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2年8月30日讯】编者按: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曾有约二百万东南亚华侨回国,那正是极左肆虐的毛时代,归侨倍感不适,南洋又回不去,处境极为痛苦。文革后曾有大批出国归侨滞留香港。本文描述一个柬埔寨归侨家庭的悲剧。作者痛陈中共支持赤柬屠杀一百多万民众与华侨欠下血债,从无一声道歉,柬侨对中共怀恨至今!
“寒风习习,冷雨凄凄,鸟雀无声人寂寂。织成软布,斟酌剪寒衣。母亲心里母亲心里,想起娇儿没有归期。细寻思,小小的年纪,远别离,离开父,离开母,离开兄弟姊妹们,独自行千里。难记!难记!腰围粗细?身段高低?尺寸无凭难算计。望着那灰线空着急,望着那剪刀无凭依,望着那针儿只好叹气,望着那线儿没有主意。没有主意。记起!记起!哥哥前年有件衣,比比弟弟!
“琴声阵阵,笑语殷殷,课罢欢娱欢不尽。绿衣人来,送到包和信。仔细看清仔细看清,看罢家书好不开心。是母亲,亲做的新衣,寄远人,一千针,一万针,千针万针密密缝,穿来暖又轻。对镜!对镜!不短不长,不宽不紧,新衣恰好合儿身。穿起了新衣不离身,穿起了新衣记起人,记起了人来眼泪零零,记起了人来不能亲近,不能亲近。亲近!亲近!且把新衣比母亲,亲亲母亲!”
黎锦晖先生在上一世纪二十年代一共创作了二十四首儿童歌舞表演曲,上面这首《寒衣曲》是其中之一。《寒衣曲》不但词美,曲也美,相信今天没有几个人懂得唱了。
我是在妈妈的歌本中见到《寒衣曲》的。妈是厦门集美幼稚师范学校的毕业生,会弹钢琴,有不少琴谱和歌本。我因为爱唱歌,经常翻她的歌本,便见到了这首《寒衣曲》。
华侨归国是人生极大的错误
我妈妈是潮州府海阳县(一九一四年海阳县才改名为潮安县)人,幼师毕业后被聘到南洋教书,先后在泰国曼谷、南越西堤和柬埔寨各地的华校任教,最后定居金边,却于赤柬波尔布特恐怖统治下与我的弟妹等一起人间蒸发,尸骨无存,令我至今对这任意杀戮、危害世界的反动共产主义犹有余恨!
《寒衣曲》写一个母亲要为小小年纪便离开家庭到外地读书的孩子做寒衣,孩子是长得快的,如今腰围该有多粗,身段该有多高,尺寸无凭,难于算计,只好参照哥哥前年那件衣来比比弟弟。
一九五五年底妈妈送我回中国读书,心中难免忐忑:一方面惑于中共的宣传,有心叶落归根;另方面也忆起当年在师范学校读书时听师长说过“共产就是极权”,对儿子的远行归国有点不放心。但对于“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我来说,作为中国人,回归祖国不正是应有之义么?
历史已经证明,华侨回归共产中国是人生一个极大的错误!几乎所有回国的侨生都受到过共产党的残酷迫害,有的还丧失了生命。像我这样能活到现在并来到香港这海角的一隅,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为了我的回国,妈妈利用工作余暇,为我用朱红色羊毛手织了整套羊毛行装,有长袖羊毛衣、羊毛背心、羊毛长裤、羊毛长袜、羊毛围巾、羊毛手套……。如今几经患难,只剩下一对羊毛手套,珍藏在衣柜里。每睹物思人,我就要哭,所以轻易不敢翻出来看!
我的妈妈精于算术和珠算,也有相当的国文根柢。我从小跟妈妈学珠算,她教给我打算盘的诀窍我至今不忘。她告诉我说,珠算的乘法有三种,即“归尾乘”、“破头乘”和“留头乘”。人们一般多用“归尾乘”,因其方便易用,但如数位多时,要计算好留出的空位。“破头乘”不用留位,可以顺着乘下去,但因为一开始就把要乘的头一个数字“破”掉了,有时会记不起那原来是什么数字。“留头乘”类似“破头乘”,其好处是并不把“头”“破”掉,而是从第二位乘起,把第一位留到最后才乘,这样就不会忘记那“头”是什么数字了。至于珠算的除法,一般学生最怕背口诀,什么“二一分作五”、“四一二十二”、“八七八十六”之类,糊里糊涂,晕头转向。不过现在大家都用计算器,还有谁打算盘呢?
六○年妈妈回国亲见大跃进荒唐
妈要我好好练习写字。她说:字好像穿的衣服,是要见人的。一个人不论学问有多高,人家见了你一手漂亮的字,先就有了好的印象。
一九五八年前后,毛泽东为了与赫鲁晓夫争夺“世界革命”霸主地位,疯狂进行“大跃进”和“大炼钢铁”,并宣称要“跑步进入共产主义”。那时我在集美中学读高中,还是班里的共青团支部书记,对毛主席无限崇敬,对共产主义无限向往,所以十分积极,全力投入炼钢、高产密植和勤工俭学的工作。
有一次,中学的校长叶振汉给我们作报告,他说:“国庆节后六亿人民吃饭不要钱”。这一句“豪言壮语”深深触动了我的爱国情怀,便立即写信给我的爸妈,说国家就要实行“各取所需”的共产主义了,动员他们早日回国参加“社会主义建设”,不要再做海外孤儿。
可是我班的蔡德安同学对“六亿人民吃饭不要钱”有怀疑,他偷偷地问我说:叶校长说的六亿人民吃饭不要钱是指国庆那一天吃饭不要钱,还是国庆以后大家天天吃饭都不要钱呢?我当即回答说:当然是以后天天吃饭不要钱,只一天不要钱有什么意思。蔡德安当时的头脑就比我清醒得多,我是太天真了!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一大笑话!
妈终于在一九六○年初夏带了我最小的弟妹回国观光,准备先留下两个小弟妹让我和二妹带着在国内读书,以后再全家回归。他们一行先到北京参加五一劳动节观礼,接着南下苏杭,再到厦门。这时我已入学厦门大学。
一九六○年的厦门华侨大厦,供应已开始紧张,人客不能点菜吃饭,大家都吃清一色的客饭,每位八角。我和二妹到华侨大厦会晤,则只能吃四毛钱的。
吃完饭出来,在街上看到一间店子有极粗糙的厕纸卖,二妹说好久买不到厕纸了,便买了几扎。我说不要买太多,怕被“积极分子”们批评说我们在“抢购”,罪名大些还可扣上“破坏社会主义经济政策”的帽子。
回到华侨大厦时,女服务员见二妹手里拿着几扎厕纸,赶紧向我母亲解释,说过去厕纸很多很便宜,最近缺货是因农民过去不用厕纸,现在生活富裕了,大家都用,所以一时供应不上。这些服务员大概都被吩咐要这样做,实在也太敏感了。事实是,“大炼钢铁”把山林都砍光了,导致全国十分缺纸,连大学的课本都用没有漂白的褐色粗纸印,我们做作业用的是淡黄色的“毛边纸”,人们更长期没有纸擦屁股,何来农民生活富裕?!我成年累月就是用旧作业纸来当厕纸的。
探访老家潮安浮夸虚假令人悲哀
我请了两个星期假,和二妹陪母亲回汕头,然后由汕头的表姐陪我们回潮安。我们六个人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惹来了一些路人忌羡的目光。我因挎着照相机,觉得特别不自在。我母亲离开潮安三十年了,此次旧地重临,第一个感觉便是清洁卫生做得很好,虽然冷清些,但商店橱窗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罐头和汽水,收拾得十分整齐。行进间,小弟嚷说口渴,我便带他到店子里买汽水,却不料“店员同志”一口回绝说:“不能喝的。”我奇怪地问:“汽水不能喝,又不肯卖,那么摆着干吗?”他看看没人注意,低声地说:“那是装的颜料水,摆好看的。”我指着荔枝罐头说:“这总能卖吧?”他把罐子翻过来给我看,原来空空如也,只是空罐而已。我向弟弟说:“没法子,忍着吧!”后来我看到街道“欢迎全国卫生检查团”的红布条,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潮安今天显得特别清洁,而且商店布置得这么美观,叠满了空罐头和颜料水。我感到一阵悲哀!浮夸、虚假、自欺欺人,这就能搞好“社会主义建设”吗?
在潮州吃午饭,表姐准备了粮票。我们吃到了新发明的“双蒸饭”。所谓“双蒸饭”,是把米浸泡后连续加水蒸两次,使饭膨胀,变得蓬松,看起来量多了好多,但其实是同一样的东西。这是骗骗肚皮的把戏,只是多了水分,吃下去一时觉得饱些,过后仍然饥肠辘辘。不知是哪位“聪明的”中国人发明此“魔术”,得以在全国推广。欺骗和宣传长年累月下来,就到了今天“全国什么都假,只有骗子才是真的”的地步!吃完饭,我们去看湘子桥。
湘子桥与赵州桥、洛阳桥、卢沟桥并称中国四大古桥,母亲是潮安人,当然并不陌生。不过她看到的湘子桥已不是过去号称“十八梭船廿四洲,两只生牛一只溜”的古桥,而是一座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新桥了。二十四个桥墩是原来的,只是拆掉了由十八只梭船组成的浮桥,改建成三孔钢桁架及两处高桩承台式的桥梁。那是一九五八年改建的,虽然方便了交通,但却把八百年古迹给毁了。我当时想,为什么不在古桥旁另建一条新的呢?
二○○三年十月,湘子桥进行复古工程,恢复明代“十八梭船”的启闭式浮桥及桥上亭台楼阁的独有风格,二○○七年六月完工,历时四年。古迹的恢复,对潮州人来说是值得庆幸的!
百姓穷苦母亲一脸哀伤和失望
意兴阑珊,我们买了下午三点半钟回汕头的车票。因为老爷车误点,直至六点还没有班车出发。这时传来播音员的声音:“凡买三点半钟车的旅客注意,因车未到,现特照顾汕头长途旅客,可凭车票和粮票买二个包子充饥,半途客不供应。”因我们带有饼干,而我深知那些包子买来了母亲和小弟妹也咽不下,所以不买。但表姐觉得这是难得的机会,要买回家给孩子吃。我们有六张车票,一共买了十二个。表姐、二妹和我三人各吃一个,是番薯粉皮包的干番薯丝,有沙,味同嚼蜡。
但艰苦的生活锻炼了我们,只要能吃的便往肚子里吞,管它好不好吃。母亲看我们各吃了一个,不禁拿起一个,掰成两半说:“我试试看”。另一半分给了小弟妹。他们只是咬了一口,连忙吐了出来,因为实在是太难吃了。母亲说:“亏你们吃得下,但你们毕竟受到了锻炼,知道苦是什么味儿了。”我心里想:生活苦算得了什么,只有那失去自由的痛苦,才使人不能忍受啊!
突然,一个中年人抱着一个大约三岁的小女儿来到我们面前,求我们借一张车票给他买二个包子。虽然他也是搭三点半的车,但因为只到菴埠(未到汕头),属于半途客,不能买包子,那女孩饿得大哭,希望我们能帮助他。母亲在表姐篮子里拿了两个送给他,他十分感激地走了。
车子终于来了,我们登上了车。途中,几个乡民大声地谈说他们昨天吃了死猪肉,显得十分高兴。于是谈吃死猪肉的人越来越多,连汽车司机也加入了。在农村,养猪是完成国家任务,不能私自宰来吃,只有猪死了,才有吃猪肉的机会,怪不得大家都乐意谈论吃死猪肉了。我望望母亲,见到她脸上浮现着莫名的哀伤。因为她此次回国看看,本是打算几年后全家回国居住的,难怪她要失望和伤心。而小弟弟却好奇地问我说:“大哥,死猪肉能吃吗?”
母亲弟妹回金边死于赤柬暴政
终于,妈妈带着小弟妹失望地回金边去!我更失望!!现实给了我重重的一击,把我的脑子敲醒了。什么“大跃进”,什么粮食亩产“十几万斤”,什么“伟大领袖毛主席”担心粮食多了吃不完,还有叶校长报告说的“国庆节后六亿人民吃饭不要钱”,等等等等……在现实面前全部破了产,从此使我逐渐认识了共产党种种的欺骗伎俩和谎言。
这次离别后,我没能再见到妈妈和小妹,以及我的另外两个弟弟。他们都在赤柬进城后失去联系,不知所踪。小弟最幸运,在赤柬进城前数月考得朗诺政府的公费到美国学习,后来一直在洛杉矶政府的福利部门工作,专管柬埔寨难民的福利。爸能逃过噩运是刚好到新加坡开画展,在新加坡同时向台湾中华民国和美国申请当难民,都获批准,因小弟在美国,便到美国定居。
一九七零五月二十日,林彪代表魔(毛)头在天安门城楼宣读题为《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的所谓《五二○声明》。这是当年中共耍惯了的把戏,即把全世界人民捆绑起来“打败美国侵略者及其一切走狗”,其实质是公开跳出来,赤裸裸支持波尔特对本国人民和华侨的肆意屠杀。柬埔寨人民和华侨共死了一百多二百万人,占当时柬埔寨总人口的大约五分之一。
中国共产党欠下了柬埔寨人民和华侨的血债,一点儿也不内疚,不肯道歉,这就是为什么广大柬埔寨华侨至今仍然痛恨中共的原因。
我带着哽咽,哼起了《寒衣曲》,泪流不止!想起了唐代孟郊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生养我培育我,我未有丝毫报答,负咎终生!母亲究竟魂归何处,至今也不知道。这叫我如何不痛恨这独裁专制、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的、万恶的、反动的假共产主义?
二○一二年六月三日于香港东西书斋
文章来源:《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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