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輝:燕京大學校長相信中共後的結局

很多中國人未必知道的是,今天北京大學的所在地曾經是燕京大學的校址。1919年,對中國有著特殊感情的美國人司徒雷登創辦了燕京大學。1929年後,燕大在中國註冊,從此開始遵守中華民國政府教育部的規定,校長開始由中國人擔任,司徒雷登則出任教務長。中方校長一般被稱為「代理校長」,相當於副職。曾在美國留學的語言學家陸志韋於1934年出任燕大代理校長。

陸志韋不同於胡適的選擇

陸志韋(1894—1970),早年畢業於東吳大學,1915年留學美國,五年後獲心理學博士回國在南京高等師範學校,即後來的南京大學任教。1927年,他前往北京,任燕大心理學教授。1933年再次前往美國進修學校,次年回國任代理校長。

抗戰爆發後,因心理學研究受阻,陸志韋轉而學習和研究清代古音學和「高本漢學」,並寫出了若干論文。而在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前,雖然北平由日本人占領,但燕大等由英美人開辦的教會學校照常開辦,學生也並未減少多少。1941年底,日本偷襲珍珠港,太平洋戰爭爆發後,主要由英美人主管校政的學校都選擇了停辦,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陸志韋於當年10月主持燕大復校。

前幾年大陸曾拍了一部名為《北平無戰事》的電視劇,劇中的燕大副校長、學富五車的何其滄的原型就是陸志韋,只是二者專業略有不同。在電視劇中,何其滄極受國民黨當局的禮遇,但他卻不停地罵國民黨,罵國民政府如何不要臉,如何腐敗,如何丟人,如何該失去江山,他甚至還時不時給官員臉色,摔電話,摔拐杖。然而,在大多數時候,挨罵的國民政府的官員都是好言安撫。

真實的陸志韋當年也差不多。他積極支持被中共利用的學生發起的一次次「愛國運動」,並多次表達對國民政府的不滿,有些言辭相當激烈,如「我沒有對不起國家,只有國家對不起我」。私下裡,他還與一些中共黨人保持接觸,如曾暫居燕大的周恩來的妻子鄧穎超。

當一些有中共背景的學生因鬧事被逮捕或傳訊後,陸志韋還為他們具結保釋。而與中共親近、通過撰寫《西行漫記》宣揚中共的美國人斯諾,當年也是燕大的老師。他曾說過,正是燕園的那種環境,才給了他一個創作的良好機會。

在抗戰前四年間,曾有不少學生要轉到大後方或延安去學習、工作。陸志韋或司徒雷登,除了請他們吃飯外,還予以資助路費。

根據燕大學生的回憶,陸志韋不僅對學生十分呵護關懷,非常愛護,而且學問也不錯,還有許多業餘愛好,如作新舊詩,欣賞西洋音樂,鑑賞國畫,集郵,下圍棋,打橋牌,都是屬於「精通」的水準,他也因此成為燕大社交生活的中心。

無疑,陸志韋應該算得上是一位好玩的學者,然而,他對中共和國民黨的錯誤判斷,讓他在1949年後痛不欲生。國民黨在撤離大陸前,曾任北大校長且與其多有交往的胡適代表國民政府邀請陸志韋一起撤離,陸志韋很不客氣地拒絕了。他的名言是:「是美國人出錢辦的燕京大學,但燕京大學不是為美國人辦的。」因此,他要把燕大交給新的中共政權。

據陳遠《燕京大學1919-1952》的記載:1948年春天,陸志韋的老朋友胡適及胡夫人偕一位美國老人來到了他們家。陸志韋自然知道這位長者兼老友的意圖,未等老朋友開口就讓兒子陸卓明帶領胡適去游燕園。

陸卓明多年後回憶道, 胡先生忙說:「燕園早游夠了,你帶他(指美國老人)去吧。」我帶美國人在校園裡慢慢走了一圈,回到燕東園時,胡適夫婦已在我家院門外告別。胡先生說:「這次回來(從南京官場回來)只有四天,特地來看看你,明天就走,不知以後何時再見。」他的語氣並不高興,父親也板著臉。母親調和說:「你們一見面就吵,分別還要吵!」他們走後,父親嘆口氣說:「他也勸我走啊!」

陸志韋與胡適不同的選擇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們彼此不同的結局。儘管彼時的胡適也曾對國民政府給予最為嚴厲的批判,但他對共產黨和國民黨的認知是清醒的。他指出「共產黨當政必是鐵幕社會」, 「暴力黨追求的是絕對的專制,絕無自由之可能」,「國民黨是自由多少的問題,共產黨關係到自由有無的問題」。

胡適曾告誡世人:國民黨政府初步實施了憲政,認同自由價值觀,不反對多黨制,沿著這條道路,必能和平走向完全自由的民主社會;而共產黨是世界上最堅決最強硬的獨裁黨,追求的是絕對的一黨專制,奪權後必將萬馬齊喑。胡適的預言今天已經完全應驗。

而不知是幼稚還是迂腐的陸志韋卻執意不聽胡適的勸告,選擇了留在了大陸,並將燕大親手交給了中共政權。

燕京大學被合併

1949年3月25日,毛澤東和中共其他領導人從河北西柏坡進京。中共安排陸志韋與民主人士李濟深、黃炎培、馬敘倫、沈鈞儒等去北平西郊機場迎接,陸志韋得以與中共高官們合影。這顯然表明了中共對燕大的重視。彼時的陸志韋應該是滿懷欣喜吧。

同年夏天,鄧穎超專程到燕大,代表中共及周恩來,看望陸志韋夫婦,感謝燕大給予中共的多方幫助,併合影留念。也是在這一年的9月21日至30日,中共政治協商會議在北平召開,陸志韋作為特邀代表出席了這次會議。陸志韋聽從周恩來「盜泉之水可以養魚」的說教,艱難地在中共政權下,繼續尋求美國方面的資金支持。

1951年1月,陸志韋代表燕大全體師生致函國務院:希望燕京大學收歸國有。同年2月教育部正式接管燕大。陸志韋表示:「此後不論名義上,實際上,經費來源上,教學的觀點和方法上,燕京都完全而且永久是中國人民需要的大學。」不久,毛任命陸志韋為國立燕京大學第一任校長。

短暫的欣喜走過,令陸志韋萬萬沒想到的是,1952年,中共下令院系調整,燕大被拆分,學校民族學系、社會學系、語文系(民族語文系)、歷史系併入中央民族學院(今中央民族大學),法學院併入中國政法大學,經濟學系併入中央財經大學,其他文科、理科併入北大,工學院併入清華,校址由北大接收。燕大正式終結。原因自然是:美國人到中國辦燕京大學是有政治目地的,要和他們劃清界限。

陸志韋不僅遭到了批判,而且燕大校長之職也被撤銷。在批判會上,「打倒陸志韋」、「陸志韋必須坦白交待」的口號聲此起彼伏,而他最疼愛的女兒陸瑤華和跟隨他五年的心愛的學生林燾以及幾個好友,也加入了批判的行列,無異於在他的心口撒了一把鹽。

被批倒後的陸志韋隨後被調到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任一級研究員、漢語史研究組組長。1955年被聘為中科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

文革下放「五七幹校」後慘死

陸志韋的厄運並沒有結束。文革爆發後的1969年,他被下放到「五七幹校」進行「勞動改造」。

「五七幹校」之名來自於毛1966年的《五七指示》,該指示的內容就是將黨政機關幹部、科技人員和大專院校教師等下放到農村,進行勞動改造和教育,其目地意在改造他們的思想。從1968年5月7日開始,各省開始將機關幹部、科技人員和教師等下放到農村,參加體力勞動,接受農民的再教育。

1969年11月,中科院哲學社科部全體員工和家屬分批下放。兩千多名學者,包括錢鍾書、俞平伯、顧准、何其芳等數百位當時頂尖的學者,來到了河南信陽農村。陸志韋亦在其中。大陸出版的徐方撰寫的《幹校札記》就描述了這段歷史。

這批學者在信陽要自己蓋房子、幹農活、養豬、做飯等,如錢鍾書當時的工作是送郵件的「通信員」,何其芳養豬,顧准種地,等等。除了幹活外,一些人還要接受開會批判。

《幹校札記》中也提到了陸志韋。當時他已是76歲的老人,所裡指派他養豬,僅僅幹了兩個月,他的身體就已經支撐不住,有一次竟然暈倒在養豬場。後來徐方聽說,陸志韋在幹校期間特別慘,病的很重,最後到了神志不清、生活不能自理的地步,所裡於是把他送回了北京。到京後不久,他就去世了。而他的夫人也先於他離世,幾個孩子散落各方。

另有一位一同與陸志韋下放的老者則回憶:那時陸先生的身體已經很不好,走路需要駐著拐棍。每次去食堂吃飯,一手扶著拐棍,一手拿著飯盆,躑躅前行,衣履破舊,完全已是一副乞丐相。後來身體實在太差,被弄回北京,結果沒兩天就去世了。 具體時間是1970年11月21日。

結語

沒有人知道1949年後的一場場風暴讓陸志韋作何感想,而他應該最無法承受的或許是來自親人的背叛。文革爆發後,在工作組的指派下,他的女兒陸瑤華再次以《控訴我的父親陸志韋》為題,當面揭露自己的父親。她說道:「我現在要控訴我的父親陸志韋,他如何蒙蔽我,使我在這次運動中喪失了人民立場,欺騙了群眾……。」

原來,在燕大劃為國有之後,陸志韋在給美國朋友的通信中說:財產還是你們美國人的,你們走了我們要負責為你們把財產保護好。但到了朝鮮戰爭期間,美軍打到鴨綠江邊的時候,美國的教授給陸志韋的信中表示:我們要回中國了,希望很快能見到你們。信件在文革中被公開,這也是陸瑤華繼續批判父親的誘因。

無疑,這不過是文革兒女批判父母的慘劇之一,而面對著這樣的背叛,陸志韋除了屈服,別無選擇。在臨死之前,他是否後悔當初沒有聽胡適之言離開大陸呢?!可嘆,可悲,可憐!

──轉自《大紀元》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責任編輯:李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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