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間俗語「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在現代社會可謂家喻戶曉,當某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很可能就是要準備去做壞事了。不過,按照這句話的意思,即「沒有度量的人不能稱為君子,不狠毒的人成不了大丈夫」,是不是感到有些彆扭和不倫不類?因為前半句教導人們要有度量,是教人向善的;後半句卻是教人向惡的,說什麼成為大丈夫的人要狠毒。
孟子曾云:「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古人眼中的大丈夫顯然指的是那些勇敢剛毅、光明磊落之人,又怎麼會認為「不狠毒的人成不了大丈夫」呢?
這其中顯然存在著誤讀。有觀點認為,這句俗語是由兩句不同的俗語拼湊而成的,它們分別是「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和「量小非君子,無度不丈夫」。
從現有資料看,「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這一句在歷史上出現得更早,在元朝時就已出現,其在元明清三朝的筆記、話本、傳奇、雜劇、小說中並不少見。如元朝戲曲大家關漢卿《望江亭》雜劇第二折中有:「便好道『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馬致遠《漢宮秋》雜劇第一折中有:「教他苦受一世,正是『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無名氏《謝金吾》第三折中有:「王樞密上云:『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清代李玉《清忠譜》第六折中有:「〔付〕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
結合上下文,如《望江亭》中提到這句的是仗勢欺人的權貴楊衙內,「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的大意是對仇人不痛恨的人不是君子,對敵人不狠毒的人成不了大丈夫。這無疑是對「君子」和「大丈夫」的曲解。
「君子」一詞最早見於《周易》、《尚書》、《詩經》等先秦文獻中,但深入探討「君子」之義的還是在記錄孔子言行的《論語》裡。在孔子之前,「君子」除了地位尊貴外,就已經有了「有高尚道德之人」的內涵,孔子則對此加以了詳盡闡述,指出什麼是君子,每個人要做君子,而不要做小人;君子的品格到底包括哪些等等。在孔子看來,君子一定要具有高尚的道德境界,「仁愛」是君子首要具備的。
君子還必須襟懷坦蕩,「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這種胸懷的核心就是「忠恕」。所謂「忠恕」,即「盡己」並「推己及人」,換言之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孔子亦言:「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君子和而不同」「君子之道三: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坦蕩蕩的君子,自然內心沒有什麼恐懼的。
這樣的君子又如何能與人結仇呢?又如何會拋棄仁愛、寬恕之心,對他人加以傷害呢?由此推及另一句俗語、文革小說中首現的「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也是明顯的曲解了。
如果說孔子的理想人格是聖人、君子,那麼孟子的理想人格就是「大丈夫」,即不因富貴而亂了方寸,不因貧賤而改變志向,不可在威武之前屈服變節。孟子認為培養大丈夫人格應善養「浩然之氣」,而「浩然之氣,至大至剛,必須用正義去培養;浩然之氣,必須配以仁義和道德;浩然之氣是由正義累積而成,不能靠突擊而偶然產生」。
是以「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的說法是不對的,是對正統儒家思想的背離。可能的原因是元朝建立後,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沿襲了儒家思想,但並「不重儒術」,導致儒家思想走入低谷,進而導致市井文化膨脹,出現了如「人善有人欺,馬善有人騎」「莫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無奸不成商,無謊不成媒」等與儒家思想背道而馳的大量俗語,並通過通俗的元曲廣為傳播。這大概也是為了禍亂人類道德。
明朝建立後,恢復正統儒家思想的地位,並大力推廣。如此一來,與儒家思想相背離的「恨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的說辭就有了問題,因而有人將其改成了「量小非君子,無度不丈夫」。大意是度量小就不是君子,沒有寬厚之心,沒有度量的人就不算一個大丈夫。「度」有度量、氣度之意。換言之,心胸狹窄、缺乏度量的人,就不配作君子和大丈夫。
但還有一個問題,「無度不丈夫」這句平仄不對仗,「度」為仄聲字,犯了孤平,念著彆扭,很容易讀為平聲字「毒」,這或許是在民間以訛傳訛的原因,而其究竟出現在何時,現在已經無法考證了。
簡言之,無論如何,「無毒不丈夫」的說法都是不對的,世人理應嚮往的是「無度不丈夫」。@*#
參考資料:
《論語》
《孟子》
(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張信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