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书】《血纪》上集(11)

【新唐人2011年10月5日讯】【编者的话】《血纪》记述了大陆一名五十年代的大学生孔令平先生,被打成右派而下放四川西部甘洛农场,在劳改农村二十年的血泪历程。《血纪》一书完全可以与前苏联作家索尔仁尼琴的《古拉格群岛》相比。小说《古拉格群岛》反映了苏联人民在斯大林统治下的血腥恐怖让人触目惊心,而《血纪》则完全是以孔令平先生的苦难经历为主线。这条主线也是毛泽东祸国殃民的编年史,更是陈力、张锡锟、刘顺森等先烈的英雄史诗。书中人物众多,文笔朴素,使中共监狱的惨无人道和烈士的壮怀激烈跃然纸上。

孔令平先生在本书前言中说:“当这本书有幸与你相逢时,让我们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相识,为融化中国专制主义,建立中华民主而共同增加一把火。”下面请看长篇纪实连载《血纪》

第二章:监督劳动的最初岁月

第五节:界牌公社

公共食堂成了界牌公社和附近近百户农家生活、聚会、“学习”的中心场所,悬挂在大梁上的两个麦克风,每到吃饭时就会播出南桐矿区的广播。学生时代,我们习惯了新闻传播的“单音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就厌倦这广播中的重复、虚假和枯燥。其中言而失实,言而无信,言而欺骗的地方一天天多起来,反而逆向去思考,才会得到符合实际的真实结论。

而由新华社发出的正版头条新闻,对比我亲身经历农村之所见所闻:庄稼没有草长得茂盛,成熟的粮食烂在地里无人收,农民们饥饿潦倒,断炊绝食,水肿,死亡成了多巨大的反差?

例如1958年自河南省遂县,放出一个小麦亩产二千三百斤的社会主义高产“卫星”,而荣登全国第一个小春千斤县以后,全国各地不甘示弱,先后报出亩产四千斤,亩产四千五百斤和亩产五千斤的卫星来。

此时,已是大春结尾,报纸和广播像向赌场上押“注”一般火爆,经过一番哄抬,最终以广西环江县红旗公社的中稻亩产十三万斤的最高记录中标。

与此同时,除了粮食外,广播中相继报导全国各地的高产卫星涉及棉花、油料、蔬菜和生猪等等;有亩产百万斤大白菜,以及重八千斤的生猪这样的“国家吉尼斯”记录。

这种向全国老百姓撒出的弥天大谎,除了给毛泽东的人民公社提供依据;为搞得人民啼饥号寒的农业打强心针外,还能有什么作用?难道毛泽东当时昏庸到不明真像,连“民以食为天”这种最简单的民生道理,和“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的治国信民道理都不懂吗?

我到农村一年,每当听到“东方红”和“人民公社好”的广播,就会条件反射:那是向中国老百姓公然在说谎。
听不到真实的新闻,已是六亿央央大国的悲哀。而今天,当这些从广播中传出的声音,与真实的完全相反时,我们对共产党何止厌恶?

正当毛泽东批转山西洪赵县委《就实论虚》的报告,吹嘘小麦从此以后产量可以达到亩产8.9万斤的神话,是可以用冲天的干劲来实现的“革命浪漫主义想象”时,“一天等于二十年”就这样提出来了。

新时代的赵髙“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之历史丑剧,正迎合他的独裁丑剧在全国公然上演。

可是,就在他的中南海里根据全国各地上报的高产卫星和丰收喜报,津津乐道“粮食多了怎么办”时,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饥荒便降到六亿中国子民的头上 。

(一)高产试验田

根据高产这个方针,界牌公社选定了一百亩小春高产试验田,按照公社干部计算,只要认真执行“精耕细作,稀秧密植”就可以至少达到亩产五千斤水平,算下来比往年五千亩面积的小春播种总收成还要高。于是界牌的党委在国庆节以后,抽集了两百多号劳动力集中兵力打抢播小麦的“歼灭战”。

第一块试验田就选在公共食堂附近一块十亩的大田中。按照兵团指挥部的安排,包含了我们的二十名“右派”在内两百号劳动力,排成四个茬口,公社的干部,兵团的指挥官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根三尺长的竹棍,监视着每一排的茬口,发现没有挖到三尺深必须重新返工。

那块田原是界牌最肥的冬水田,为了“深翻”,排了足足两个星期的水,肥泥的泥脚最深不会超过两尺,要把肥泥先挖上来,再将一尺的红谷子老底翻上来填在肥泥上才算标凖。

这几乎同挖战壕没有什么区别,最初人们弄得一身的泥巴还不能达到深度。后来便摸索出经验,先将肥泥挖翻转,再将红谷子底土挖松成一些大块,丢下锄头,跳进像深沟般的茬口,将一块一块的红谷子扔到翻过来的肥泥上面,才算达到了深度。

原来的茬口,一上午还没有推进到三公尺远,我们便已经一身泥泞,一身汗水。手打起了血泡,腿疼得站起来直打哆嗦。

这难倒了那位女下放干部,她的个子小,跳下茬口那深沟里已齐到了她的腰,爬上来就更困难了。没到一个小时,便只好蹲在沟里不再爬起来,当她回过头去望那刚才挖过的“田”,竟是一条被自己踩成了像一条泥板样的“红带”。失声叫道:“这哪是种庄稼,简直是折磨人。”

大家听她的尖叫一齐掉过头来,撑着锄头,回头看了看挖过的地方,站在那里发呆,也借此喘气。站在田坎上监视挖田深度的头缠白布巾的“指挥官”走了过来,厉声吆喝着,要我们开动。

她自下乡以来一直心情不好,被人吆喝,自尊心承受不下,便同那白头巾顶起嘴来。全体同学哄笑不止,唯独只有一位同学没吭声,仍在不停的挥动着锄头,继续不停的挖。工地上发生的争吵,惊动了鲁召,他今天也是“指挥官”,看见她在同社里的干部吵架,走过来,叫走了她。

第一天的挖田除了中午一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工间不到半小时的休息,一直到天色发黑才告收工。在迷迷糊糊的夜色中,看看一天下来劳动的“成果”,老农们摇着头叹息说:“这是那一个出的馊点子?今后种下去的麦子,往哪儿扎根?”

不过,我们已顾不得思考这试验田今后的庄稼生长和收获,回到食堂累得连红苕都不想吃,喝了一点菜汤,便粗略地洗净满身的污泥。正想倒床睡觉,却被鲁召叫到食堂里,由他主持,就那位下放干部的言行,开了一个批判会。

论身份,轮不到我们这些划上右派的同学发言,可是其它三位下放干部却闷坐在那里不吭声,于是鲁召便叫当时继续挖土的同学发言。这位同学把自下乡以来这位女干部的一些牢骚话抖了出来。接收监督的右派,反过来批评起下放干部来,真是违反了规矩。

但细细想来,这种“反戈一击”的立功表现,不是一直被赞扬的么?平心自问:我们这十几名“右派”同学中,谁都是在政治上极端幼稚的受害者,哪一个不想摆脱这痛苦的处境,重新回到自己的家,回到学校坐在教室里好好地念书啊?

听到数落她的种种,我的心里无形之中产生了警惕,筑起一道防范之墙。同这些“右派”们交谈,可不是同大字不识的农民,说话得长一个心眼。

但是由于她的抗争,第二天对挖田的深度明显的减少了,只要把肥泥挖到见老底就够了,进度加快了。即使如此,二百多号人挖这十亩水田,耽误了整整八天。深挖以后紧接着就是碎土,打窝,下种,和盖肥。深翻过来的田面,早被挖土人自己踩成了一个连毛细孔都没的板块,碎土无从下手。

打窝工序又是指挥官严加控制的环节,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两根长短不等的小木棍,短的一寸长,像一根火柴,那是用来量窝距的,长的两寸长,那是用来量行距的。

亩产五千斤,纯粹是一棵麦穗的平均收获量乘上一亩地的窝数算出来的。所以窝子的尺寸仍是“保证”亩产五千斤的首要措施。谁说“疏秧密植”的首创人不懂科学?然而被踩平了的田面,用锄口挖,不管怎么小的力量,带上来的那片土,都不止两寸长。

好在,翻过来的田泥还来不及干硬,在柔软的泥面上,若用锄跟去“敲”,倒反而勉强符合规定的尺寸。不过那用锄跟“敲”出来的园窝子,虽然光滑,敲出的地方犹如蜂窝上密密麻麻的“洞”煞是好看,只是丢种子得小心,站直了身丢,那麦子非溅出来不可。其实,那么密的“窝”不等于撒是一样么?

要知道,这是北京的最高指示啊,至于我们,得了的教训,就连牢骚话也不敢公开的说了。从1958年10月到1959年10月,整整一年,田地里几乎颗粒无收。人祸,酝酿了这场饿死人数空前多的大灾难。

(二)王大爷

年三十晚上,两个树疙瘩在堂屋的地坑里燃起红红的火。王大娘的一家,儿子、娘俩和两个孩子,加上她的大哥,连同我们一共十一个人便围着“火炉”团起了年。

按中国民俗,三十晚上是要通宵守岁的,所以我们大家都不准备睡觉。王大爷的精神特别好。也许,今晚上这热闹的气氛打破了他长期独居的沉闷,看得出他是一个地道的中国老式农民,两杯白干下肚,便打开了话匣,叨叨不绝的讲他民国三十年后为地主帮长工十几年生活。

他说:“那时,我佃的是李老七的五亩田,两亩坡土,到了秋收,打完谷子,要交粮是真的,可是,你们知道吧,这儿富得很,天府之国你们清楚吗?”他抹了一下花白的胡须,像一个老教师在教一群孩子。“每年除干打净,七亩地也要收三千斤,除交了租子,再差的年份也要把堂屋里的谷囤子装满,我这辈子还没听说过没得粮食吃的。”

王大娘向他直丢眼色,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但是被酒涨红了脸的王大爷没有理她,继续唠叨着:“一过中秋,我们就跟老七挑粮交佃,那老七也算仁义,早就给我们准备了几坛子酒放在那里,他家开的酒厂,现在还在岩弯那里,你们知道一坛酒有多少吗?大坛六十斤,小坛三十斤。帮他家的佃户,见人一大坛。”

他又倒了一小杯酒,端了起来:“这儿过年,讲的是规矩,主人家挨家挨户,到佃客屋请酒,从三十晚直喝到初五。腊月初八杀年猪,哪一家都要把圈里的过年猪拖来宰了。年要过到十五,肉是吃腻了的,年年都要剩半边,熏来挂起。”他讲得十分的得意,一双长满了茧巴的大手不停的在空中比划。

鲁召已经喝得酒糟鼻发红了,他在那里听他讲,一言不发。长期生活在城市,对“解放前”的农村一无所知的我,从他那平凡的介绍中感到了新鲜。在我的印象中,他说的李老七,就是在50年我所看到的龙凤村斗地主时,被农民包围跪在煤炭渣上,双膝流血苦苦哀告的秀才了。这些人至今大多已死去,留下来的也是被民兵们严格管制,不敢说一句真话。当然,问题绝不在这些李老七如何,就像我们今天的遭遇一样。

夜渐渐深沉,王大爷也渐渐关上了他的话匣。孩子倒在他的怀里,在温暖的炉火前沉沉睡去。我却凝望着王大娘开始花白的头发出神,看上去她比我的母亲年长大约十岁。

我脑子里重新翻腾起这一年来传奇般的经历,隔离反省,扣右派,挨批斗,下乡;赵家父子烧包谷;界牌的大兵团作战……

我体会到在这场巨变中,亿万农民的不幸和所陷的惨境,尤其是亲身经历了被报纸吹得天花乱坠的“卫星试验田”的内幕。这是当时在校园里,在宣传报导中无论如何都无法知道的。

就从这开始,我丢掉了少年天真的幻想。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我一直怀疑人性会被暴力扭曲得令人无法看到希望。

(待续)

相关文章
评论
新版即将上线。评论功能暂时关闭。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