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表演,千呼万唤,展现在人们视线中的,是一幅承载五千年文明的画卷。只是这画卷历史太长,推开来有点累,导演者主要选取了两个元素来表达,一个是圣人之道,一个是四大发明,一个是精神,一个是物质。可惜一个过于抽象,一个过于具象,转化成好看的图景,都有点困难。结果人们看到的,居然是一小群身穿祭孔的韶舞服饰的书生在喃喃自语,加上一大群变成活字的舞者凹进凸出。漫说老外听不懂也看不懂,就是现场的中国老百姓也未必明白。真不如把个于丹教授吊到半空,让她当场胡扯论语感悟——据说她老人家刚从美国宣讲回来,不仅老少咸宜,而且中外咸宜,肯定能多几个明白的。
能看懂的也有,开场的缶阵很是提气。一上来就几千个既能发光又能敲响的玩意摆在那里,人家告诉我们说是缶,不过全然不像古书上说的类似于瓦罐似的那种东西,当年渑池会上,如果蔺相如随身带着这玩意赴会,估计会很累,还要加一个背篓。其实说它们是鼓,也许更名副其实一点,但这样一来就无法展示咱古老的文明,主要是唬不了老外。可是这么一弄,当年击缶而歌的秦人,也就是导演张艺谋的祖先,地下有知就该糊涂了(让他们糊涂去吧)。这个缶阵,据于丹教授解说,是为了表达中国作为礼仪之邦的风采,用孔子所谓的礼乐,迎接四方宾朋。可惜当年孔子西行不入秦,中国的礼乐根本就没有缶这玩意,那年月,秦楚都算是蛮夷之邦,要真的弄孔子的礼乐,摆出编钟编磬也许更贴点谱。
可惜,这样蒙事而好看的场面,也不多。展示水墨丹青,让几个黑衣小人在画面上翻滚舞蹈,画出来的画很幼稚不说,这样的黑衣人舞蹈,在一般人的常识里,说轻了是打翻了砚台墨汁四溅,说重点像鬼在舞动——舞台上只有鬼或者魔鬼才一身黑。这样的展示,书画界和舞蹈界没准都有人会哭。
当然,最煞风景的莫过于表现中国戏剧的那一幕,四条大汉,弄着四个作花脸状的提线木偶,一群跑龙套的孙猴子抗着棒子围在四周作吐舌状。原本最容易出彩的戏剧,很容易用声光颜色来表现的我们五彩斑斓的戏剧,就这样毁在四个提线木偶上了,离远了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离近了则看不清几个花脸铜锤在干嘛,唱念做打,只剩下一个打,还打得勉强之极。赶不上闽台的布袋戏,也没有陕西皮影那么朦胧好看。不知道戏剧界中人会怎样想,该哭,还是该笑。我看还是笑吧,大喜的日子。
不过,提线木偶倒是给这台表演定了调,整台大戏,不止有四个木偶,而是有四千、乃至更多的木偶,所有的表演者,都不过是些被人操控的木偶,整齐划一地摆出一个又一个费解的图案,表达着一个又一个更费解的概念。奥林匹克精神中核心的人,不见了,人的解放,人的尊严,人的个性张扬,统统湮灭在这美轮美奂而且费钱费力的团体图景里,令人很容易想起我们的近邻北朝鲜的大型团体操阿里郎。
这就是我们的大导演,花了七年时间,端给世界的视觉大餐。早知如此,还真的不如把邻国的阿里郎队伍整体租借过来,别的不说,肯定会省下很多银子。
--转自《新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