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所用人名地点均是化名)我在国际学生入学接待台前看到周阿姨和周家小弟时,中产人家送孩子到美国留学的风气尚未兴起,因此吃惊的不仅有他乡偶遇我的她们,也有毫无准备的我。但只是一瞬间的惊讶和迟疑,老练的周阿姨便马上冲过来给了我一个热情的西式拥抱,随后抛过来的一连串寒暄,让我简直连回答的机会都没有,更不用说回问任何问题了。我只能微笑地点着头,下意识慢慢将她们引离外国学生的注册台,以免我们的中文谈话在这样的场合里干扰到别人。
其实我和周阿姨并不很熟,我熟悉的是她的丈夫,那个从总部空降到我们部队大院的一把手。周叔叔很有魄力,一来就大刀阔斧地进行人事调整,一时间让那些习惯了按部就班升迁、转业的机关人员很紧张。我那时还小,不会关心到这些,如果不是后来的事情我根本不会记得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周家小弟还有个姐姐那时正上高中,英文一直不好,不知周家怎么听说了我的英文很棒,便托人到我家来求情辅导。很显然,说求情人家是给我们面子,实际上我们是被将军了,帮忙的话会被别人说成我家拍马,不帮忙的话周叔叔的面子我们拂不起,最后还是家兄帮忙想出了一个主意,出了不少钱让我们一起去了一个很著名的补习机构,名义上是一起上课,但我却是陪读,帮周家女儿解答课程中遇到的问题,好在时间不长她上大学我准备出国,陪读的经历就算结束了。周叔叔是一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在路上偶尔遇到我会总会停下来问长问短,也不忘顺便表达一下感谢,给我留下了很温暖的印象。
我没有和周阿姨直接打过太多的交道,我知道她更多的是通过坊间传闻。据说周叔叔是一个喜欢女人的人,那时大院里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教员,有段时间和周叔叔走得很近,按说两人在工作上没有交集,但她却几次陪他出差旅行,大家对两人的关系都心照不宣,想必周阿姨也不会没有耳闻。这位漂亮的老师快三十岁,硕士毕业,属年轻的师资力量,虽说上课水平中等,在部队里一直干下去还是没有问题的,但那年底却突然出现在转业名单中,有传说是周阿姨暗中发力找了关系促成的,听来不禁让我唏嘘再三。
那次开学偶遇后的事情我是陆陆续续拼凑起来的。周家小弟不愿参加高考,于是出国留学,周阿姨跟他陪读,但她在照顾儿子之外却并没有闲着,而是在学校周边买了几栋价格不菲的房子放租给留学生,不仅如此,周家的车子也很昂贵,在小城的乡村俱乐部和高档餐馆等我也常有撞见她们。很显然周家很有钱,这让我很纳闷,周家夫妻都来自小户人家,部队的收入虽不低,但绝对不会富裕到这种程度。我曾在越洋电话里纳闷地问过家人,不想得到的却是一句简短的回问,“你以为频繁人事调整为得是什么?”我缄口,内心却怎样也无法把贪官、裸官和那个平易近人的周叔叔联系到一起。
后来我陆续听说周家阿姨成功移民,连我陪读过英语的周家女儿和其他孩子们也来了美国,我一直在想,这个周阿姨怎么会安心让屡有花心经历的丈夫裸在国内,或许是握着资产大奶的有恃无恐吧。在美国的周家人入籍时把名字都改成了英文的,就连姓氏“周”的拼写都按美国习惯改成了Cho,而周家的女儿嫁了美国人后随夫姓,名字变得更加彻底,不费一番大周折的话已很难将周家人与过去在中国的身份联系到一起。
我再次遇见周叔叔是几年前在华府郊外的中国超市,他正好脾气地在陪着周阿姨买菜,两个人都明显老了很多,但衣着光鲜,出手依旧十分大方。周叔叔是从很高级别平安着陆后来美国与家人汇合的,见到我依旧亲切地问长问短,并再三要请我们全家吃饭,我突然有什么如鲠在喉的感觉,于是赶紧用中文编了一个借口,拉着一头雾水的丫爸和丫丫急急地离开了那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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