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山下(15) 輪迴篇1-社會達爾文主義

作者:拂衣

【新唐人北京時間2021年07月30日訊】孫妍走進了會議室,趙主任隨後就關上了門,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問:「病毒的事到底真的假的?」孫妍有意無意地端詳著自己鑲金帶鑽的指甲,搖著價格不菲的燙髮:「我又不是醫生,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你們家老許還能不知道?」趙主任微微向前傾身,語氣中透露出對高級知情權的羨慕與毫不懷疑的篤信。孫妍的虛榮心得到了恰到好處的滿足,挺直了身板慢慢翹起了二郎腿:「人家許……是人民群眾的,怎麼成我們家的了?」微微揚起的嘴角掛著洋洋自得的意味。

「你可別謙虛了。」趙主任也扶著個椅子坐下:「你進報社也好幾年了,這幾年趙姐也沒虧待你吧,連句準話都問不出來……嘖嘖……」趙主任有意無意地拍了拍隆起的肚子:「我這孕婦也是高危人群,還得挺著個大肚子去兩會現場嗎?我就想著今年能找個人替我……」

「主任……」孫妍立馬放下了二郎腿,食指指著自己:「主任,你看我怎麼樣?」

「這也不是我說了算的。兩會採訪哪年不是報社的重頭戲,弄個新人不會看風向的搞砸了怎麼辦?可惜做得好的,像周小峰什麼的都被上頭調走了,咱們這報社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人才凋零的。」經常跟著許高官混跡的孫妍最不缺乏的就是揣摩領導心思與言外之意的本領,光是趙主任這套話就被她解讀出了幾層意思:

— 自己是省級領導許高官的枕邊人,最會見風使舵了。不但風向看得準,甚至能預測天氣。

— 採訪做得好那就是有了可用的資歷與「政績」,「被上頭調走」的升職提幹也不過就是許高官的一紙調令。

— 報社編制就這麼幾個人頭。這麼個幾乎等於「吃空餉」的肥缺多少更高級別的盛寵親眷都在虎視眈眈,說不上什麼時候她這被藏著掖著孫情人也要給哪位太太小姐騰位子了。

「這是擺明了要丟個美差給我呀。」孫妍心裡如是想著,果斷順著趙主任吊下的竹竿兒就爬了上來:「趙姐你擔心個什麼勁啊,我可是咱們報社的老人兒了。再說了,我不會看風向還不會問啊?放著家裡那位不用也是浪費了。」

「是嗎?這新形勢新政策都是機密的,哪能隨便告訴你呢?」趙主任耿耿於懷地還想著扳回一局,孫妍也早就領教過她的小肚雞腸,前日裡都是鼻孔朝天的視而不見,今天她卻又盤算著另外的事情——臉上越化越濃的妝與三天不保養就乾枯的頭髮都在不停地向她示威,青春的年華就要逝去了,沒有名分的情人最終也就是個陳白露的結局,《日出》後就消散了。面對著年華將逝的危機,她總得做點兒什麼讓自己升值,就像宫鬥劇裡那些娘娘妃子一樣,希望有個靠得住的姐妹,最少積攢些不得不還的人情。

「趙姐看你說的,不告訴我還不會問哪。」孫妍又開始洋洋自得起來,唯獨微微前傾的動作洩露了她的心跡與渴望:「那病毒老許老早就告訴我了,這不前兩天我還請假來著,怕引起恐慌就沒來及跟你說。但是謠言就是謠言,這不很快就被識破了。」

「不見得吧,沈夢月剛才可說了,這口罩都脫銷了啊。」趙主任將信將疑地說著,並把這頂懷疑的帽子順手扣到了沈夢月頭上。

「非典那會兒不還說板藍根能治病呢。」孫妍不屑地說:「人家做生意的賺錢不得搞點兒噱頭的。」

趙主任微微靠在椅背上,不解地問:「你們家老許跟醫療衛生部門也不對口啊。」孫妍發自心底地嘲笑著趙主任的外行:「那是,醫療衛生只是底下的一個部門,老許還犯不上管他們呢。」

「噢。」趙主任恍然大悟一般點了點頭,然後說:「那你們家老許能弄到個准生證不?」孫妍忽然覺得自己跟趙主任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原來這一通你來我往的交鋒,這一場無關信任的交易,就是為的這麼個東西。答案很明顯,要想換得個往上爬的資歷,就得替她搞這個什麼准生證。又或者,老許直接也能給她上調一級,但是那明顯不是她想要的最優選項。現在的孫妍,她想多條路,然後在更多枝枝叉叉搭建起來的人脈關係網上,占據一個比較重要的節點。

於是,在聽完趙主任的一番絮絮叨叨之後,孫妍流露出半真半假的同情,然後果斷地說:「趙姐你放心吧,我一定讓老許給你搞定。」

「那就全靠你了。」趙主任話裡話外地催促著:「我這也快生了,沒有准生證以後孩子落戶口、上學都不好辦……對了孫妍,還得麻煩你幫姐個忙。」

「你說?」孫妍此次倒是警惕了起來,臉上掛著假笑,怕她又提出什麼奇怪的要求。

「麻煩你幫我跑兩會現場,有人盯著馬鋼我才放心。」趙主任合宜地把錢貨兩清的交易變成了給足面子的樓梯,孫妍順著台階就平平穩穩地走了下來:「趙姐你放心吧,交給我了。以後有什麼好事兒想著我點兒就行了。」

「沒問題。」趙主任滿意地拍了拍孫妍的手。

孫妍喜不自勝地回到座位上,盤算著怎樣跟許高官討要這一份人情。珠光寶氣的手習慣性地搭上鼠標,電腦顯示器即刻彈出了一個電視劇播放窗口,上面放映的正是近期最火的小甜劇——她立刻關掉了播放器,並對自己近期的沉迷感到自怨與憤慨。

曾經,刷小甜劇可是孫妍的心頭好,精緻的服化道,高富帥與白富美的悲歡離合,將所有求而不得的幻想與奢望一一呈現,讓人沉醉在一場永遠不願醒來的美夢裡,縱使夢幻的陶醉更加映襯出現實的醜陋與殘酷,但是當人乘坐在擁擠列車的時候,總會忍不住看向窗外的世界,不是麼?

可是,每當結局之後,留給她的沒有可供回味的餘韻,沒有可供暢想的希望,正如看過一場絢爛綻放的煙花過後,留下的只有失落與寂寞。電視劇有多少的甜蜜,結束後就有多少的失落,總歸是虛幻飄渺的求而不得。而抱著觀劇時不由自主提高的期待閾值在現實中摸爬滾打,則更會在全然相反的碰壁之中撞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然後彷彿上癮一般,只能又回到電視劇裡尋求安慰。

一次又一次的循環往復,直至命運的列車戛然而止,亦或者真的從迷醉中清醒過來,知曉電視劇跟現實的差距實在是八杆子都打不著。

然後,她醒了,被那一場突如其來在午夜時分的追打行動徹底打醒了。許高官的妻子幾乎把娘家所有的哥哥嫂嫂、弟弟妹妹、叔叔伯伯都叫上了,參與這場「圍剿」情婦的滅絕式戰役。在他們破門而入之前,夢中驚醒的孫妍宛如受驚的兔子跳進了浴缸裡,如夢的榮華彷彿這按摩浴缸裡五顏六色的泡泡,一戳就全破碎了,剩下的只有刺骨而又殘酷的現實。浴室門外綿延不絕的打砸的聲音不停地在提醒她現實的位置——只不過是一個見不得陽光的情婦。

這場戰役整整持續到後半夜才偃旗息鼓。孫妍則又在冰冷的水裡躲了半個小時才敢拖著濕嗒嗒的衣服出來。電源被切斷了,黑夜掩藏著大戰過後的狼藉,她彷彿能聽到那些價格高昂的衣服、鞋子、化妝品在嚶嚶哭泣,不知為何當初倒楣地被她買去了。

而她也彷彿這些被人砸爛在地的物件兒一樣,拖著冰冷的濕衣服,一個人徘徊在午夜街頭。沒有方向,沒有未來,有的只是滿眼的心酸、玻璃扎破的腳掌與刺骨的冷。就像宫鬥劇裡導致主人公心境轉折的重要戲份一樣,沒有昇華唯有沉淪,孫妍將此刻的每一分苦楚、每一分痛覺都牢牢地刻在記憶裡,為她自己設定的反轉的高光時刻積攢著惡的能量。

許高官終於在三個月後冒頭了,孫妍其實早已經為各種情況做好了準備,並且孜孜不倦地學習著宫鬥劇裡的每一個細節。她是早有準備要回到許高官身邊的,因為——弱肉強食,每個牆國人都深諳此「道」。

在這樣一個浮華、崇拜利益、沒有尊嚴、沒有自由的地方苟且偷生,每個人都想變強,以為這樣就能夠保護自己,但始終逃不出牢籠,因為這是一個所有人共同築起的邏輯牢籠。柔弱的人欺負比自己更弱的人,面對殘暴者、有權者,只能一味地卑躬屈膝。充分說明,大家都是受害者,卻在互相殘害,因為誰也走不出這個邏輯:弱肉強食,不擇手段——這個一直被隱藏著最佳選項的囚徒困境。

孫妍一通無比委屈的大哭大鬧的表演之後,果然如願地接到了許高官甩給她的幾沓人民幣。看著專心致志一張一張點數著紅鈔票的孫妍,許高官忽然覺得這是個很容易控制的玩偶。而孫妍此後每次大鬧,都能以幾沓人民幣作為收場。

看著沈夢月像個「白痴」一樣地頂撞趙主任,孫妍覺得她又可笑又可憐——沈夢月錯過的晨會已經傳達了上級指示,有關病毒的新聞一律不許報導。但是沈夢月這個「白痴」,為什麼要相信那個一直在欺騙她的趙主任呢?是對權威的迷信麼?她不知道這個逆淘汰的體制裡,越多道德污點的人爬得越高,也越容易控制嗎?

孫妍和錢倩一樣,自詡自己絕不會是那個告知沈夢月真相的人。因為集體潛意識裡「說真話很危險,說謊很安全」的魔咒,因為「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鬥爭哲學。相反,當沈夢月一次又一次地提醒她們病毒的危險性的時候,她們回報的也只有嗤之以鼻。畢竟,誰會去相信一個容易受騙上當的「白痴」的話呢?當然別忘記了,這個「白痴」的形象還是趙主任給沈夢月量身定做並精心描繪出來的。

幾天後,孫妍通知趙主任去辦理准生證,說她的孩子可以掛靠在別人家的指標裡。趙主任喜不自勝地誇獎著孫妍的辦事能力,並將她的名字添加入了自己的白名單裡。孫妍則在她的人際網裡牽出了一條新線,穩固著自己的位置。(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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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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