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篇巨著《西遊記》中,第一回就出場的樵夫只是閃了一個身影,就徹底消失了。他是凡夫過客,還是洞見前緣的神者?在很多人的心中留下了不解的懸念。重新品讀原著,方覺字裡行間含蘊的又一新意。
故人音杳 誰來指路
吳承恩在《西遊記》第八回開篇,以一首深沉且又傷感的詞〈蘇武慢〉道出下界眾生不識真法,難以返回先天的悲苦。
他寫道:「試問禪關,參求無數,往往到頭虛老。磨磚作鏡,積雪為糧,迷了幾多年少?毛吞大海,芥納須彌,金色頭陀微笑。
悟時超十地三乘,凝滯了四生六道。誰聽得絕想崖前,無陰樹下,杜宇一聲春曉?曹溪路險,鷲嶺雲深,此處故人音杳。」
400多年前,吳承恩就以這闋詞開宗明義地指出:世間很多向道的人,終老一生都在苦苦追尋,山南海北的參求無數,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多少人都在「磨磚作鏡,積雪為糧」的迷途中,空自消磨著光陰。如果一個人能夠領悟真法真道,方能以「毛吞大海,芥納須彌」的氣概從輪迴中超脫;反之,會凝滯在六道輪迴中不停地沉淪。迷途的世人啊,就像踏上了危險的路,迷在了鷲嶺深處,找不到歸路;就像遠遊他方的故人,一去不返、音信杳無。
因此,在苦苦掙扎的迷途中若能遇到指路人,自然是很慶幸。那麼《西遊記》中,最早為悟空指路,使其進入修煉之門的人是誰?
道心生發 尋仙訪道
悟空出生後,在花果山逍遙自在,享樂天真地度過了三五百年。一天,猴王與群猴喜宴時,忽然墜下眼淚。他想到現在雖然不歸人王的法律管,也不害怕生禽猛獸。但是將來年老血衰,卻逃不過閻君。生老病死的鐵律終是猴王難以逾越的關卡。
猴王遠慮,道心大開。在通背猿猴的建議下,猴王決意遠涉重洋,尋找神佛仙人,向他們求取躲過輪迴的方法。猴王憑著簡單的裝備,駕著簡陋的木筏乘風破浪,踏上了尋找長生的路。
他首先在南贍部洲登陸。猴王串長城,遊小縣,在市井跟著學人禮,學人話。朝餐夜宿,苦苦尋覓了八九年,但是沒有任何結果。在他的眼中,南贍部洲的世人都是為名為利之徒,沒有一個肯回頭安身立命。
八九年的光陰轉眼即逝。一天,猴王忽然來了靈感,他明白了要去外洲才可能找到神佛。於是又重新整裝下海,再次駕著簡陋的木筏飄過大海,來到西牛賀洲。
樵夫指路 悟空入門
在如來的眼中,西牛賀洲沒有貪婪殺戮,是個涵養靈氣的地方。這裡的人雖然沒有上等真者,但也是人人都很長壽。
猴王登陸西牛賀洲後,看到此處景致山高秀麗,林麓幽深。但見那山遍地是奇花瑞草,修竹喬松,靈芝蘭草秀麗生長。
猴王被這眼前的美景深深吸引了。正在凝神間,他忽然聽到有人言語的聲音,仔細一聽,原來是有人在唱歌。歌聲詞意清奇,直入心扉:
「觀棋柯爛,伐木丁丁,雲邊谷口徐行。賣薪沽酒,狂笑自陶情。蒼徑秋高,對月枕松根,一覺天明。認舊林,登崖過嶺,持斧斷枯藤。收來成一擔,行歌市上,易米三升。更無些子爭競,時價平平。不會機謀巧算,沒榮辱,恬淡延生。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
猴王滿心歡喜地跳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個樵夫,正在舉著一把斧頭砍柴呢。天真的猴王脫口而出,直呼他「老神仙!」
樵夫沒有以「神仙」自居。他說,這首歌叫《滿庭芳》,是一神仙教給他的。那神仙和他是鄰居。為了使他散心、解困,就教他唱歌。
他告訴猴王「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就是悟空尋道的去處。中國古人將「靈台」、「方寸」說成是心,而「斜月三星洞」也是一個心字,言外之意只有向心去修,才能修成。在樵夫的指引下,猴王進入三星洞拜菩提祖師為師,從此走上修行的路,引來後續系列精采故事。悟空降妖除魔的本領,由菩提祖師所賜,在西天取經的路上鼎力相助唐僧,大展神通。
世外高人 亦凡亦聖
相對於小說漫長的一百章回,樵夫出場的片段極為短暫,也容易被讀者忽略。單從字面看吳承恩對他的描述,人們多會認為他是一個孝養母親,不願出家的紅塵俗子。
如果仔細閱讀,會有不少令人驚訝的地方,使讀者對樵夫的身分產生疑問。
猴王誕生於花果山。根據《西遊記》的描寫,花果山乃是十洲的祖脈,是百川交匯之處的擎天柱,是萬劫都不移動的大地之根。
花果山山頂的一塊仙石迸裂,悟空由此誕生。他生來就帶有神通,雙眼放射出兩道燦爛的金光,一直沖向玉帝所在的凌霄寶殿,驚動了天界眾神。可知,悟空不是凡界凡胎。花果山也自然並非人間所有。
悟空在苦苦尋道的過程中遇到樵夫。樵夫自稱是菩提祖師的鄰居。菩提祖師乃是「全氣全神萬萬慈」的大覺金仙,是西方擁有不生不滅、空寂真如,能與天同壽的莊嚴大法師,他的能力和道行不亞於佛陀。樵夫能和這樣的神仙做鄰居,一定是在神界,而非人世。
一般人看到悟空的面相多半被嚇得夠嗆,那是一副七高八低的孤拐臉,長長的獠牙長到了嘴外,就像屬螃蟹的一樣,肉在裡面,骨在外面。很多人看到他的相貌嚇得骨軟筋麻,躲在門後床下不敢出來。樵夫卻是一點不怕,他笑著跟悟空對談。
悟空出生在花果山,來頭已經不小了,但他尋仙訪道還是歷經了一番波折。他苦苦尋找的解脫之路,樵夫輕而易舉地就告訴了他菩提祖師的洞府。倘若一介凡人,如何能夠洞曉神仙所待的世界?
此時的悟空還沒有走上修行的路,而樵夫已經不需要修行,就已自在地做著神仙的鄰居了。這樣的樵夫又豈是等閒之輩?從歌詞來看「相逢處,非仙即道,靜坐講《黃庭》」,也隱約地透露出樵夫的境界。
表面看樵夫和凡夫俗子一樣,做著砍柴買米,燒火煮飯孝養親恩的倫常之事,但為人行事又極其謙和低調,禮義周全。樵夫雖已超脫榮辱,恬淡永生,也沒有以神仙自居。《西遊記》從另一角度詮釋出真正的高人應有的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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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