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2月17日讯】中国乒乓球拿了数百个冠军,但是第一个冠军是最伟大也是最艰难的冠军。他就是容国团,一个贡献非凡、聪明绝顶的人。可惜,他仓促地离开人世…..
容国团,1937年出生于香港,原籍广东中山,1957年进广州体育学院学习,是中国男子乒乓球运动员,1959年在第二十五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为中国夺得了第一个乒乓球男子单打世界冠军,是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获得者。1961年在北京举行第二十六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他为中国队第一次夺得男子团体冠军做出了重要贡献。1964年后他担任中国乒乓球女队教练,此后,中国女队在第二十八届世界乒乓球锦标赛上,获得了女子团体冠军。1968年6月20日晚,在那场“文化大革命”的喧嚣中,容国团自杀身亡,仓促地离开人世,当时只有30岁。
血泪遗书
一个人,当他选择离开人间到另一个冥冥世界去的时侯,他的痛苦是不言而喻的。那对亲人的怀恋,对往昔美好岁月的追忆,以及对眼前世界的倦怠,各种错综复杂的感情,都会在心中像潮水般汹涌。
一九六八年六月二十日,从国家体委大楼里走出了一位年青人,他刚刚参加完批判大会,满脸愁云,双眉紧蹙,一双大眼似乎心不在焉地扫视着前方,这种异样的表情并没有引起人们的留意。因为那时,这绝望、憔悴的面孔,在凡有人群的地方都会见到。
他,拖着像灌了铅的腿、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家里。他留恋地看着这个刚建立三年的温暖的小家。他眷恋贤惠的妻子,疼爱不满两岁的女儿,更牵挂与他相依为命的老父亲。他知道,自己就这样走了,会给家庭带来怎样巨大的悲怆!
但,他是个男子汉,又有着十分执拗、甚至过于执拗的个性,一旦选择了一条路,就义无反顾地走下去。他颤巍巍地拿起了笔,用泪、用血、用生命写下了临别的遗言:
“我历史清白!”
“不要怀疑我是敌人!”
……
他郑重地把遗书放进自己的口袋,又装进了一条尼龙绳……
妻子黄秀珍回来了。她知道丈夫心情不好,政治风云变幻,她已做好准备,一旦他被拘留,自己也要前去和丈夫一起过“牛棚”生活。她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把晚饭端到丈夫面前,一同吃起来。
“今天的会有什么新情况吗?”妻子看了看丈夫的脸色问?
“还不是老样子,总免不了要揪我。”丈夫眼里闪动着愤懑的光泽。
“你怕什么,事实总是事实。”妻子像往日一样抚慰着。
妻子要开会去了。他欲言又止地望着妻子,眼神中蕴含着深情、哀伤和歉疚。因为他决定远行了。
他走了。走向遥远的“天国”。他是一个普通的人,却也是一个非凡的人——他为中华民族体育争得了第一个世界冠军,是中国体育史上当之无愧的英雄。容国团,你这响亮的名字,曾震憾了多少人的心灵。容国团,你不该匆匆离开你热爱的球台,不该离开你心爱的亲人,更不该舍弃你的青春与生命。走上这一步,到底是为什么?
是他意志薄弱吗?
对于一位名人之死,人们总是想把来龙去脉弄清楚,这也是对历史负责任。在那特殊的时代,在众多受凌辱的人中,为什么他偏偏要以死抗争呢?
可是,在人离世前,不会像摄像机一样在大脑皮层留下记录。而那个年月也太黑暗了,别世的人,留下的遗书也只能是经过筛选的话,因为他们还要考虑到尽量少诛连自己的亲属。他们甚至不能像革命先烈那样,在公开的敌人面前,痛快淋漓地倾诉自己的愤恨。
在人们印象中,大凡寻短见都是意志薄弱者。其实也不尽然。一个从各国强手的密林中冲杀出来的人,一个代表中国率先登上世界冠军奖台的人,必然有着超人的意志和品格。
容国团是从苦难中崛起的。在五十年代初,在还谈不上繁荣的香港,他十三岁便因生活困难而退学。因肺病折磨得瘦骨伶仃的他,打过杂,搬运过又脏又腥的鱼。在老板的喝斥声中,他没有半点的媚骨。1957年,他怀着当主人的心情回到了大陆。在跨过罗湖桥的第一天,他激动地在日记中写道:“这是我走向新生活的第一天。当我踏入广州体育学院所在地时,早已相识的乒乓球运动员纷纷向我握手问好,表示热烈的欢迎。这时侯,我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很久以前,我就想成为他们当中的一个,现在终于如愿以偿。1957年11月1日夜。”多年后,他还这样评价自己的父亲:“我一生最感激父亲的,就是他支持我回到社会主义祖国来。”
容国团的意志和品格更体现在对待理想与事业上。他回来后,周密研究了世界乒坛的现状,感到自己应该为国争光,去争取中国人从未得过的世界冠军的金杯。他在省体委提出,要在三年内夺得世界冠军。不少人摇头、怀疑。他身体不好,名望较荻村、别尔切克逊色多了,又没有参加过世界性比赛。他对此只是付之一笑,对他能力的怀疑只能是一种新的动力。为了使自己适应未来的鏖战,他练长跑,练举重,练跳绳。半年过去,他的体质增强了,变得壮实潇洒。而他的技术,也因其抽、杀、削、吊、拉、搓、推、挡样样精通,而被誉为“八臂哪吒”。
在25届锦标赛中,他先是拉下三位欧洲大将,接着又淘汰欧、亚两颗明星:星野、别尔切克。半决赛中,遇上连挫中国强手的迈尔斯。打法刁钻的迈尔斯,起初以2:1领先,在大势将去的危急情势下,容国团不气馁,不手软,以大力推挡和多变的搓球,终于使迈尔斯节节败退。最后,在决赛中又碰上曾九次获得世界金牌的匈牙利老将西多,人们已为西多准备好祝捷的鲜花。然而,容国团在落后一局的劣势下却奇迹般地连扳三局。中国体育史上具有历史意义的一页被容国团掀开了!西多在比赛结束后对记者说:“只有钢铁般的意志,才能经受住严峻的考验,容国团的胜利证实了这一点。”这是多么恰如其分的评价。
不出卖良心
我们把时间推达1959年的第25届世界乒乓球赛上。当他与西多激战三局拿下最后一分,斯德哥尔摩的威斯法伦大厅里掌声四起时,容国团却异常平静。他仿佛在向轻视中国的外国人宣告:为世界创造了灿烂文化与文明的民族,也能拿世界冠军!两年后中国男队与日本队相逢,容国团在第8盘中迫使星野把最后一个球击出界外,从而结束中日决赛时,他再也抑制不住了!他扔掉了手中的球拍像孩子似的在球场内为中国队第一次夺得世界团体冠军而欢跳。这是一种崇高的精神境界:他把集体的荣誉看得比个人的荣誉重要得多
在他获得世界冠军后不久,他与队友郭仲恭去北京大华电影院看电影。当他出现在影院时有几位观众惊喜地指着他说:“容国团来了!”先是附近的观众把目光投向他,很快影院里的人都站起来看他,有的向他鼓掌致意,有的要求他讲话。他内心很激动但仍平静地坐着。
放映的时间到了,影院的经理走过来对他说:“容国团同志,您不讲话电影无法放映。”郭仲恭也在一旁帮着经理求情:“你好歹讲几句吧。”但容国团真诚地回答:“我是个普通人,我不应在这个场合享受这种待遇。”他就是这样,把个人的名利、声望看得很轻很轻,他鄙视恃才傲物,从不以名流自居,也不爱挤到名流圈子里以示高雅。他喜欢结交普通人,在队里与一些名气不大的队员有着深厚的友谊,他与比他晚一辈的区盛联亲如兄弟。
这种性格使他在恋爱问题上也与众不同,他获得世界冠军后,向他求爱的有各式各样的的姑娘,他却异常慎重,选择了一位并不出名、相貌也不很出众的运动员黄秀珍,他相中了黄秀珍的贤惠、朴实和善良。他的眼光很准,当他撒手人寰,留下老父、女儿后,是黄秀珍以一种超人的坚毅,担起了沉重的政治与经济的双重压力。几年后黄秀珍再度组织家庭的时侯,她要全家人都像亲生父母一样对待容国团的父亲,使老人的晚年过得舒适安逸。
如果他过于珍惜自己,也不会在1966年6月以后的非常年月里,表现出非常的气节。若想解脱自己,他可以随声附合地大骂“黑线”;他可以信誓旦旦地表示划清界限,甚至可以把已成为“黑标兵”的乒乓球队的所谓内幕揭露出来。他偏不!他宁肯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写下肯定体育战线十七年的建议书。即使忠骨毁灭,也决不出卖良心。
逼上绝路
在中国乒乓球队里,容国团是最讲究用脑子打球的。他打球不如王传耀凶狠,也不如徐寅生多变,但他扬长避短,善于琢磨对手,使他率先跨出了具有历史意义的第一步。中国女队六十年代初实力不如日本,他担任女队教练后,便针对日本队的状况制订了以柔克刚、出奇制胜的规划,他做了大量的、卓有成效的工作。当中国女队在南斯拉夫卢布尔雅那打翻身仗的前一天,足智多谋的容国团画了一条龙:以梁丽珍、李赫男的名字横贯龙身,而林慧卿、郑敏之的名字充当龙睛,喻意两块直拍一路攻克欧洲各队后,由两块横拍在最后决赛中制服日本队。他的这一杰作,指挥中国女队打了漂亮的翻身仗,第一次赢得女子团体冠军。
容国团是有思想有理智的人。他的学历并不高,但他好学,一本书、一杯茶常常能陪伴他度过一个假日。他精神世界追求的东西很丰富,知识面之宽广常令人吃惊。一次出国访问,他同一个意大利人交谈,他讲起意大利的民族英雄加里波第,讲到了他打仗时的战略战术,讲到了他的为人品质,这位意大利人听后感慨地说:“你比我这个意大利人更了解他。”
容国团喜欢音乐,常常陶醉其中,一些年轻的运动员见他如醉如痴地听唱片的样子,曾感到奇怪。他会详细地讲述作品的内涵:《英雄》的激奋、《命运》的壮丽、《田园》的辽阔,逐渐使一些年轻运动员也跟他一样入了迷。他还爱踢足球、游泳、跳舞、书法、剪报,尤其喜欢看电影,他就是这样热爱生活。他有坚定的信念,有奋斗的目标,有充实的生活……而一旦这些东西全部破碎的时侯,他的心理一下子失去了平衡。爱之越深,苦之越大。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侯,尽管一些怪诞的现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许多让死人听了都会发笑的谬论充斥在每个角落。容国团但容国团仍怀着对党对“红太阳”的信任去参加,想跟着运动去扭转思想,但正直的心又不能轻易就范。从感情上去接受自己接受不了的东西,这让他感到痛苦万分!生活中没有了目标--世界比赛不许参加了,甚至成了罪恶;生活中没有了乐趣--书籍、电影、音乐、美术几乎都成了罪恶的渊薮;生活中没有了友谊--朋友之间不能倾吐真情,人人要互相防范,……最使他难受的是失去了人的尊严,一个好人可以随时被叫到台上批判、凌辱、殴打,动不动就可以抄家。乒乓球队成了名副其实的“运动队”,老领导荣高棠被打倒、游斗;他视为引路人的贺龙成了“大土匪”;从香港回来的傅其芳以及姜永宁,竟被逼得悬梁上吊;众多的优秀运动员进了单位私设的班房、拘留所。这一切事情太刺激他了,他曾为他的领导,他的战友落泪,然而他又无力扭转。
是男子汉就要抗争,“人生能有几次搏”,这个经典箴言至今仍在激励着中国人!这是他以往为人的信条,如今,即使是鸡蛋碰石头,他也在所不惜。1968年5月初,他面对邪恶势力,受战友们的委托,执笔写下要求继续参加世界比赛的建议书,写下那个年代犯忌的“为祖国争取荣誉”的誓言。他希冀着党中央能理解他们的热血衷肠,他和战友们一起盼着、盼着……
1968年5月12日,被称为《5.12通知》的中央文件下来了,它肯定了国家体委是所谓贺龙的独立王国,执行了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容国团听到这个消息,感到无比的震惊和痛心。苍天啊,你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有《5.12通知》指航向,造反派更加有恃无恐。体育界被批斗的人越来越多。乒乓球队每次开会都有一连串的名字被点,一些教练员紧张到这种程度:每听到一个名字,都会下意识地动一下,他们随时准备被叫上台。容国团也被通知要揭发交代,他依然公正地评价他的战友:“他们是好人。”
自这一天起,容国团像变了一个人,他很少说话,眼神中总凄婉地若有所思。他感到已经走到了毫无指望的绝路——他发自内心地爱党爱国家,而自己又被认为是掉进了反革命的泥潭,被怀疑成颠覆祖国的特务。《5.12通知》是中央文件,中央的决定大概是万古不会更改的真理了!他更无法平衡过去的欢乐与今天的忧愁,过去的喜悦与今天的痛苦……
他离开了家,走到了体委训练局后面的龙潭湖畔。他在月夜下,一步步地徘徊。过去训练时,他常在这里跑步,今天他却感到无比的压抑,成荫的柳树像是压在头顶,微波不起的湖水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凝聚着数不尽的哀愁,周围像死一般的寂静……
晚上九点,黄秀珍看丈夫还没有回家,便到乒乓球队找他。队友们告诉她,容国团并没有来,十一点多钟,容国团仍旧没有回家。黄秀珍预感到事态不妙,她找到几位朋友,商量如何去寻找容国团。郭仲恭焦急地说: “他思绪肯定很乱,我们必须到龙潭湖大声呼唤他的名字,让他在喊声中惊醒。”
“容国团!容国团!……”几个人不停地喊叫着,湖畔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音。
凌晨四点半,体委接到派出所的电话,通知他们在离龙潭湖几里远的养鸭房旁,发现了一具悬挂的尸体,可能是容国团。整个体委都震惊了。一代球星,竟落得这样悲惨的结局!
大家赶到吊着容国团的槐树下,默默地看着他那清瘦的遗体,人们能说什么呢?心里淌着悲伤的泪。可以想见,容国团从晚饭后到凌晨两点半,一直在这一带不停地走,生与死的搏斗,不停息地在他脑海里翻滚,最后终于让死的念头占了上风。
郭仲恭走到树下,去解容国团脖子上的尼龙绳。这个扣子系得又清楚又结实,最后不得不用刀子割开。容国团向来做事精细、周密,留给人世间最后一件“作品”,也展示着他的性格。
遗体被放在地上,他的头上和身上被蒙上了白布,一双穿白球鞋的脚露在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当他们听到这是容国团时,几乎无一例外地叹息:“哎……天哪……”。这在当时已经是最大限度的抗议了。
他没有白白地死去,他留下了他浩气长存的精神,留下了血淋淋的控诉,留下了对“文化大革命”的惨烈记录。他的遗体在几天后才火化,他的家经历了一次抄家洗劫。
人们屈指一算,容国团死时恰好三十岁,离他拿世界冠军的日子仅仅九年……
原标题:中国第一个世界冠军被迫害致死始末
文章来源:《明见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