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3月24日讯】明年是反右斗争五十周年(按:此文写于2006年),在这五十年的岁月里我时时刻刻记着一个人,她就是四川大学生物系四年级女生冯元春。可惜她早已离开人世,在毛泽东血腥的“十年文革”开始,被杀于四川省第二监狱南充,死时不足三十岁,一个多么年轻美丽活脱的生命。下令杀她的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四川省委第一书记,毛泽东豢养在四川的一条恶狼李井泉。
我和冯元春只有过一次照面,还是站在与她观点相悖的参予批判者立场。我没有见过林昭,只读一些写她的回忆文章。她们俩人都是大学生,一在北京一在四川,同是学生中的“大右派”,我似乎觉得冯元春的观点更为激进,对毛泽东和中共的剖析更为深刻,简直到了一针见血的地步,独裁专横的毛泽东必须要她的人头。由于历史的尘封和资讯的闭塞,直到今天还鲜为人知。我有责任把她介绍出来,让更多了解和认识她的人去补充去完善,在中囯争取自由的思想史上,留下光辉的一页。
大概是1957年6月2日(具体日子可能有误),当时我在一家地方报社文艺组作编辑。头头儿告诉我:省委宣传部要组织省市报刋一批有理论水平和有辩才的年轻编辑、记者,去参加四川大学学生冯元春的鸣放辩论会。我心里好生奇怪,一个学生娃娃值得如此兴师动众吗?我骑车去到川大,先在校园里看大字报,一下被学生们直言无忌,敢说敢为,立场鲜明,观点清新,用辞犀利的大字报所吸引。
在那个大操场四面的绳索上,挂满了学生们所写的各式各样的大字报,火力都集中在中共执政以来所发起的政治运动上,诸如“镇反”、“肃反”、“三反”、“五反”,以及“统购统销”、“农业合作化”、“中苏友好”等敏感问题,提出不少置疑和质问。记得有张大字报上这样写着:“我们不能再容忍专横无知的校党委,继续统治管理学校,还我川大传统的民主圣地!我们要自由,要民主,要人权,大学生要有讲话的权利,过问国家命运的权利,我们决不再盲从!我们有自已的头脑,自已的思想,自已的爱憎,用不着强行要我们这样和那样。”
我读了这些大字报心里有不祥的预感,总觉得前面有不可避免的雷电风暴。然后,我和同行的四川人民出版社文艺编辑吴若萍先生(后划为右派),去大礼堂参加生物系四年级学生冯元春的鸣放辩论会。那天她鸣放的题目是:“毛泽东是伪马列主义者,共产党是最残酷的集团”,这个题目真叫语谅四座,令人震聋发聩,当时我还不能接受,认为“太反动”。四十九年后的今天再回头去看,她真是一个先知先覚者,所言皆为历史所证实:“毛泽东就是个伪马列主义者,中共就是个残酷的剥削集团”!
听身旁一位学友介绍:冯元春时年二十二岁,四川灌县人,出身农民,读书成绩不错,每年都有助学补助金。我注目望去,她人材一般,个儿中等,穿着朴实,口才不怎样好。那天参加她鸣放的人特别多,校内校外至少有两三千人。她不惊不吓站在主席台上,身边聚着一帮支持者和反对者,常常发生争执。她旁若无人,面对广大听众,以极其平静的声调说:“在马克思的著作里根本没有‘无产阶级专政’这一词,全是毛泽东的杜撰和引申。所谓无产阶级专政就是用暴力夺取政权后的统冶阶级组成的政府,借用军队、警察、监狱去镇压老百姓,他们不给人民任何民主自由的权力,也不尊循法律去依法办事,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所制定通过的‘宪法’仅是一纸空文,毛泽东要想怎么干就怎么干,想打倒谁就打倒谁,想关押谁就关押谁,这决不是马列主义者,是彻头彻尾的独裁!”
她的发言引起一片哗然和骚动,既有赞成的掌声,也有反对的吼叫,会场乱成一团。我向身旁的吴若萍说:“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反革命言论吗?我看公安局肯定会抓她。”吴若萍是南下服务团的大学生,见的世面比我多,现又在省人民出版社当编辑,信息渠道也比我广阔,他想了想说:“鸣放是毛xx提出来的,他老人家说过,纵然说过了头也不关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我看抓倒不会抓,批判斗争是逃不过的。”
冯元春很镇静,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讲稿内容继续往下说,她接着提出几个不可辩驳的事实,使全场听众安静了下来。第一个是“高铙事件”她说:“根据已发表的材料观察,高饶的罪名是反对党中央、反对毛xx。我们请问,党中央和毛xx有缺点难道就不能反对吗?这不是出于个人崇拜是什么?高饶没有反人民,他和暴力集团也没有联系,而毛xx却以暴力逮捕他,这是违反宪法的。报上公布高饶另一罪名是生活腐化、侮辱妇女,但为什么被侮辱的妇女却没有提出控䜣呢?因此,毛xx是犯了错误,是斯大林思想在作祟。”
对于胡风事件,也提出了自己的怀疑。她认为,毛提出逮捕胡风的根据是:1、反党。2、上书三十万言。3、组织反革命集团。
他说:“毛xx经常说:‘言者无罪,闻者足戒’。为什么胡风先生公开向共产党中央上书三十万言就成了罪人了呢?而且还把别人朋友之间的来信公布出来,说是反革命罪证。这不是毛泽东公然破坏法律,自己打自己的嘴巴?毛泽东的特权思想,和历史上一切统治者的特权一模一样,毛泽东是中国再次出现的刘邦。”
我听得提心吊胆,心里为冯元春捏了一把汗,又暗自佩服她的勇敢,担心会场上突然跳出个公安把她抓走。据我知,自1955年毛泽东把胡风等人定成“反革命”后,广大知识分子心中是不服气的,但却没有人敢于公开提出来,只是背后私下嘀咕而已,而她却敢挺身而出,面对数千听众讲出自已观点,不能不使人赞叹!
她继续说:“我们再来看看共产党,这个集团对工人农民的剥削是巧妙的、残酷是空前的。工人加班不给加班工资,美其名曰‘奉献’;农民辛辛苦苦种出的粮食自已不能支配,大部分被国家统购去再无存粮,今后要是发生一点灾害便会饿死人。再看共产党的各个单位都豢养了一大批不务正业,专门监视别人思想、言论、行动的政治工作人员,美其名曰改造别人思想,实际上是狗屁不通,只会扣帽子,或是说我是一个党员,是马列主义武装起来的。他们就这样靠吸取别人脑汁而生活,他们对待老教授是那样横蛮、无理,是最卑鄙的一种人。”
会场响起赞成的鼓掌,但也有反对者的捣乱,但掌声很快席卷整个会场,掩去了那些反对的吼叫,显然冯元春的鸣放征服了大多数人。似乎那有过的汹涌暗潮一下从地壳迸了出来,有点摧枯拉朽,不可阻挡之势。掌声平静后,她接着说:“我们学校汤教授,为人忠诚,是个忠于客观事实的自然科学家,就因为他爱提意见,在肃反中就认为是反革命分子,在大会上进行斗争,说他是美国派来的间谍。汤教授确是一个忠于事实的人,他曾经对我说,美国工人生活水平相当于我国的大学教授,一个月二、三百美元,每三个美国人就有一辆汽车,这些足以说明美国生产力高。而共产党的宣传机器却歪曲事实,说美国有多少工人失业,经济危机又多么严重。汤教授忠于事实,却受到迫害。我们党和毛xx没有一点民族气节,瞎说苏联如何如何好,其实只希望从那里多拿到几个卢布而已。”
此时,有人跳上台抢走了她手中的麦克风,使冯元春再难以讲下去。这个学生会组织的鸣放辩论无疾而终,后来全国在《人民日报》社论《这是为什么》的诱导下,在毛泽东的亲自指挥领导下,发起了千古之罪的“反右斗争”,我也因一篇“干预生活”的小说《给团省委的一封信》成了全省大右派,很快投入长达二十三年的监狱折磨,1980年末“平反”归来,曾打听过冯元春的下落,不少朋友告䜣我说:“官方以现行反革罪判处她有期徒刑二十年,后送到南充监狱改造,长期不服,经常上䜣,文革中呼口号:打倒独裁暴君毛泽东!被处决。她死得比张志新还惨。”又听一位朋友说:“中共四川省委有分内部文件,决定全省有二十七名右派不予改正,其中就有冯元春。”
原标题:最早揭露毛泽东真面目的女英雄冯元春
文章来源:《观察》
冯元春之死
作者:铁流
现居德阳市区西街水利电力勘察设计院的右派老人孙勇烈工程师,是当年目睹冯元春被害的见证人。
1970年7月1日这天,南充市召开了声势浩大的公判大会,公审枪毙了三个“现行反革命分子”。
孙勇烈老人说,在那血雨腥风的恐怖年代,每年“五一”、“七一”、“十一”,共产党都要按照毛泽东“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指示杀一批人,体现出他的“英明论断”:“人民大众开心之日,就是反革命分子难受之时”,实际是用人民群众追求自由民主先驱者的血,来掩盖内心的怯懦与恐惧。杀吧,杀吧,中国人民是杀不完的!用“文化大革命”报刊上一句惯用的话,就是“残夜将尽风更紧,寒冬欲雪天更寒”。
那天不大的南充市城区万人空巷,街道两边全是麻木如蚁的看客,声嘶力竭的高音喇叭由远而近,缓缓驶来的几辆解放牌汽车上站满着全副武装的军人。第二辆是刑车,车上押着三个将要执行的“死刑犯”,突人有人惊叫:看,中间那个是女的,“女反革命”……
孙勇烈放眼看去,那个女的年约40岁,个儿不高,五花大绑地捆扎着,背上插有三角尖形的白色死牌,胸前挂着写有“冯元春”打上红叉的大纸牌。冯元春昂头挺胸站立着,两个恶狠狠的军人死死压住她的脖子。一条细麻绳像勒进了她的的皮肉,在颈脖处还缠了一圈,让你叫不出声音来。虽然由于血脉不通,冯元春脸呈青紫色,但她仍金刚怒目,威武雄壮,像个不屈的武士……
好熟悉的名字!孙勇烈稍一回忆,猛地想起来:这不是川大右派女学生吗?为什么杀她?难道强大的“无产阶级专政”还怕一个女右派么?战无不胜的毛泽东思想竟如此虚弱?
不一会儿,大街小巷贴出了杀人布告,孙勇烈挤进人群仔细地留览了一遍。冯元春被杀的“罪行”是:“从1957年以来就一贯敌视社会主义制度和共产党的领导,在四川大学读书的时候就借给党整风的机会,恶毒攻击现行社会制度。说它是历史上最邪恶的吃人制度,污蔑伟大领袖是伪马列主义者,还恶毒攻击统购统销粮食制度。”“判刑投入劳改后,拒不认罪服法,坚持反革命立场,继续书写咒骂污蔑无产阶级专政的文章。”“实属罪大恶极,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现行反革命分子……”
此后,他又去“阶级斗争教育展览馆”了解了另两个被杀的人,一个姓李,是留苏的学生,一个是县武装部长。留苏李姓学生也是因“恶毒攻击污蔑伟大领袖”被杀的。他原是国家五十年代初被选派留苏的大学生。被枪决的原因是他在1957年毛泽东接见留苏学生后写的一篇日记:“要来又不来,他一个人只一个小时,而我们几千个留学生每个人就等了几个小时,总计耽误了几千个小时。作为领袖还是应该有点时间观念、应该讲点信用……”
事情是这样的:1957年前苏联大使通知中国留学生,说毛在当天上午九点钟要看望留苏学生,叫他们几千人集中等候。可是他们等候了几个小时,毛才“姗姗”到来。他便写下这段现场记忆。想不到后来中苏交恶,文革中清查“苏修特务”,这个“早晨八点钟的太阳”被人检举揭发,在抄家中抄出了这本日记。今天的年轻人绝不会相信这个故事。然而,这是历史,真真实实的历史!那个被枪毙的县武装部长是亲手杀死自已妻子的杀人犯。在一天晚上,他发现妻子和人私通,怒不可遏地用利器将妻子杀害,被人揭发判处死刑。由于年代久远,这两人的名字记不清了。
附:孙勇烈情况介绍,他1935年出生,安徽人,1956毕业于北京解放军测绘勘测学院,基督徒世家。1957年在成都水利水电勘察设计院被打成极右分子,被送达县、南充等地劳改。他家里当医生的爷爷和父亲同时被打成右派,一家三代右派!1977年第二次判反革命罪9年,1980年“平反”。现居四川德阳,全身是病,妻子在文革中被活活折磨死。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摘自(铁流:第二个林昭似的女英雄—-冯元春)
文章来源:《百家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