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亚伟:大学校长被拆迁亲历记

【新唐人2012年1月27日讯】博主注:这是朋友发给我的一篇文章,是南方某艺术学院院长的被强拆亲历记。这次强拆事件发生在号称首善之区的北京,“正厅级院长”尚且享受如此待遇,那些被国家宪法规定为这个国家主人的底层民众的命运就更不用说了。

何院长所亲历的这个故事再一次说明,一个人的幸福仅靠个人奋斗是不够的。如果没有社会在政治、经济、文化、法律等方面的整体性推进,没有法治的保障,一切个人幸福都是可疑的。

大学校长被拆迁亲历记

无话可说

南方某艺术学院何院长,最近亲历了拆迁,让他既啼笑皆非又无话可说。何院长1971年入党,2000年成为正厅级干部。2005年从北京调往南方任职。2011年2月退休。都说退休是个坎,为了安排退休生活,2010年在朋友介绍下,他倾囊中所有,再找亲友借了一点,凑35万投资北京昌平北七家镇小河湾乡村俱乐部,换得120米平房和近300米地的使用权。该项目自1999年实施,按50年承包权,应该还剩39年。2010年,何院长利用节假日、寒暑假南北奔波,装修、置办家具等等,包括顶着烈暑清除院里的杂草,翻地平地,总算2012年4月退休之际可以住得人了,搬完退休手续第二天就飞回北京,过起了梦想中“晨耕雨读”的生活——不料不到一百天,小河湾院里贴出北七家镇政府至“村民”的公开信,说小河湾系“未来科技城”规划区内,限期拆迁。

“一石激起千重浪”,院内80户住户开始骚动。其实,只要出具:1、“未来科技城”规划;2、合法拆迁手续;拆迁就不会有大的问题。住户们提出上述要求,拆迁方——不管是北七家镇还是昌平区,抑或“未来科技城”——偏就置若罔闻。相持半个月,北七家镇政府贴出第二张“告示”,宣布小河湾乡村俱乐部建设之初未经规划批准,属于“违建”。这就意味着政府方拆迁不仅有理,而且是在“执法”。但是问题来了:当初开放商是征得政府同意,才能租地建房的。若是“违建”,政府从1999年起十几年就属于“不作为”,套一顶“渎职”的帽子也不为过。一时群情沸腾。

接下来的事情就成了这些年耳熟能详的拆迁旧套:开始有各种不明身份的人在院里晃来晃去;到了中秋节前,院墙被不知来路的铲车推倒;这事还未平息,国庆节前又突然停电,听说是“开发商”主动在供电局销了户,供电局也不好擅自恢复,断了电水泵无法工作,“断水断电”眨眼成了现实;有住户买了发电机,两三天去加油站买油,已经住得呲牙咧嘴,可不断还有人说晚上进了贼,不偷值钱东西专事破坏,有住户铁栅栏围墙莫名其妙不翼而飞……有一天100多城管加上各色人等包围了某家,院墙瞬间被推土机推开大口子,继而整座房子倾斜着倒下——城管多半是附近收破烂的,临时穿上制服,围聚而来,除了按钟点计酬以外,被“强拆”那家的所有物品均归他们所有。

何院长对这些一直冷眼旁观,他见了那么多老人的颤抖,妇女的哭泣,不是无动于衷,而是觉得自己就是其中一分子,与其流于同情,不如把它作为研究中国底层现状的好机会。作为多年的作家,他开始逐日写《小河湾拆迁记》。他曾经看到过太多关于拆迁——包括血腥强拆——的报导,而今居然能够亲身体验,觉得好过传统文人的“晨耕雨读”理想百倍。他也按照要求去拆迁办谈过赔偿,房子、装修、院子里的树等等一应物品,只能赔偿不到20万。不赔又怎么啦?他管自写着他的《拆迁记》,任屋外风雨联翩。

因为各种原因陆续有住户搬走了,有一二十万三四十万走的,有七八十万走的,也有一百八九十万走的,没有标准也没有所谓的“公开、公正、公平”。住户们互相间越来越讳莫如深,有时对面路过也仿佛不认识,做不认识状的一般刚签了搬迁协议,生怕对方问他补偿多少钱。何院长感到拆迁不光是对底层社会和政权的研究,也成了对人心的难得测量。日子一天天过去,先是传闻元旦前要拆完,接着春节临近,没有水电意味着不可能取暖,在小河湾住着的住户越来越少,终至寥寥数家。何院长本来是想装上暖气的,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锁门回北京一个选择。一个星期前,他应约又去了拆迁办,他始终不明白,已经走了那么多家了,给他的补偿还是照旧。随你们吧,他说,我也没办法。

到了2012年1月20日,事情起了戏剧性的变化。中午时分,何院长接到邻居安先生的电话,说老何你们家怎么啦,门大开着,门口停着搬迁公司的车,正装东西呢!何院长说你不会看错吧?有三道门,谁进得去啊!你细看看别看错了。安先生说我就在你家门口,现在在搬沙发。何院长这下信了,他随即联系了律师,按照律师的提示拨打110报了警。半个小时后,出警的警察来电话,说到了你家门口,你们在哪里呢?没见搬家车也没见任何人,我们也不能进你家啊。何院长这下傻了,他住在城里,自己开车去小河湾,得一个小时。中午和朋友喝了点酒,当然不能开车了,再赶过去有什么意义呢?再转眼一想,你是报警的事主,你报了警,你不在现场算怎么回事呢?朋友也催他赶紧过去,我们陪你去你就不要犹豫了。几个人打上出租赶往小河湾,一个多小时后远远看到大开的院门,不远处停着警车。出租还没停稳,何院长就下了车。寒风凛冽中,警察沉着脸随何院长进了院子,院子铁门歪歪扭扭靠在墙上,大铁锁不知去向;阳光走廊的锁也开了,不知是扭开的还是踹开的;最奇怪的是第三道安全门,一切完好无损,一看就是专业开的锁。屋子里一片狼藉,扔了一地的杂物像是遇到了洗劫。何院长用相机拍着,警察用的是摄像机。简单说吧,三分之一的东西被搬走了(安先生说的搬家公司的车),三分之一扔在屋子里,还有三分之一呢?再次回到屋外才发现,就凌乱扔在路边,似乎还会来装一车走的样子。

你们说该怎么办?何院长问警察。跟我们去派出所做笔录吧,警察回答。

就辗转到了北七家派出所。北风越刮越大,正是大寒节气。一起去的朋友被挡在派出所走廊里。何院长和夫人进了屋子。一个年轻警官开始做笔录。笔录第一部分是例行公事:什么名字,身份证号码、报警经过……;第二部分就麻烦了:你们家里所有的东西,包括物品、品牌、型号、价格、发票、现在价值(警官解释说,是指折旧后的价值),要一一列清楚。说实话,何院长开始很有点抵触:非法撬门,入室抢劫,这是最简单不过的刑事案,赶紧破案是第一要务。何况开列这样的清单实在出乎他的记忆力。但是警官不由分说了:这是程序,否则无法做笔录。那就从命,何院长再是不愿意也只好勉为其难。

笔录做了差不多两小时,终于签字摁完手印,警官说你们等一会吧!一等又是半个多小时。何院长实在按捺不住了,跑出去找到警官聚集的办公室,说:还有什么事?还得等多久?

也许是何院长的一头白发,也许是他的大嗓门,几个议论著的警官停住嘴。一个带班模样的警官拿着笔录单,说,你们过来一下。他和笔录者带何院长夫妇进了另一个屋子,也不请他们坐下,眼睛看着地下,支支吾吾说道:

你们报警了,我们呢做了调查,包括目……目击者,是这么回事,未来科技城拆迁部说了,是他们搬家……噢……搬错了……

何院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搬家搬错了?那么轻易?说给谁听呢?他强压着火气,一字一句说道:

好,你们听我说。一、搬家搬错了,我要求立即回复原样(他知道绝不可能);二、我要求未来科技城给出书面解释,并且道歉(他知道更不可能);三、我保留追究责任包括赔偿的权利(他其实不相信自己还拥有这样的权利);如果这起码的三点都不能让我满意,那么四:我坚持报案时所说,这是“非法撬门,入室抢劫”,属于刑事犯罪,希望警方给我们一个负责任的答复(这样的话怎么那么轻飘飘?你是谁你能说了算?)他看着两个警官,一副“阿Q”般不由分说的样子。笔录警官眼盯着墙,似乎在想什么要紧的事;带班警官满脸的同情却不知还能说什么。何院长拉开门带着夫人就出了派出所。

天依然冷,何院长觉得恍若梦中。他为这个体制贡献了一辈子,怎么想像也无法想见今天这一幕。中秋、国庆、元旦乃至春节前夜,一步一步走下来,真不懂拆迁方为何这么安排?即使非要与与百姓争地,也不必选择“黄道吉日”不可;何况在整个利益博弈中,拆迁方不讲任何规则,已是“不公”;毫不顾忌百姓死活,则为“不义”;置中央关于拆迁的三令五申于不顾,纯属“不信”;为所欲为到了荒唐的地步,只能说“无耻”了;面对这样的“不公”“不义”“不信”和“无耻”,即便是一个“老党员”老干部,还有什么可说?连叹息都显得傻了。

何院长最后说,他在外省工作,见地方野蛮拆迁越演越烈,总以为首善之地的北京不至于,总还是天真了;我问,小河湾的家怎么办?这么敞着用不了几天就偷干净了。何院长答曰:是啊,今天去看了,一切如同昨日。给北七家派出所打了几次电话催问结果,警官一直说在和拆迁办联系,就是联系不上,警察都无奈如此,我还有什么办法?好在也能想开:生不是为了这些劳什子,死也带不走,就权作人生的一幕,自己先放下。再说了,他们大过年的成心给你添堵,你真堵上了不是傻不可言了么?

何院长“六十耳顺”了,我却还是后生,血气尚旺,反倒如鲠在喉,不吐不快,遂以“无话可说”为名,发帖如上,供各位看官春节佐餐。但也征得了何院长同意,但凡涉及到的事实也均由何院长负责,勿谓言之不预也!

2012年1月21日于北京城里天子脚下

文章来源:《博客中国》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观点和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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