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师弘毅尊鉴:
老师,论学识我自比不上,所以我只能以一颗灼热的、也许过于天真的赤子之心回应您。自9月26日以来,我睡过政府总部,睡过添马公园,睡得最多的还是弥敦道。明明站到防守线第一行了,却还没吃过胡椒喷雾,没吃过催泪弹,没吃过警棍,反而结交了一群出生入死的战友,可真幸运呢。老师,占领运动至今一个月,我在各占领区所看到的是一张张疲惫却越趋坚强的脸孔,我在占领区看到的是狮子山精神的再现:学生冲入公民广场的那个晚上,我拿着纸皮箱呼喊道:“纸巾!谁有纸巾!水!需要纸巾和水!”不消一刻,一个纸皮箱满满的都是急救用品。几个男生捧起箱子就往前线跑,也顾不得危险。后来我不知怎的站到了中信防线的首行 ,后面两个男生——阿耀跟阿锋——硬是要我跟另一个女生站到后排去。
“女生别站第一行,很危险的!这些事该由男人做!”我说男人女人不都一样是人,有什么关系,还用女权主义教训了他们一顿呢。那时候什么物资都没有,我们只能撕破几个胶袋勉强掩住眼睛跟口鼻,站首行的那着几把雨伞稍作抵挡而已。警察跟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可不知怎的,我们手绕着手,以肉身作抵挡,信念却坚定得很。后来大家累了,便席地而坐,边聊天边分吃一些市民送来的干粮饮料(当时物资有限,是真的几个人分喝一瓶运动饮料)。警察稍有举动,我们便又霍然而起;有些人一时沉不住气或对警察破口大骂,或要往前冲,其他人总会劝他们克制,提醒他们和平理性是我们最有力的武器。老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香港——这不是老一辈口中,那守望相助,同舟共济的香港吗?
老师,你说中央的国策既定,香港人只能接受这政治现实,接受这带有一国两制特色的“普选”。你说,上一辈的人均因接受香港是英国殖民地这政治现实,才得以缔造今日的香港。所以今日的香港人亦因该默默接受中央的决策,以香港的经济及繁荣稳定为重,哑忍其暴行。在牢笼里出生,难道就要一辈子活在牢笼里吗?笼中鸟渴望飞翔很不务实、很不理性吗?你说,中国的国策基于国家安全、维稳、防止外国势力颠覆等考虑。试问老师,中央是为什么如此惶恐呢?古语有云,作贼者心虚,或许一个需要以坦克、以子弹维护自己权力的政权,每天都要活在惧怕自己被颠覆的惶恐当中吧。老师,很抱歉,在这样扭曲的政治现实下“寻求生存之道,珍惜我们所享有的自由空间,尽量发挥”云云算不上是狮子山精神。那只是毫无尊严的苟且偷生,我做不到。
再者,老师你难道不知道,占领运动得以有今天的规模,背后还有许多许多的原因?我们之所以餐风饮露,是因为那粥面店、文具店、面包店、小吃摊的身影渐渐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大型购物商场、金饰珠宝店、连锁商店和源源不绝的行李箱。你在街道上听到的、看到的不再是广东话、繁体字。默默耕耘一辈子,买不起一个安乐窝。社会结构不再流动,我们又回到世袭阶级的年代。这是一个势利眼、金钱眼、商人当道的社会。免费电视被垄断,是非颠倒、黑白混沌。老师,现在五十者不可衣帛,七十者不可食肉,颁白者负戴于道路,黎民即饥且寒,正因为政府不王,人民不得安居乐业,我们才要实行一连串的不合作及占领运动。难道我们只可默默接受这现实,看着我们所认识的香港渐渐消逝吗?
老师,到底是谁在制造分化?是谁不尊重法律?是谁与与当权者勾肩搭背,以下三流手段冲击参与占领运动的市民?反智的维稳五毛?良心泯灭,只会对当权者摇头摆尾的建制派?某些对当权者俯首称臣的媒体?抑或沉睡在铁屋子里不愿张目的懦夫?记得罢课期间上了陈秀慧老师一课,她提到,中央所谓的“落闸”其实并没有法理基础,因那算不上是释法。再者,按照现有的选举委员会所成立的提名委员会何来有“广泛代表性”?2至3人的规范从基本法哪里来?老师,视人大一言一语为圣旨的当权者才是破坏法治的恶人。一个政治机构得以实行释法权才是对法律的不尊重。
老师,正因为香港的未来属于我们,我们才不忍看着她沉沦。我们不希望他朝回首时香港已变得满目疮痍。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年轻,我们得撑下去。
生
李知乐 谨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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