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怎么到了马三家
1
李成君怎么也没想到,他因为送人一本书就被劳教了。
2007年夏天,一个收废品的老头和李成君聊起来。他说身体不好,李成君就给了他一本《转法轮》(是法轮功修炼的主要著作),“我以前病的上不了班,看了这本书,病全好了”。
第二天李成君正在做晚饭,这老头儿敲开了他的家门,然后一帮便衣跟着闯进来。
虽然李成君说:“就我自己炼”,警察还是把他全家都抓了,他的妻子和表妹非常诚实,承认自己也炼法轮功,最后她们就和李成君一起被判了两年劳教。
李成君有个小舅子,在派出所当联防,他说,北京各个派出所、社区,都有抓人指标,警察按指标抓人,抓不够人就完不成任务。后来他打听到,举报李成君的那个老头得到了几千块钱的奖励。
这种奖励机制在奥运期间就完全公开了,当时《北京青年报》上连续刊登着举报恐怖分子和法轮功活动有奖的启示,举报依据案情大小被分成不同奖项,每种奖项能获得数额不等的奖金。
2
街上怎么有这么多治安员?大老李一边往沿途的自行车筐里投放真相传单,一边疑惑着。农历新年刚过,他不明白,又是什么重要日子呢?这么多戴红袖标的?
“我是警察!”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下。
扭头一看,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家伙,保安服上套着红袖标,手里拿的是大老李刚刚散发的传单。
“我可没干坏事儿,你看看这上面是什么,写的全是事实呀。”
大老李把传单打开,上面是法轮功学员受酷刑迫害的照片。
小家伙愣住了,但很快一本正经的说,“这是我的任务啊。”
“如果我没干坏事你抓我,你不就是做了坏事了吗?”大老李严肃的对他说。
迟疑了一下,小家伙的手还是紧抓着大老李不放,“你跟我走吧,大哥,我能拿奖金了,我得谢谢你啊!”
进了派出所的值班室,小家伙嚷嚷开了,“我抓了一个!”
“瞧瞧人家,一下就挣了两千块。”说话的是所长,刚刚开过奥运安保动员会,这么快派出所就有了战果,他也很高兴。
进了看守所,大老李才知道,“每天都哗哗往里收人,外面狂抓呢,进入奥运安保期了!”
3
刚来北京才五天,河北蔚县的李明龙就在旅馆里被警察带走了,因为查房的警察发现他在看《转法轮》。(《转法轮》从1999年7月20日以后,被中国政府宣布为禁书。)
当时李明龙正在小旅馆等待应聘呢,为了奥运安保,2008年北京向河北大量招收保安。
三十三岁的李明龙下过煤窑,“那一次井下塌方,要不是修炼大法(“法轮功”,也叫“法轮大法”,简称“大法”),要不是师父保护,我就没命了。”他反复的告诉警察。
但警察认为他“扰序”,劳教两年,“扰序”就是扰乱社会秩序,简称“扰序”。
4
薛文也是在旅馆被抓后劳教的。他是江苏人,出差到北京,结果一到北京住进旅馆,不到半小时,警察就找过来:“你是炼法轮功的吧?”
薛文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被当场打开,查到有明慧网(法轮功网站)的下载资料。
警察说,“跟我们走吧。”
随后,薛文被判劳教两年。
2008年奥运前夕,所有车站、宾馆的身份查验都与公安系统建立了联网,法轮功学员的身份信息几乎全都被做了特别归档。
5
“开门!再不开门就锯了!”
激烈的敲门声震动了北京昌平的一个生活小区,一群拿着电锯的警察,堵住了范质彬的家门,范质彬被迫打开房门。
彻底的搜查,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他们想要的证据。为了让范质彬夫妇自己说出口供,警察把他俩先后关进了转化班和看守所。
范质彬夫妇被举报给人安装过卫星接收天线,可证据不足不够判刑。但因为他们拒绝“转化”(指放弃法轮功信仰),2008年5月,同时被判劳教两年半。
6
张良被抓那天是2008年正月十三。
早上他和妻子说,“我出去两天,正月十五就回来。”妻子那天并没有什么担忧,张良经常出门,每天外出就像工作一样,她都习惯了。
因为奥运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呢,张良没有意识到奥运“安保”已经开始启动,他要去见田贵德和大齐。他们三个是一个小技术团队,经常去安装新唐人卫星接收大锅,顺便做其他技术支持。通过电子信箱,他们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计划去一个法轮功真相资料点拉设备。
傍晚的时候,他们开车到了一个叫盛世嘉园的小区,把资料点里的两台打印机、一箱《转法轮》、一箱《九评共产党》及一些耗材装上车。
突然间,空旷的院子里,四下飞奔出一群警察,三个人同时被摁倒在地:“不许动!”
警车上,张良听到偶而还有冷冷的几声鞭炮响,有一下没一下的,年还没过完呢。
在拘留所,张良一直是零口供。最后让他签字时,他吃惊的看到警察的审讯记录已经写了好几篇,原来这个警察一直低着头是在忙着编写笔录呢。
“我什么都没说,你怎么能随便写呢?”张良撕了笔录。
但很快他还是被判了劳教,两年半,罪名是“扰序”。
7
单膝跪地,双手托起饭盆,李成君大声喊出报告词:
“队长好,报告队长,五班劳教人员李成君求饭。报告完毕!”
于是,坐在饭桶旁边的警察舀出一勺粥,稍微把勺子抬高一点儿,倒在他托起的饭盆里,然后李成君马上喊道:“谢队长!”(劳教所里对警察通称为“队长”。)
李成君不明白,为什么设计出这么复杂的一套程序去吃一顿饭呢?几次跪地求饭后,本来不认为自己有罪的李成君,已经矮了大半截,他真是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尽管调遣处有专门的学习委员演示“求”饭仪式,还是有很多人动作达不到标准。看着劳教们反复跪地喊报告词,李成君就想:遭罪遭到这一步,也算是到头了吧。
“牛什么?不是硬吗,我一电他连屎都得吃!”开大会时,调遣处的警察这样说。
“北京调遣处不算什么,”一个“五进宫”的小偷儿对李成君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人间地狱,马三高阳。”河北高阳劳教所是用棍子把人往死里打的地方,比高阳还黑的就是马三家劳教所了。
那个离北京六百多公里的马三家劳教所,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李成君怎么也没想到,妻子被送到内蒙,自己和表妹居然就被卖到了马三家。
8
在调遣处,张良没有“求”过饭,他绝食了。
张良拒绝写《不炼功保证》,带动了同大队的其他法轮功学员,有的也开始绝食,警察一看要出事儿,赶快给张良蒙上黑头套送走了。
取下头套,张良看清了他进入的这个房间:方井一样的狭小监室,斜陡的屋顶有六七米高,光线从顶部的天窗折射下来,照进了大约三平米的封闭空间。
铁门紧锁,唯一能通向外面的,就是铁门下的一个洞口。
洞很小,能塞进来饭食和解大手用的手纸,有时会露出一双眼睛,那是外面的人趴着往里面看呢。
地面嵌着一个便池及洗脸池,一人多高的墙壁,都包上了烟灰色的软包面,张良猜想,这可能就是防自伤自残的“面包房”吧,以前听说过,他知道自己被关了“小号”。
“这不叫‘小号’,叫‘隔离室’,”警察找他谈话时纠正他,“而且,这里劳教人员都叫学员,我们可都是文明管理。”
文明管理没有刑具,没有电棍,有“人肉铐子”。
“人肉铐子”就是“活枷锁”。就是让两个“包夹”(被指派专门贴身看管、监视法轮功学员的劳教人员)用身体把人“铐住”。
张良坐在小床上,两条腿被“包夹”用他们的双腿夹持,他们再用一只手握住张良的手,用另一只手按住张良的上臂,这样张良的四肢就被牢牢钳在“包夹”的身体里了。
房顶天窗的马道上,警察走来走去,房间里的监视器时刻亮着一个红点,监听设备先进,细微的声音都能被放大,喊话器里突然就会传出大声的责骂:“不许说话!”
于是,三个大男人互相对望着,不说话,身子贴著身子,肉挨着肉,在隔音良好的房间里,经常就只有重重的呼吸声了。
到了马三家教养院,回忆起北京调遣处的“人肉铐子”,张良这才明白,为什么调遣处的警察说他们是“文明管理”了。
文章来源:大纪元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