到力量在回补了,痛苦的骚动和心神的不安被一点点降伏。
这一夜,张良精神亢奋,思绪翻腾,许久才平静下来,刚有点迷糊,就听到筒道里一声高喊:“起床!”
开始有动静了,筒道里,由远及近的报数声,一个屋一个屋的传过来,“四防”的叫骂声和催促声越来越喧嚣。
报完数,一阵轮子的声音,冯军熟练的将乒乓球案子推过来,早上劳教们到库房送行李,立起来的球案正好可以遮挡张良。球案是干警娱乐用的,现在冯军把它派上了用场,这是冯军非常得意、也让于爱江非常欣赏的一个主意。
隔着球案,张良听见一个屋一个屋的人进来放行李,四防叫骂着:快!都跟上!快点!放好了赶快出去!
等乒乓球案子撤掉后,对面空着的一堵墙就堆满了行李卷。
3
“到这儿了还想睡觉!”
冯军一个巴掌就扇过来,“知道不知道这是严管!”
张良睁开眼,他已经晕晕乎乎的了,昏天黑地的分不清昼夜。
他都搞不清被“挂”几天了。
双腿好像没长在自己身上,更像是一截床腿,因为早就没知觉了。小腿比大腿还粗,肿得吓人,脚胖的比鞋都大,穿不进鞋里,只能踩在鞋上,汗一样的液体从脚底渗出来,非常黏。
腰像断了一样,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往下坠,整个身体呈负压状态,眼前的物体好像都散了,聚不到一起,看什么都模糊。
张良的头慢慢垂下来。
耷拉的脑袋被冯军一把推起,他扇了张良几个耳光,“你也知道困啊?我来给你醒醒神儿!”
张良被打得眼冒金星,头胀热无比。
胥大夫来了。
“血压有些高。”
又量体温,一般他是不抬眼皮的,这次胥大夫抬起眼睛:
“怎么今天体温也高了呢?脸怎么是红的?”
“冯军打的。”张良说。
胥大夫一走,冯军含了一口水就喷过来,“我给你降降温!”
4
“男怕穿靴,女怕戴帽,他这身体可不行啊。”胥大夫在门口和值班警察说。
听到胥大夫的话,冯军在屋里嘲笑起来:“这赤脚医生!”
原来胥大夫过去确实是赤脚医生,现在还没转正,专管队的特殊需要,使他成了三大队的队医,其他大队是没有这个岗位的。后来,胥大夫几乎成了张良的专职医生。
“男怕穿靴,女怕戴帽”,是民间的一句谚语,“穿靴”就是脚肿,“戴帽”就是头肿,如果“男人脚肿”或“女人头肿”,就表明这人离死不远了。
连续上“大挂”八天八夜没有达到目地,又可能有生命危险,于爱江只好允许张良睡觉了。
一辆医用小车被推进库房。
和“铁椅子”一样,教养院给每个所都配备有这样一辆救护危重病人的小车,劳教们通常叫它“死人床”,哪个大队需要就搬哪个大队用。
张良刚要被放下来铐到小车上,马忠良被抬了进来,高原跟在后面。上了一天的抻床,马忠良已经站不起来了。
只有一个小车,冯军转了转眼珠,看着张良,“你俩商量商量吧,谁睡呢?”
气力衰微的张良抬起头,看了看瘫在地上的马忠良,“让他睡吧,我站习惯了。”
马忠良被铐在了小车上,耳朵被塞上了耳机,大队强制他反复“学习”批判法轮功的录音。这次因为上级来检查提问时,马忠良没有按照标准答案回答问题,被认为出现了“反弹”(指已被“转化”的人开始出现了抵触“转化”的言行或情绪),他被重新上抻床,夜里还要让他继续听录音巩固“学习”。
把耳机的音量调到最大,高原就回筒道值班去了。
一阵轻柔的音乐传过来,是高原在弹吉他,周末值班时,他经常弹一支练习曲解闷儿。
极度困倦中,最痛苦的事就是睡过去,一睡着,身体就往下沉,“掉”下来,手腕猛一向下,铐子就切进了肉里,巨痛把张良一下就疼醒了。
高原半夜进库房巡查,看着被铐在小车上的马忠良和“挂”着的张良,不耐烦的叹了一口气:
“你们这是图什么呢,遭这个罪!又没人给钱!”
地面的瓷砖上,演起了小电影,有人有景,活动着,张良出现幻觉了。
流水一样的吉他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飘渺的像是来自另外空间,张良感觉自己的手从铐子里脱出来,他顺着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身体轻飘飘的……好像走出了筒道……
这是在哪儿呢?发生了什么?记忆不连贯了,感觉自己的意识成了断断续续的碎片,他尽力用微弱的意识控制着自己散乱的思绪……
突然,他又“掉”下来,疼醒了,强打精神,再站直。
不一会儿,他又“掉”下来……
看着张良“掉”下来的间隔越来越短,冯军笑着说,“快没魂了吧,有本事你再挺呵,看你能挺多久。”
不知怎么过的这一夜。
第二天马忠良被抬走,张良被允许到小车上睡觉。
从挂他的地方到小车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张良却感到很远,房间大的像是一个空旷的礼堂,他觉得自己像踩着一片云一样,把不住方向,脚下软绵绵的,似乎还有缥缈的烟雾……
他晃来晃去的走到小车旁,麻袋一样重重的栽到了车上,身体还没有完全进到车里,他就睡死过去,一条腿还搭在床梁外面,手肿的像黑紫色的馒头,多日没刮的胡茬,使张良显得更加憔悴苍老了。
他已经站了九天九夜。
5
头部的一阵敲击惊醒了张良,他睁开了眼,一张尖脸上的一双三角眼正对着自己。
尖脸发出的声音也是尖的,“起来!你还睡没完了!”
按照于爱江的指示,只允许张良睡几个小时,冯军有责任把他叫醒。
他刚才用木头马扎击打张良小腿的迎面骨,没有反应,张良的腿已经麻木,感受不到击打的疼痛,他又用马扎打张良的头,张良这才醒过来。
缓了好一会儿,张良才把思维放到自己的大脑里,勉强把自己的四肢和躯干连接上了。
然后张良就被拽起来,继续“挂”上。
6
于爱江陪高卫东进了库房。
高卫东上下打量着张良,干笑了几声,点点头,“嗯,看来还有点刚儿。”然后他转过身对于爱江说:“这小子身体还可以呵,那就接着来呗。”
从此,一天没有三顿饭,但要上三次刑。三大队最主要的一项工作就是给张良上刑。这是每天例行的公事。警察被分成三个组,在不同时段给张良上刑。
刚开始是增加次数和强度,后来就发明了各种花样。
王红宇发明了“金鸡独立”:左腿绑在床边梁上捆紧,右腿被抬高劈开,捆在上铺的床头,两臂被一高一低拉抻开,分别铐在床腿和床立柱上,头冲下像一只俯冲的燕子,因为是一只脚着地,所以王红宇把这叫“金鸡独立”。
秦伟利发明了“劈大叉”:双臂后仰,挂铐在床后面的横梁上,两条腿被劈开抻平至极限。
还有许多叫不上名字的上刑方法,被一个个发明出来。张良在各种角度下的耐受力,就这样被反复测试着。
7
“把铐子给他打开,我带他出去活动活动。”
秦伟利进门对冯军说。
于是张良被带到办公室上抻刑,今天是于爱江值班。
快过年了,于爱江和几个小警察烧着电磁炉,正在热火朝天的吃火锅。
屋里很热,感觉像是桑拿间,蒸汽扑在关紧的窗玻璃上,一道道流下水痕。
他们涮肉,喝酒,抽烟,讲笑话,偶尔瞟一眼旁边正在被“抻”着的张良。上刑次数太多,警察已经不把给张良上刑当做一个正事儿了。
于爱江热了,他敞开了制服,打着饱嗝,仰在沙发上,顺手摆弄着桌上的几个象棋子儿,看着张良。
“没想到这办法还真好使,叫你活,活不起,死,死不了。”
王红宇点上一支烟,走到张良身边,他把烟放到张良的鼻子下面熏,呛的张良肺都要炸开了。他俯身看着张良的脸,“何苦呢,你要不要签字啊?”
“不用问,他苦还没吃够呢。”于爱江似乎漫不经心,“来来来,继续喝酒。”
王红宇还想和张良聊天,“你也是人,别以为炼功就怎么着了,这腿不照样肿吗?这脑子都学什么了,大学白上了。”
“别跟他废话!”于爱江打断他:“这要在过去,一枪就崩了。共产党现在是进步了,还搞人性化管理,说服教育,惯得这帮人还讲起人权来了。”
“走,都走,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想!”
于是,所有的警察都离开了办公室。
只剩下张良一个人,但似乎有很多手,把绑他的绳子刹的越来越紧,胳膊、腿像被撕裂一样脱开身体,就像五马分尸。
一分钟像一年那样漫长,好容易熬过一分钟,下一分钟似乎更长,无限期的延长下去,似乎永远这样下去,绝望的窒息中,无数的观念在脑子里翻腾、断裂,然后又衔接起来,互相争斗、互相排挤,一团一团的,形状各异,飘飘渺渺的飞。
胸口憋闷的喘不上气,虚脱到要休克了。他感到,万斤的闸门从头顶压下来,真是灭顶巨难啊,张良知道,意志就像一根擎天立柱,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移,否则就会立即被巨难压垮,只有最正、最直的角度,才能刺穿这万斤闸门!最后的关头决不能退缩!一定要战胜自己!
“难忍能忍,难行能行”,他一遍一遍的背法……
于爱江进来的时候,张良已经失去了知觉。
胥大夫被叫进来。
8
为了抗议持续不断的抻刑,张良开始绝食绝水。
五天后,张良被从“大挂”上卸下来,铐到了小车上。
这个被劳教们叫做“死人床”的小车,其实是医用护理床。床体由铁管、人造革面和多道搭扣、布索组合而成。人造革面分成四块,连为一体而又相互独立,床板的高低位置都可以调整,头部和腿部的床板还可以用摇把摇起和放下;床中间的方孔是便溺口,下面有个盒子专接屎尿。四周都有护栏,床下是可以移动的四个轱辘。护理床设计合理,功能完备,能解决病人基本的吃喝拉撒等护理需求。
按于爱江的指示,王红宇拿来一个开口器,开口器本不是刑具,是医疗器具,牙医检查口腔、拔牙用的。
冯军凑上来,王红宇教他怎么使用开口器。
技术上的操作并不难:用力掐住人的两侧面颊,嘴就会不自觉的张开,然后把开口器卡在上下牙齿之间,再用力旋转开口器一侧的旋钮,就可以把上、下颌撑开到最大位置,最后用自锁装置一锁,刑具就算上到位了。
几分钟后,口水流出来,眼泪也淌出来,太阳穴的胀痛,从面部蔓延到整个头部,然后蔓延到全身,好像燃烧一样,烧的人心里狂躁难忍。
几个小时后,开口器被拿下来,张良的下巴合拢不回去了,口腔肌肉被撑的无力收缩,嘴也闭不上了。
胥大夫说过,“开口器最多只能上两个小时,然后必须撤下来。”
所以只要筒道里传来胥大夫的声音,冯军就赶紧松开卡簧,撤下开口器,然后把张良脱臼的下巴推回去,把合不拢的嘴捏上。
胥大夫一走,冯军马上重新撑开张良的嘴。他很得意自己一下就能上到位。
除了管理手铐钥匙,于爱江也让冯军管理开口器。
9
从黑暗的夜空里,刮进来一股寒风,穿着军大衣的冯军故意把窗户打开。
“这么冷,怎么还开窗啊?”孙队长进来发现窗户大开着,就问冯军。
“刚拖的地,得晾晾。”冯军回答,“再说,屋里有这么个人,味儿大,通通风。”
孙队长看了看冯军,走了。
连续上开口器已经一天一夜,头痛的睁不开眼,张良还感觉不到冷,他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半夜被冻醒了,冷的不断打颤,全身冰冰的,只有刚流下的眼泪是温热的,窗外的风一吹,瞬间就变凉了。开口器刺激下,除了眼泪,口水也越来越多的从嘴里流出来,湿湿的流进了脖颈。
“秦队长,借个火。”
冯军在门口叫小警察秦伟利,他想抽烟。
冯军是于爱江的红人,秦伟利当然要照顾。
他在门口提醒冯军,“长点眼啊!”
抽烟违反劳教所规定,筒道和房间里的监控,所部是能查到的,秦伟利眼睛小,心眼特别多。
冯军把烟笼在手里,躲着监控器抽烟,抽了一会儿,他转过来看看张良,“想不想抽烟呀,给你点烟灰,你也过过瘾吧。”顺手他就把烟灰磕在张良戴着开口器的嘴里。
张良一阵咳嗽,眼泪又呛了出来。
“你咳嗽什么?”冯军骂道,“开窗害的我都感冒了!”
紧了紧军大衣,他朝张良嘴里吐了一口痰,“再不吃饭,大队就会请专家来治你了。”
10
楼下一阵救护车的声音,窗前的冯军回过身,对张良说:“看看,来了吧,院领导带专家来了,看样子,这回要给你动大手术了,救护车都来了。”
教养院的管教科科长马镇山请来护士给张良灌食,请马三医院的护士来,主要是给三大队演示如何灌食。
“四防”都被撵了出去,三大队负责转化的警察全部到场观摩。
高原摆了一张桌子,拿个本子在桌前做记录,于爱江不进屋,在筒道里走来走去,胥大夫弄了个凳子坐在门口。
护理床的上半部被摇起一个角度固定住,张良被铐牢,两个警服外面套着白大褂的女护士,戴着口罩和手套给他下上了开口器。
然后马镇山对到场的警察们说:
“鼻饲对这些人没有用。在女所那边,我们只要用这种特殊灌食方法,多顽固的都能给扳过来,绝食半年的都乖乖的自己吃饭了。”
玉米面粥里放了很多盐,被端了过来。一切准备妥当。
在最后关头,护士问张良:
“你到底能不能自己吃饭?”
张良不理她。
护士有点犹豫。
马镇山不耐烦了:“跟他废什么话!他是畜牲,能听懂人话吗?给他灌!”
于是一个护士舀了几勺浓盐粥,倒进了开口器。
粥停在张良嘴里,他不往下吞咽。
这种情况她们见多了,另一个护士很有经验的捏住了张良的鼻子。
鼻子被捏住不能呼吸,嘴里又有粥堵着,正常反应下,人就会不得已把粥吞下,腾出嘴呼吸,否则就会窒息了。这就是她们的“绝招”,逼着你自己吞咽东西。
张良马上就明白了他们的意图,一边憋着气不吞咽,他一边想着如何应对,看来没什么好办法,不豁出这条命是过不了这一关的,张良决心宁可呛死也不屈服。
憋了很长一段时间,护士有些沉不住气,她凑上来看:怎么没反应?
憋到极限,张良的身体开始了本能的反应,突然他就猛烈的从口腔往肺里吸气了,这一吸,浓盐粥直接被吸入气管,强烈的条件反射,使张良不由自主的挣扎,脸被憋的青紫,他浑身抽搐。
护士吓的赶紧撤下开口器,张良剧烈的咳嗽,浓盐粥咳出来,喷溅到护士身上,观摩的警察都往后退。猛咳一段时间后,张良渐渐平息下来。
护士上来,设法把他摁住,再次戴上开口器。
马镇山给警察们介绍:“咳完了再戴上,就让他咳,没关系,每天就这样给他灌,一天三顿饭都这样灌,让他把所有的粥都咳出去,然后再灌,再让他咳,一天不吃,就这样灌他一天,不怕他不吃饭。女所那边多少人都治过来了,没有不灵验的。”
护士又开始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又一次窒息,又一次挣扎,剧烈的咳……
接着来。
第三次。
第四次。
第五次。
…………
张良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最后一次,红色的液体混着黄色的粥喷出来,一直喷到马镇山身上,他退后了半米,指挥说:“上废功二号。”
“吃了这药,就可以将法轮功废掉。”马镇山说,“有几个女法轮儿,灌下这药功就废了。”
黑色的药面,恶苦恶苦的,又喷出来。
于爱江始终没有进屋,偶尔从观察窗往里看,胥大夫远远的还是坐在门口。
连续工作了三个多小时,她们要下班了,也快到中午了,三大队准备请马镇山和护士吃午饭。
张良的磨难终于暂时告一段落,护士说下午过来继续灌。
尚有一息之力的张良,满身满脸都是喷溅的玉米粥,他紧握虚弱的双拳,积蓄着力量,准备抵御新一轮的折磨。
11
吃过饭后,护士们与警察们在会议室研究方案。
护士表示,灌食方法已经完整的演示给三大队了,操作起来不难,大队完全可以掌握,她们很忙,还有地方请她们做演示呢。所以开完会,她们就上车走人了。
灌食任务交给了胥大夫。
第二天,胥大夫推托,“这方法可不好掌握,我还没学会呢。”
大队没办法,只好按照胥大夫的方法进行鼻饲灌食。
鼻饲灌食是一种将鼻饲导管经鼻腔插入胃内,用针管注输食物、药物和水,以维持病人营养的治疗技术。
四肢被铐,张良只能晃动着头,拚命拒绝鼻饲管的插入,挣扎的鼻子都出血了,也没捅进去。
余晓航被叫进了库房,他刚刚调到三大队没几天,一个叫小崽儿的也被叫进来。
看到胥大夫穿着白大褂,戴着大口罩,手里还拿着医用托盘,余晓航还以为是在抢救病人呢。
“把他的头给我摁住!”
于爱江让余晓航和小崽儿协助冯军压住张良。
反复多次,鼻饲管还是没插进胃里,拉出来的白色管上已经有了血迹,胥大夫用棉花从小瓶里蘸出一点油,擦抹在鼻饲管上润滑,然后再一次把管子捅进去。
硬硬的塑料管在鼻腔和咽喉里擦来蹭去,张良恶心的直往外呕。
手按着张良的头,余晓航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心看。
于爱江撇了他一眼:“你出去吧。”
余晓航不是这块料,下车间干活儿去了。
12
反抗似乎是没有用的,张良的胃最后接受了这个强插进来的异物。
胥大夫用注射器朝鼻饲管里注射了豆奶。
豆奶刚刚凉了,胥大夫又在电磁炉上热了一下,注射的时候温度适中。
冰凉的铐子,坚硬的鼻饲管,温热的流食,裸露的身体,床中间排泄便溺的大洞,在众多眼睛的注视下,张良感觉自己作为“物”被蹂躏,他有一种深深的被侮辱感,他感觉自己的精神被玷污了。
但同时张良也很奇怪自己胃的反应:自己的胃和自己的思想竟然不能有相同的意志和思维方式。
他拒绝主动进食,胃却已经接受了这个被强插进来的异物,并且欢呼似的,等待着顺管而下的流食,一股甜丝丝的温热,胃狂喜的吸收着,然后是一阵满足后的蠕动,张良一阵眩晕。
灌进去的豆奶,随着恶心呕出来,一点儿腥甜漾在嗓子眼儿,还有一点咸,那是呛咳时流下的眼泪,顺着嘴角流进去了。
“好好消化消化,”冯军用手拍了拍张良的肚子,笑道:
“如果你被强奸而又无力反抗,那就不妨享受一下吧。”
13
半夜的寒风把张良冻醒。
冯军又把窗子打开了,正观察着张良的反应呢。
“戴着开口器都能睡着?!”
冯军骂起来,他明天一定要把这事儿汇报给于爱江:“开口器不管用了。”
唉,睡过去永远不醒来就好了,刚才张良做梦出了劳教所,都快到老家了。
冷飕飕的房间里,一股带着香味的热气散开,冯军的方便面泡好了。
张良的嘴里很辣,有时是蒜末,有时是辣椒面,都是冯军想出的损招儿,他把蒜或辣椒面灌到张良被撑开的嘴里,也涂在张良的眼皮上、鼻孔里。最后冯军给自己留了一些,拌在咸菜里。
食堂的咸菜非常咸,上面有一层大盐粒。“四防”们把咸菜泡过晾干,再用方便面里的调料包拌一下,就是美味了。冯军拌的咸菜味道最好,因为有辣椒和蒜,这是他从食堂要的,因为“做转化工作需要”。
为配合开口器,李勇刚刚从劳教所外买来了辣根,这是一种调料,比辣椒面更刺激。冯军从牙膏一样的塑料管里挤出辣根,这种绿色膏状的调料,用水稀释了还是辛辣无比,他把它涂在张良的嘴唇、鼻孔和眼皮上,最后留一些放到自己的方便面里,太辣了,非常呛,但冬天吃能治感冒。
张良被辣的眼泪和鼻涕哗哗的流。
这是张良在马三家的第一个冬天,对他来说漫长无比,因为夜里经常开窗,也冷的刺骨。
半夜冻醒是常事儿。张良看着天花板,想着万圣节已经过去了,那二十多封求救信一封都没人收到吗?大超市里,仓库一层层压着的货品,谁会把带信的饰品盒买走呢?什么时候能把信打开呢?会不会有人已经看到了这封信,然后随着包装纸把它扔掉了呢?……
想着想着,辣根的刺激终究抵不住困倦,戴着开口器的张良又睡过去了。
文章来源:大纪元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