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冇搞錯》。8月25日。
四川省會成都有一條府河，府河以前很有名，可以行走很大的船。杜甫有詩，曰：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以前天氣晴朗，窗外可以看到一百多公里外西嶺雪山上的千年積雪，門口停泊了大船，可以直接到長江中下游去的。府河從南邊出城，向西南流出去，然後在彭山和岷江的合江口匯合。
這個合江口非常有名。明末張獻忠在四川成立大西國，自任皇帝，兵敗後把搶來的無數金銀財寶用船運走，結果在和江口遭遇襲擊，運寶船在岷江全數沉沒。這筆財寶，據說在聯合國神祕寶藏排名中居第三位，亞洲第一，比日本二戰藏寶還多。
從岷江上游眉山縣，就是蘇東坡老家，到下面的重慶，多年來都有人在江邊撿到寶貝，主要是銀圓或者是金銀首飾。後面幾代，政府都曾派人挖掘打撈，但成果很小。直到2016年，四川文物部門在岷江圍堤挖河床，才在兩三米深的鵝卵石下面，挖出了成千上萬的寶物。
但岷江水急，到了汛期就挖不了了，而且這麼多年，有多少寶物被沖刷到下面的金沙江到揚子江裡面去了，誰也不知道。
我們今天談一下長江流域的旱災和高溫。中共近年有兩個超大型基建工程，一個是南水北調，一個是西電東輸。兩個工程，都和四川有密切關係。
南水北調談得多了，今天說西電東輸。四川、雲南為中國水資源大省，「十二五」末水電裝機分別達到6,939萬千瓦、5,774萬千瓦，外送能力達到2,850萬千瓦、1,850萬千瓦。西電東書，主要是這兩個省向東部省份輸電供電。
四川省，主要的水利能源資源在西部和北部的山區中，青藏高原下來，水利坡度大，當然帶來的水勢能就多。全省大小河流1,300多條，流域面積在500平方公里以上的達267條，技術可開發量約為1.2億千瓦。
四川攔河築起來的水壩，總共有四千多個，如果加上重慶，因為重慶以前屬於四川，大概超過五千個了。其中最著名的，當然是三峽，三峽現在屬於重慶直轄市，但我還是習慣地把它當成四川的一部分。
還有著名的溪洛渡，溪洛渡水電站在四川省雷波縣與雲南永善縣接壤的溪洛渡峽谷中，是金沙江下游四個巨型水電站中最大的一個，總裝機容量為1,386萬千瓦，年發電量位居世界第三，為571.2億千瓦時，相當於三個半葛洲壩，是中國第二大水電站。
還有向家壩，向家壩水電站也在就金沙江上，距溪洛水渡電站150多公里。電站整體規模僅次於三峽、溪洛渡。
另外是二灘水電站，二灘大壩處於雅礱江下游，距雅礱江與金沙江的交匯口不遠。水電站最大壩高240米，水庫正常蓄水位海拔1200米，總庫容58億立方米，大壩承受總荷載980萬噸，設計洩水能力22,480立方米/秒，據說都是世界高霸的第一。
最離譜的，我認為是紫坪舖水電站。這個電站距離世界文化遺產都江堰只有9公里。都江堰是戰國時期秦國修築的，兩千多年以來一直在正常運作，對川西平原成為天府之國作用巨大。都江堰沒有大壩，設計者李冰是道家學者，據說和鬼谷子是朋友，他利用地勢把岷江分為內外江，既滿足了成都平原的灌溉，又滿足了當地的防洪需要。關鍵是，這個千古奇蹟的水利工程，到現在仍然順利運作，是唯一一個仍然繼續工作的古代水利大型工程，沒有第二個。
紫坪鋪水電站，距離都江堰上游只有9公里。紫坪鋪的可行報告中說，可以灌溉1,200萬畝地，其實其中1,100多萬畝，是都江堰工程早已經覆蓋了兩千多年的耕地。當然，紫坪鋪水電站是西部開發大項目，主要是要發電，民族文化不重要。
最離譜的，是大渡河上游石棉縣的小水河。小水河河床坡度很陡，但河流不長，全長只有34公里。這34公里內，水電站一座接著一座，總共竟然有17個，就是平均每兩公里就有一個水電站。站在小水河邊，一眼望去，可以同時見到三四個水電站的大壩。
這種頻密的水壩，結果當然是小水河成了季節河，枯水季的時候大家爭相蓄水，河床裡面根本就沒有水，變為河不是河的狀況。當然，河裡面的各種相關水生動植物全數消失，兩岸居民大受影響。
上大學的時候，有個教授說過一個笑話，說年輕男女戀愛常說「海枯石爛」，象徵愛情堅固。但這同時是一個地質學的概念，因為海枯和石爛，很大比例但可能性是會同時發生的。他的意思是，不用海枯石爛這麼麻煩，只要是「海枯」，或者是「石爛」發生一個，另一個也必然發生。
教授是用比喻來談抽象的科學概念，就是水和土石之間，關係密切。
中國山區的降雨，固然和東南季風帶來的海洋溼暖氣流有關，但同時也與地域性的水氣蒸發有關。而水氣蒸發，不僅僅是江河湖海，地表的水氣蒸發同樣重要。尤其是在高山峻嶺地區，大部分的水氣蒸發，都是從地表進行的。
過去三十年，中國在西部的大山區中，建造了大量的水壩，攔河蓄水，其中一個後果，就是河流的水位普遍降低。地理學上的認識，河流是地區侵蝕基準面，也就是說，河谷中河水的水位，是當地地下自由含水層最低水位。換句話說，所有地區的地下水水位，不會低於當地河流的水位。反過來，如果河流水位降低，當地地下自由含水層的水位，也必然跟著逐步地相應降低。
這裡當然涉及到工程的問題，岩石中含水量，和堅固程度有極大的關係。比如電影中，有人被關在監獄中，他在圍巾上撒尿，然後綁在鐵欄桿上，用木棍絞緊頭巾，最後能把鐵欄桿拉彎了，就可以鑽出去逃跑了。就是紡織品如果溼了水，它的強度會大大增加。土壤和石頭也是一樣的。所以地下水位如果出現明顯下降，地方上會出現坍方、泥石流、建築倒塌等等，甚至引發地震。
但另一方面，如果大面積區域的地下水位下降，會造成很多區域水量蒸發不足，也會導致地域性降雨的減少。
當然，有關四川降雨減少和今年大旱的關係，我們沒有更多的數據，上面的說法，其實只是根據常識的推斷而已。但最近十多年以來，中國大陸水資源最富的四川和雲南兩省，居然常常發生大型的旱災，除了全球大氣候異常之外，和兩省在省內大江大河大肆築壩建水電站都有關係。因為中國青藏高原是一個水庫，而川滇兩省則是通水管道，與下游的長江和珠江流域都關係密切。
中國的中原文明，發源於黃河和長江。以前，對中原政權的主要威脅在北邊和西北部，早期的匈奴、五胡亂中華、宋代以後的外患，多來自北部。四川常常是中央政府最後的避難之地。後來中國經濟中心向南移，長江中下游甚至是珠江流域越來越重要，四川和雲南水管子的地位，也就越來越重要了。
明末北方大旱，民變四起，但真正造成嚴重損害，還是李自成和張獻忠兩個陝北人，帶著大批變民部隊進入長江流域之後。尤其是張獻忠進入四川盤據多年，殺人無數，天府之國變成地獄之國。後來清朝平定四川，成都府據說只餘人口二十多戶，全四川，就是現在四川加上重慶，人口大約二十萬，差不多是明萬曆年間的十五分之一。
所以後來的四川居民，大多是湖南湖北人，也就是湖廣填四川。
實際上，辛亥革命的第一個起義，也是發生在四川。清政府公布要把入川鐵路收歸國有，按照現在的話說就是要「國進民退」，四川的股東反抗，發生了著名的所謂「保路運動」，且當地政府沒有辦法鎮壓。清政府因此調兵去四川鎮壓，要調武昌新軍，結果沒想到武昌新軍一個排長帶兵起義，裹挾了指揮官黎元洪當司令，最後竟然一舉獲得全國響應，居然推翻滿清，建立了亞洲第一個共和國。
黎元洪莫名其妙，也當了中華民國的第一個臨時大總統。所以後來就有了一個說法，叫做：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未定蜀先定。
今年，四川加重慶，從6月中開始高溫，一直到現在還沒有下雨，40多度，河裡沒有水了，發不了電。高溫、停電、乾旱，還加上疫情，持續了快兩個月，不知道算不算是「蜀亂」？
還有一點，包括岷江在內，四川大部分大河的水位現在都大幅度下降，有的甚至乾涸，露出河床來。我估摸著，未來兩個月說不定會聽到有人下江挖河的消息。川西兒歌說，「石鼓對石虎，金銀萬萬五，有人識得破，買盡成都府。」明末的財寶，到了中共這個時期，大概是會有同樣的吸引力的。
成都的武侯祠有一千古有名的對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從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諸葛亮千古名相，後人仍留下這樣的貶評，北京難道沒有些許的警惕嗎？
石山角度：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_x4TYTL7Ibhs0JPuHVQY1A
（責任編輯：李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