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人上初小的时候,大概是1945年左右,自己得到一份从未见过的《儿童画报》,看得津津有味。下午自习时间,作业还未做完,我把《儿童画报》放在大腿上,作业放在桌面上,做出做作业的假象,实则在偷看《儿童画报》。
这种假象,逃不过汪正义恩师的慧眼。初小学校,教室一头就是老师办公室兼卧室,教室情况,老师在办公室内就一览无余,尽收眼底。汪老师什么时候轻轻地挪脚到了我身后,我浑然不知。他用指头关节在我头上“嘣嘣”了两下,我哆咯一下回过神来,赶快做作业。老师却不善罢甘休——
“你刚才在干什么?”
“我,我做作业······”因为撒谎,回答不干脆。
“小东西,竟敢骗我。把下边看的东西交出来!”我只好老老实实地交出我的违纪品《儿童画报》。老师收了我的画报,然后对我说:“把今天布置的作业做3遍!”我低头称“是”,但流泪了:不是哭多做作业,而是哭我心爱的《儿童画报》。
第二天早晨,我一到学校就向汪老师深鞠一躬,交了罚做的两份作业,希望换回我心爱的《儿童画报》。但是,老师收了加罚的作业,而只字未提我心爱的《儿童画报》。我怀着一肚子委屈回到座位。
我的同桌章同学以为我领回了《儿童画报》揣在怀里,就不由分说,手往我怀里摸。我问“摸啥哩”?他说汪老师把画报没有给你?我情绪失控,竟然嘣出一句“什么‘汪老师’!汪正义,爱吃屁!”章同学立马向老师办公室努嘴,我也自觉失言,所幸老师没有听见。这天相安无事。
第二天一大早,现在回忆不起来因为什么得罪了我的同桌章同学,他竟不顾老师房子还有三四个村里人,老师还正在洗脸,他风风火火地进去“举报”我。老师问他“有啥事?”他说:“朱民宪(按:这是本人当时的实名)骂你:汪正义,爱吃屁!”老师不知是胸怀宽广,大人不计小孩怪,还是因为碍于村人当面,竟不问三七二十一,用带水的手掌,不轻不重地给来举报我的同桌章同学两个耳光。还带气地说:“回,回教室去!”章同学哭着回到座位。老师办公室内的情况,是一位我叫叔的村人后来告诉我的。
小屁孩之间,三天好两天恼是经常事,过后一笑了之。章同学1950年参军,复员后进了工厂。我大学毕业几十年在外地谋生,退休回到老家,我们才笑叙当年陈谷子烂芝麻。
想不到他有次竟问我:“还记得我向老师举报你骂汪老师么?”严闭的心幕慢慢的拉开了,经他学说,我回忆起这个不愉快事件。我立马表示歉意,因为自己少不更事,一时冲动,辱骂恩师,让你代我挨了两记耳光,太对不起了!章同学则一本正经地说:“你不懂事,唉,我那时要是懂事,还会为了那一句气话去向老师‘举报’你吗?何况,当着村人的面,不是出老师的难堪吗!说实话,老师的两个耳光,让我受用多半辈子——我几十年来,再没有干过这类亏心的愚蠢事!”
我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并说:“我几十年来,也没有干过这类亏心的愚蠢事,包括在‘文革’浩劫的诱逼中······”
文章来源:作者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