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秋白是中共早期領袖,1927 年接替陳獨秀擔任中共最高領導職務,死時年僅 36 歲。
司馬璐自述,他研究中共黨史源於對瞿秋白的興趣。1962 年,他出版了中國第一本《瞿秋白傳》。「我為什麼寫《瞿秋白傳》呢?因為我一面看瞿秋白的有關資料,一而對照著自己,又看看我們同一代的朋友,覺得我們身上都有瞿秋白的影子。我尤其欣賞瞿秋白的『大家不要爭論,和和氣氣過日子』這兩句話。」司馬璐說。
司馬璐的這本書是客觀評論和同情瞿秋白的,據當時香港報刊報道,毛澤東把它擲在地上說:「這就是瞿秋白叛變的證據!」
司馬璐在他的《瞿秋白傳》裡如何介紹和評價瞿秋白的呢?
向中國介紹俄國十年革命
司馬璐介紹,據瞿秋白是第一個有系統地把蘇聯的「十月革命」、共產主義的基本典籍、布爾什維克的具體教義、唯物史觀的文學和哲學理論介紹到中國來的人;他是第一個使中共獲得布爾什維克理論武裝的人;他也是中共歷史上有名的「瞿秋白路線」的代表者。在中共的出版物上,瞿秋白的名字,往往是與所謂「機會主義」、「左傾盲動主義」聯繫在一起的。但是,瞿秋白自己說,這是「歷史的誤會」,因為「自己的一生,等於在做戲」,而且演的是「滑稽劇」。
1913 年,瞿秋白 14 歲,就讀於常州府中學堂(即後來江蘇省第五中學)。
1920 年 10 月,瞿秋白啟程去蘇聯,在蘇聯時期給北京《晨報》所寫的通訊,總題為《餓鄉記程》,當時俄國餓殍載道,後來改名為《新俄國遊記》。
1923 年 1 月,瞿秋白隨陳獨秀回國,參加中共的第三次全國代表大會,當選中央委員,進入中共中央領導機構。1924 年國共合作,瞿秋白參加國民黨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宣言的起草工作。
在這以後,瞿秋白先後擔任中共機關刊物《新青年》、《嚮導》、《前鋒》的編輯工作。中共最早出版的幾種理論小冊子,如《CP 與中國國民黨》、《中國國民革命與戴季陶主義》,全出自瞿秋白之手筆。瞿秋白還寫過一本書,也叫《三民主義》。
戲劇性的中共領袖
司馬璐說,1927 年中共清算陳獨秀,在共產國際的導演下,瞿秋白戲劇性地如旋風似的,掃蕩了黨內許許多多權威人物,成為最高領導人。在「八七會議」中瞿秋白很為痛苦,因為他擔任這個角色,絕非出於自願。這次會議成立了臨時中央,有共產國際代表羅明那茲暫代總書記,瞿秋白任書記兼黨中央的機關刊物《布爾雪維克》的主編。從此,陳獨秀在中共的領導地位宣告結束。
這以後一連串的暴動展開了,又一個接一個失敗了。於是有人指責這是瞿秋白「左傾盲動主義」造成的。
瞿秋白自己是這樣說的: 「我的領導在方式上同陳獨秀時代不同了。獨秀是事無大小都參加主持的,我卻因為對組織、尤其對軍事非常不明了也毫無興趣,所以只發表一般的政治主張;其餘調遣人員,和實行具體計劃等,就完全聽組織部軍事部去辦。那時就感到空談無聊。但是,轉念要退出領導地位,又感到好像是拆台,這樣勉強著自己度過了這一時期。」(《多餘的話》)
1928 年 2 月,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電召瞿秋白赴蘇。共產國際是當時中共政治路線的真正制訂者,應該為「八七會議」及其後的錯誤負責的,可是它嚴厲地指責瞿秋白,要他承擔一切錯誤。
瞿秋白寫道:「1928 年 6 月間,共產黨開第六次大會的時候,許多同志反對我,也有許多同志贊成我,我的進退成為黨的政治主張的聯帶問題。所以,我雖然屢次想說:『你們饒了我吧,我實在沒有興趣和能力負擔這個領導工作了。』但是終於沒有說出口。」
瞿秋白此時代人受過,逆來順受,心情可想而知。1930 年 9 月,奉命清算李立三的瞿秋白理解李立三和自己的過去一樣,都是為共產國際受過,兩個人竟相對而泣。瞿秋白寫道:「我回到上海開三中全會(1930 年 9 月底),我覺得自己的政治能力確實非常薄弱,竟辨不出李立三的錯誤程度。假定『六大』之後,留在中國直接領導的不是立三而是我,那未在實際上我也會走到這樣的錯誤路線。」
「我對政治實在倦了」
瞿秋白對於這個時期的政治生活,實在有些倦了。1931 年 1 月,他正式向中共中央提出「請長假」的要求,沒有獲准。但是,這個時期中央也沒有給他許多事做。瞿秋白寫道:「我在十二分疲勞和吐血復發的時期,就不再去『獨立思索』了。
1931 年就開始我政治上以及政治思想上的消極時期,直至現在。從那時候起,我沒有自己的政治思想。這並不是說,我是一個很好的模範黨員,對於中央的理論政策都完全深刻的了解。相反的,我正是一個最壞的黨員,早就值得開除的,因為我對中央的理論政策不加思索了,偶然我也有對中央政策懷疑的時候,但是,立刻就停止懷疑了——因為懷疑也是一種思索:我既然不思索了——自然也就不懷疑。」
司馬璐認為,瞿秋白在這裡說的較為含蓄,他的意思是,作為一個共產黨員,懷疑就等於犯罪。在這以後,他在抑制自己內心的矛盾之下,勉力寫作。
1934 年 2 月 5 日,瞿秋白到達中央蘇區,名義上是蘇維埃人民教育委員兼蘇維埃大學校長,實際上有職無權。他每天一大部分時間,就消磨在瑞金附近的一所破廟裡,帶著一群男女孩子排戲。
1934 年 10 月,中共開始長征,瞿秋白與鄧子恢、何叔衡等化裝成商人,準備由廈門搭船往上海,在福建武平被國軍逮捕。國民黨人知道捉了一位喧赫一時的共產黨頭子,有些人前去探望,才知道,他們心目中三頭六臂的瞿秋白,竟是一位文弱書生。瞿秋白在獄中作詩,貼在小房間內,他常感慨地說「書生是不宜搞政治的。」
瞿秋白的一生是個悲劇
1935 年 6 月 18 日,瞿秋白被槍決,時年 36 歲。他死前留下一本《多餘的話》,回顧自己的一生,認為捲入險惡的政治風浪中是大錯。瞿秋白一生的總結,用他自己的話,就是:「我生來就是一個浪漫派。」(《赤俄心史》)「新的知識分子和舊的知識分子」,「一是民主派的健將,一是專制派的鏢師。」(《政治運動和知識分子》)瞿秋白自認是「民主派的健將」的。
他又說:「我自己忖度著,像我這樣的性格,才能,學識,當中國共產黨的領袖是一個『歷史的誤會』,我本是一個半吊子的文人而已。直到最後還是『文人積習未除』的。
「其實,最理想的世界是大家不要爭論,『和和氣氣過日子』「我有許多標準的『弱者的道德』——忍耐,躲避,講和氣,大家安靜些,仁慈等等。」(《多餘的話》)
司馬璐在他寫的《紅樓夢與政治人物》一書中,曾將瞿秋白比作《紅樓夢》裡的晴雯。「一個政治上的理想主義者,和純潔的少女情懷,一樣令人神怡。瞿秋白的《多餘的話》感人之處是真情,像晴雯臨死前和寶玉的話別。」 司馬璐說。
瞿秋白最後一首自悼詩是:
夕陽泯滅亂山中,
落葉寒泉聽不同。
已忍伶俜十年事,
心持半偈萬緣空。
司馬璐認為,在這首詩裡瞿秋白「對自己政治生活中所受的委屈,消極作了總結,讀來令人悽然,有鬼哭神號的感受。」
(作者提供/責任編輯:劉明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