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北京時間2021年07月26日訊】她和司機兩個人都被送入八號帳篷,這裡已經幾乎滿員了,人人都戴著口罩,空氣裡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身穿白色隔離服的護士在逐個測體溫,然後登記。他倆被安排在靠門口的地方坐下,那個護士過來檢查了身分證並測量了體溫。
等待的間歇錢倩和那位司機大哥聊起了天,得知他姓馬,是附近縣裡的果農,這一車橘子本來要送批發市場的,但是縣裡市場因為病毒關門了。準備送去臨近的縣,結果到處封路。最後就想著市裡這邊需求量大,問了朋友高速還能走,於是想先開了車送去武漢,運氣好了還能賣給市郊的果農,賠錢是肯定的了,但總比爛了強。
「但是沒想到半道兒被隔離了,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出去。」老馬說話的時候抹了抹眼睛,他的眼睛裡有淚花,鼻子也不太通氣兒,不知道是因為心底的委屈還是冬天的寒風。
「我被關在這兒兩天,一車的玫瑰花全爛了,」旁邊一個羅姓小伙子無奈地說。老馬抽了下鼻子,望著昏黃的電燈,眼裡的淚花越攢越多。
「你們還好咧,我們外地人去杭州路過的也被拉到這啦。」旁邊的一個中年女人說,她挽著一個中年男人的胳膊,是一對王姓夫妻。「都怪武漢人到處亂跑,全國人民都遭殃。」王先生氣鼓鼓地抱怨著,王太太用胳膊肘推了推,示意他別亂講話,畢竟這個帳篷裡的絕大多數都是武漢人或湖北人。
「怎麼,敢逃還不讓人說了!」王先生可見積攢了許多怨氣,不吐不快,王太太則無奈地嘆了口氣。對於這麼個看不見也摸不著的病毒,對於無症狀感染者的存在,人們的肉眼與現代科學經驗無法準確判斷誰身上攜帶病毒,連核酸檢測也因質量差異有著從百分之十到七十的誤差,所以就只好假設從疫區出來的每個人身上都帶有病毒,而這種假設又被一道事實上的「封城」命令更加做實,被鋪天蓋地的「武漢加油」口號迅速傳遍全國。
不一會兒,一個姓何的中年男子有些哽咽地說:「不是我們想逃,而是不得不逃。病人送去醫院了根本不給治,就躺在那硬挺,看你命硬不……我媽就是這麼走的……」他說完這話,眼眶已經發紅,身邊的何太太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拍了拍懷中熟睡的嬰兒。周圍的人聽了他這話,連忙「肅然起敬」地挺直了腰杆,往周圍移動,在狹小的空間裡給他們騰出更多地方。
何太太連忙解釋說:「我們家裡有寶寶,婆婆發燒後就再也沒來過……護士剛給我們量了體溫……」她還沒說完,就被何先生制止住了,他沒有用言語表達心中的憤慨,而是握了握拳頭,然後又鬆開了。何先生已經想開了,因為醫院自始至終都沒有出具書面確診通知,因為國家的確診人數是像計劃生育政策一樣有指標的,因為只有持書面確診通知書的病患可以接受所謂的免費醫療;因為他母親早在「又紅又專」的黨的專家們終於得到指示可以宣布「人際傳播」之前就已經開始發燒了,因為早在那之前無數的武漢人就已經隨著春運大潮流向全國各地了。
「你們要逃命,就無視我們的生命安全嗎?醫療資源是有限的,那肯定先給年輕的治了。國家決定封城肯定是有道理的,你們到處亂跑也太沒有公德心。」王先生的這番慷慨陳詞很明顯是將自己置於黨國的同一戰線,無論黨國做了多大的錯事,總能牽強附會地找出一些「光輝」的理由,或者「靈光乍現」地找出可以轉移目標的靶子與背鍋俠。
不過,他這話音還沒落地就被身旁的王太太推了一把:「去你的吧,也不知道誰把我們關在這個破地方的,出也出不去地坐牢一樣。」很明顯,就算所有的武漢人聯合起來也沒有這樣的權力,可以隨意剝奪一個人的自由,再關進隔離帳篷。
所有黨國話語系統裡那些冠冕堂皇的道理,只能存在於虛無縹緲的幻想和謊言裡,一旦進入現實世界就都變成了相反的意思,產生相反的效果。可能「黨」編出來的這套所謂理論大概是反現實的吧。對了,這個「黨」對於現實一向是採取蔑視的態度,一向是藐視一切,如果現實跟它們對著幹,它們就要「改造」現實,通過新聞媒體,通過「謊言重複千遍就是真理」的套路。
錢倩不想再聽不斷轉換風向的言語攻擊,以及無數個不停變換卻總是虛焦的關注點,她太熟悉黨媒騙人的套路,也早已學會了牆國裡無數次碰壁之後了悟的生存之道:「不僅要聽他/她說什麼,而且還要看他/她做了什麼。」她給了馬師傅車錢和橘子錢以作感謝,將厚厚的羽絨服帽子扣在頭上,她往嘴裡塞了一顆巧克力,希望這一絲甜蜜可以讓她在吃了這麼多苦之後帶來些許慰藉,因為她還沒有忘記這天是除夕夜——本來應該闔家團圓的時刻。
她並沒有睡著,低溫的環境,吵嚷的周遭,瀰漫著潛在的病毒與實在的恐懼,這一切都讓人無法入睡。過了許久,吵嚷的周遭終於安靜了下來,人們紳士一般地降低了自己的音量,好讓那一絲泉水般清澈明亮的歌聲能夠傳到帳篷裡的每一個角落。那是一首近期在網絡上迅速躥紅的歌曲,講述的是一個草原上的故事。
沒有喧鬧的音響,沒有炫目的燈光,有的只是深沉的情感與真切的想念。每個人都在安靜地聆聽著,每個人都能理解——那是人類共通的情感,在襁褓之時就已經學會,並將一代一代傳遞下去的情感,關於愛、關於家、關於幸福。錢倩忽然想起了曹堅,好像她最幸福的記憶裡總有他的影子,於是她拿出了手機,找到了曹堅的號碼,正當她鼓足勇氣準備按下撥打鍵的同時,忽然被一聲暴躁的聲音嚇住了——
「誰在唱歌呢!不許唱,安靜,睡覺!」一個身著防化服全副武裝的人走了進來,大聲呵斥著,像對待那些每日被操練的新兵一樣。
隔離帳篷裡的人們一時間好像真成了黨國的敵人,黨國最懼怕的不是「敵人」互鬥、鬧哄哄的不安靜,它最懼怕的是人們有了共同的因素,能夠識破它的「挑動群眾鬥群眾」的謊言與詭計,那個因素叫做人性。
之後的兩天裡,不斷有一些人進來。第三天的時候,錢倩看見老馬被一個穿著防化服的人叫了出去,忍不住為他擔心,雖然老馬並沒有出現任何患病症狀。她的心七上八下地跳了一陣,終於在半個小時後稍稍緩解。
老馬回來了,身後跟著幾個穿防化服的人,他們搬了幾個箱子放在帳篷門口。
「辛苦了,辛苦了,剩下的都給你們了……你們也不容易……」錢倩聽見老馬含含糊糊地打著招呼,然後一陣冷氣襲來:「小姑娘,幫幫忙,把這些橘子分了吧。」
「啊?」錢倩一時沒反應過來,老馬解釋說:「擱不住了,趁著還沒爛還不如大家分著吃了。」他臉上掛著凍硬的笑容,眼裡閃爍著晶瑩,不知道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心疼。
橘子很快分完了,老馬如釋重負地坐在了地上——他的橘子沒賣出去,自己的小命兒也是生死難料,但是心裡卻不再那麼壓抑:「老人們都說積德積德的,這也算是積了回德,回頭到了地下也有個說法。」他默默地自我安慰著,不知不覺地露出了微笑,將眼睛裡積蓄的淚水擠了出來,於是連忙低下了頭。
他甫低下頭就看見一張十元人民幣,不由得一愣,然後又出現了一張一元錢、五元錢、五角錢……他不可置信地抹抹眼睛,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見身邊的人不斷地往他這裡傳遞紙幣,眼淚瞬間湧了出來,他心裡熱乎乎的,激動得說不出話,一邊抹著袖子,一邊不斷地把錢推回去。
「哎呀馬師傅你拿著吧,他們這都是慈善捐款……」錢倩說。
「是啊,自從那個什麼紅十字會出事後,我們就再也沒捐過,就怕哪個機構一過手就不知道進了誰的腰包。」王先生拍下一張百元大鈔:「還不如直接捐給有需要的人手裡。」
「是啊,不管多少吧,總歸是一份善心。」何太太看著何先生遞過的二十元錢,一邊拍著孩子說。
「謝謝、謝謝……」老馬哽咽著不斷重複著這兩個字,他本來是想積點兒德,但是不知怎麼就變成了錢。可能在這個特殊的時刻,這個特殊的境遇裡,錢的魔力似乎也沒有那麼大了,人們寧願像他一樣,捨掉一些無謂的金錢與物質,換取一些心靈上的慰藉,或者說傳遞一些僅存的溫暖。
第七天的時候,那個看不見的、卻永遠存在於士兵們口頭上的上級終於做出了指示,被隔離的人們分成幾個隊伍,帶上了敞篷卡車駛往不同的方向。
錢倩默默地跟著大隊往集中營外面走著,老馬並沒有和她一起離開,他被電視台記者攔在了鏡頭前:「聽說你那些橘子都賣掉了,你說說具體情況。」錢倩遠遠地聽見那個記者的提問就心知肚明了,不過以老馬的智商與經驗來看肯定說不出來黨媒能播的話,估計最後還是得照著稿子念,錢倩在心底裡祝願著「老馬好運」,爬上了綠色的大卡車。
「不是賣掉的,實在擱不住了怕壞,分給大家吃了。」老馬說。
電視台派記者前來,本來是想樹立個「黨國抗疫政策並沒有造成農產品滯銷」的典型,並打算用這一個「典型」擊破網絡上無數個「因封路而水果放爛、果農賠本大哭」的「謠言」。現在聽他這麼一說,這個謊話就有些圓不過來了,但是秉持著「講好故事」的上級指示,記者又問:「那你收錢了沒有?」
老馬愣了一下,因為自己確實是收了錢的,所以只好點了點頭:「嗯,收了,不過不是賣橘子,是人家捐的。」
「有那麼重要嗎?你給我橘子,我給你錢,那不就是買賣嘛!」記者又舉起了話筒:「你就說都賣掉了,開機……」攝影機又開始默默運轉,鏡頭裡閃現出老馬無奈的表情:「我、我賣給誰了啊?」
「誒呀……」記者不耐煩地拿掉了耳機,然後說:「這裡隔離的都是哪兒的人哪?」
「武、武漢的……還有其它……」老馬說這話的時候都有些發抖,畢竟這兩個字現在可是個敏感詞。
「那不就是賣給了武漢人了嗎?」記者說完,又舉起了話筒對著鏡頭說:「我身後的這位是武漢市郊的果農,他在看過網絡上農產品滯銷的謠言視頻後表示十分憤慨,並說自己家的橘子都賣了出去,下面請他現身說法。」他說完之後就把話筒杵到了老馬面前,看著他戰戰兢兢地說:「我、我家的橘子都賣給了武漢人。」記者馬上接過去說:「事實證明國家的封城政策並沒有給果農帶來嚴重影響,請大家保持理性,不信謠不傳謠……」
電視機前忙著做飯的、吃飯的觀眾們聽到這位果農的現身說法,估計會自動腦補出這位果農是如何駕駛著卡車,拉著一箱一箱的橘子,披星戴月地開往武漢,然後在超市門口卸貨並心滿意足地拿到了賣橘子的錢。被封鎖的武漢人則在超市裡紛紛購買著價格公道的橘子,並表示我們的封城生活很好,連水果都能吃到。
觀眾們沒有條件去驗證新聞的真偽,除非他們自己就是果農;
觀眾們也沒有能力和精力去用統計學論證新聞裡的事情到底是個案還是普遍,那是政府應該做的事情,應該解決的問題。可惜事實上在政府看來,黨國給的KPI沒有落實在民生上,只落在防疫上。不過,最終黨國還是能意識到稅收的減少,不過那時已經不知道有多少農民破產了;
觀眾們也沒有意願去深究新聞的真偽,他們或是事不關己的淡然處之,或是沉浸在黨媒給他們營造出的「正能量」的幻象裡。(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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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