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貧困大學生徐玉玉因為被騙了九千多元錢學費去世了。隔了幾天，又有一名女大學生因為被騙光學費而自殺。網路迅速發酵，公眾為這些花季少女的死感到痛心，最終引起了全國媒體的高度關注。電信詐騙已經成為社會公害，侵蝕著每一個人的基本財產安全。在很多旁觀者看來，兩位女生被騙的錢並不多，但是這些錢是她們貧窮家庭縮衣節食、風裡來雨裡去一點點掙來的，是真正的血汗錢。
弱勢群體成為電訊詐騙目標
值得注意的第一點，被騙至絕境的往往是社會弱勢群體，而電信詐騙，往往針對的就是弱勢群體：農民工、老人、學生，因為他們相對獲取資訊少，好騙。這些最需要社會保護的弱勢群體，因為他們的善良和單純而被騙子們毫無底線地榨干最後一滴血，甚至是在極大的痛苦和悔恨中死去。說來殘酷，寒門出身、父親是民工、母親殘疾人的徐玉玉並不具備太強的辨別力，她甚至沒有接觸這些知識的管道：她不知道卡啟動的方式，所謂指定賬號的意義，而又被教育部門的真實資訊所干擾。苛責她沒有基本的金融常識和安全防範意識是不恰當的：這是她人生第一次處理這麼多錢，也是第一次使用這些卡。
和徐玉玉同齡的北上廣長的高中生，他們應該早早就學會使用信用卡，熟練在微信支付和支付寶裡支配自己零花錢，有條件的孩子甚至早早學會理財、眾籌等新式金融工具。在科技、金融都高速發展的年代，普通人對於科技金融的理解理應水漲船高、普遍提升，但實際上並非如此。徐玉玉這樣的孩子，就是金融小白。但在廣袤的鄉村大地，因為收入低下、可支配收入有限，像徐玉玉這樣努力學習、期望考入大學的孩子，根本不具備甚至不需要人們認為必須的金融常識。以最基本的現代消費工具信用卡為例，資料顯示，從一九九五年廣發銀行發第一張信用卡以來二十年，目前中國的信用卡總量也不過四點五億張，仍然有三分之二的人沒有信用卡，更沒有培養出這種消費習慣。徐玉玉們隻能進入大學後，儘快融入城市生活，獲得相關常識。而在此之前，當他們面對無孔不入、五花八門的行騙方式時，能夠保護自己的只有惜錢如命的謹慎。而一旦錢因為自己的不小心被騙，便會陷入深深的自責、恐懼。
政府監管失職致詐騙氾濫
第二點，誰來監管我們被竊取的資訊？要堵截詐騙案，最關鍵的還是牢牢堅持銀行賬戶實名制，因為不管錢是怎麼被詐騙的、被誰詐騙的，最終都要落到銀行賬戶裡。現在中國最大的問題就是個人銀行賬戶管理混亂，應對於刻意倒賣、出借自己銀行賬戶的個人入刑。國內這個責任是由用戶擔的，所以銀行並沒有動力去做得更好。銀行很多時候只是按照監管要求進行一些分析和監控，並且把各種交易變得更複雜。美國這邊現在信用卡是不需要密碼的，跨行／異地轉賬大部分都是秒轉，但是又做了很多的防範工作。國內銀行的監管制度太多漏洞，筆者認為其非不能而是不為也，銀行根本沒把儲戶利益當回事。源頭在哪裏？源頭就在通信部門和銀行。現在他們為了利益完全罔顧民眾利益，而被電信詐騙民眾的受損利益必須追責到底，防止相關部門為了降低自身風險和規避麻煩推卸責任。
某網路安全公司發佈的《二○一五年中國網際網路安全報告》顯示，目前國內網站存在的泄露資訊漏洞共可導致約十一點五億條個人資訊泄露，佔到了企業／個人網站可能泄露信息總量（二十六點三億條）的百分之四十三點七。其中，IT／網際網路網站可能泄露的個人資訊最多，為五點二三億條，接下來依次是醫療衛生網站二點四億條、電信運營商一點九七億條、金融理財網站一點一億條、汽車交通網站五千四百一十八萬條、教育培訓網站二千四百六十二萬條。資訊泄露就給電信詐騙製造了最大的漏洞，可以說，沒有信息泄露，就沒有電信詐騙。對前者的不作為造成了後者的極端氾濫，並且呈數量級爆發，無孔不入地傷害著現代社會的每一個守法公民。很多案例可以看出來，受騙人的資訊，譬如申請了甚麼補助，領取了甚麼獎學金，去哪家醫院治病，這些行為剛發生後續詐騙簡訊和電話就馬上跟著來了。有大量的證據和例子表明，很多機構不僅在縱容資訊泄露，還因為蠅頭小利而主動出賣公民個人資訊。這是何等可怕的現象！普通民眾有時候是很難防備的，尤其是掌握了其全部資訊以後有針對性地進行詐騙，非常難以辨別。加大對監管部門和相關機構的資訊泄漏處罰力度，責其對任何因此產生的電信詐騙案件受損財物負有連帶賠償責任，這將會有力地倒逼相關機構做好資訊保護措施，電信詐騙的發案率勢必會大大降低。
公安部門不重視金融詐騙
第三點，警察系統對於電信詐騙沒有足夠的重視。中國的警察對於命案的重視程度高於其他案件，這在於命案會直接影響到社會穩定，而個人財產類的案件對於社會穩定影響並不大。另一方面來講，維穩本身影響的不止是警力，而是包括了各個方面因為維穩而消耗掉的資源。
有的人會說很多案子可能涉及的只有幾千元，每個都追查的話警察要累死。但是一個詐騙團夥難道隻詐騙幾千元就散夥了麼？因此而造成的社會財富的損失又數得清嗎？這次是死人了，大家都看到了令這些犯罪份子肆無忌憚的並不是他們真的多麼狡猾，而是他們知道很多時候就算受害者們把各種錄影錄音截圖手機號銀行卡號等等證據直接擺在警察面前，警察也不一定會管。只要不鬧大，警察就不會管。難道騙子們就不知道麼？正是因為如此，騙子們才喜歡騙窮人的錢，雖然騙的不多，但是窮人幾乎無法把事情「鬧大」。這次已經用血寫下了答案：幾千塊錢，可能就是一個人的生命。
逐年爆髮式增長的電信詐騙案，真實地反映出了當前社會的混亂和醜陋──一切向錢看，無所不用其極，這就是騙子們毫無人性的外在社會因素。徐玉玉們是因為幾千元被逼死的，這點錢就是整個家庭和一個花季少女未來所有的希望，改變貧困的唯一的通道。量子工程亮相的時候我為我的祖國自豪，女排奪金的時候我也為之自豪，但是這改變不了徐玉玉們的悲劇。這是現今中國社會的悲哀。只要這種悲劇還在繼續，人們就很難衷心說上一句太平盛世中國崛起。
──轉自《爭鳴2016年11月號》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責任編輯：劉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