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內容提要:曾經從戰場死亡線上滾爬出來的鄭江,憑著一身勇猛,帶領一家人把硝煙瀰漫在自家的房前屋後,擊退數百人的多次進攻取得了勝利,但最終還是無法守衛住自家的房園。
一段痛斷肝腸的愛情故事,僅有三面之緣卻打動一片芳心,更喚起對久遠時空的記憶。沒有漫步在花前月下卻願佇立在大雪紛飛的鐵窗外,把自己變成一尊冰冷的雪人,來傳遞一片熱忱的冰心,表達一份堅忍不拔而又無限崇高的愛。
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爬起來的氣慨竟然可以震懾和擊敗強大的暴力,被扭曲的是肉體,打不變形的是心、是靈魂、是一個堅如磐石的信念。
他們有過反抗、有過越獄、他們維護人權而不懼生死;他們為了保護賴以生存的土地,和特警武裝力量發生激烈戰鬥;他們目睹了浴火的慘烈;也親歷靈堂屍身「人間蒸發」的現場;他們痛恨的貪官、惡人竟然離奇的死去活來;最令鄭江感嘆的莫過於自己親人的死,這種死實在太慘烈,被稱為「這個星球上從未有過的邪惡!」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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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中央紀委工作人員下來調查吳法軒和張彪,是凡官場人員都非常忌諱被調查,他倆當時著實驚出一身冷汗,但後來發現調查起因並非官場派別鬥爭,或政策性、指標性查貪腐,只是訪民的舉報而已,懸在心上的石頭這才掉了下來,吳法軒和張彪搞的征地和拆遷工作都沒有違反當地政府的既定政策,事後還受到上級表彰,為了經濟建設難免沒有一些冤情,何況地方經濟改革也得「摸著石頭過河」,深一腳淺一腳難免不惹些是非和得罪一些人。
按常規這類舉報只是由中央紀委轉給地方政府督辦,地方紀委再劃個圈反饋就完事,但中央紀委打破常規沒有按這個程序,卻派下來一個調查組,誰都知道這些年政法委系統是塊肥得流油的「風水寶地」,吳法軒和張彪非常明白調查組的來意,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正是巴結討好高層官員的絕好機會,來者有情我有意,他倆折騰三天花費了一大筆錢,調查組官員心滿意足地離開後吳法軒便派人調查告發他的人。
眼下即將召開兩會,和往年一樣,得提前控制訪民去北京,吳法軒下令先將鄭江、林媽媽和陳玉芝等人抓進法制學習班,好好的教訓教訓,結果警方去家裡撲了空,派到北京去的截訪人員對三人進行重點搜尋,最終從北京抓回了林媽媽和陳玉芝,但還沒有找到鄭江的下落,張彪領教過鄭江一家,可不太好對付,暫時放一放也無妨,最終都逃不過手心。
法制學習班設在改建後的一個廢棄的鄉村小學裡。它四周新建了高牆,裝上了大鐵門,門外沒有掛任何招牌,一樓和二樓的過道入口也安裝了鐵門,二樓陽台過道還有防護鐵欄,林媽媽和陳玉芝被關在二樓最裡面一間教室,沒過幾天又陸陸續續關進一百多名從北京押回來的訪民。
法制學習班「學生」多了自然師資力量就會增加,說是公檢法抽來一部份,又從社會上找來一部份,他們成天關在辦公室里打麻將或玩撲克,沒有一人出來講課,也沒有開辦一天法制學習,訪民都被關在房間里連下樓的自由都沒有,只能在規定的時間內去放風,這「放風」一詞不禁讓訪民聯想到監獄和法西斯集中營,這才發覺法制學習班跟學習法律完全不沾邊。
樓下專門設置了一個廚房,每天中午都有不少工作人員用餐,但關在這裡的訪民里卻被禁止去廚房,每個被關押人進來先餓上三天,以後每天只限吃兩個小饅頭,關押的人全都餓得骨瘦如柴,動不動還挨打,這些訪民非常想不通,但也只能把憤怒藏在心裡,願意妥協保證不再上訪的可以與家人取得聯繫,有人在飢寒交迫中實在受不了就寫保證書、誨過書等,家人才可以知道被關押地點,到法制學習班交上幾千元保證金,外加食宿費、學習費每天一百五十元,這樣才可以領人回家,來這裡的訪民熱鬧一陣子後大都陸續離開,似乎法制學習班的這期培訓才剛剛開始,晃然間又匆匆結束,公檢法官員也撤回,管理方剩下余磊的一幫人,被管理方只剩下林媽媽、陳玉芝等不足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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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氣還比較寒冷,都鬧著要被子,林媽媽和陳玉芝也多次爭取要被子、要食物、要人道,但得到的只有粗暴回應,要麼余磊過來罵幾句:「餓死凍死活該!誰叫你們不聽話,畜生才不聽話,還要人道叫呢!」要麼余磊和手下人過來動用肢體語言,打兩個嘴巴或踢上二腳。
七十幾歲的林媽媽經過幾天的折磨後,顯得又矮了一截,身上肌肉萎縮,骨骼和血管突出,儘管如此,林媽媽還總是給陳玉芝省下半個饅頭,陳玉芝怎麼也無法接受。
林媽媽說:「我曾經經歷過三年大飢荒,不怕挨餓,你們中年人更需要營養。」陳玉芝想,為什麼大家都尊敬的稱呼林媽媽,原來她真的是個慈祥而偉大的媽媽,這樣的老人,誰都會尊敬三分,而這裡卻如此折磨一個老人,甚至毆打林媽媽,不知這些人是狼心還是狗肺,她對林媽媽的疼愛已勝過自己的親人。
凡進來的訪民,每人就一床較單薄的被子和一張草席,被子只能在草席上鋪一半蓋一半,眼下一股寒流襲來,兩人為了抵禦寒流,只能擠在一塊互相取暖,在草席上鋪一床蓋一床。陳玉芝看著林媽媽蒼白的臉上又增加許多皺紋,頭髮由花白變得全白,不由得一股心酸涌遍全身,她擁著林媽媽抽泣。
「要不你就寫個保證吧,讓家人趕快接你回家。」她對林媽媽說,林媽媽緩慢地回答道:「我的老伴被他們逼死,房屋被他們強拆,冤民上訪沒有錯,更沒有犯罪……」她緩緩氣接著說:「為了更多人的合法利益,維權上訪是我們自己的選擇,哪怕前面是刀山、是火海,都得走下去,絕不寫保證,絕不妥協,我們不能苟且偷生,不能活得沒有一點骨氣。」
陳玉芝哭出聲來,過了一會林媽媽繼續說道:「如果向這群強盜、土匪妥協,我們怎麼面對眾人,就是到了黃泉路上,我會沒有臉面見我的老伴和列祖列宗。」
林媽媽的心態令陳玉芝感動,她只希望多關心和體貼林媽媽。她用自己的身體緊緊的貼在林媽媽後背,讓她暖和些,但強烈的寒潮怎麼也難以溫暖起來,兩人縮成一團,陳玉芝感到林媽媽被凍得瑟瑟發抖。
寒風呼嘯,鐵窗的一塊玻璃透風,也無法找到東西遮住寒風侵入。她想,她和林媽媽已在這裡被折磨了十幾天,林媽媽羸弱的身體已嚴重缺乏營養,真擔心林媽媽能否度過今晚寒潮,陳玉芝看看冰冷而又空空的四壁,實在無法找到一種施救辦法,這時她突然想起曾經在勞教所關押期間遇到一位法輪功學員,給她講過九字真言「法輪大法好真善忍好」,說是在危難中只要真心誠意念這九字真言就可以得到解救,她對此一直半信半疑,如今落入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境地,九字真言已成了她期望得救的唯一希望。「法輪大法好,真善忍好……」陳玉芝默默地念著念著便睡過去了。
到了半夜,突然有開門的聲音,儘管門開得緩慢,但門發出的吱呀聲還是驚醒了陳玉芝,她已凍得沒有力氣驚呼,但也不感到害怕,只見黑暗中一個黑色人影進來,下面還有一團白影,想必是否傳說中的黑白無常,難道我們已經去了那邊,也罷,世態炎涼,活著也沒意思,到那邊興許還能上訪找閻王告狀呢。這樣一想便不覺害怕,靜靜地看他們如何處置。
只見這人影將手中的二床白色被子輕輕的蓋在林媽媽和陳玉芝身上,又放一塑料袋的東西在旁邊,然後轉身欲離開,這時驚醒了昏昏沉沉的林媽媽,她突然問道:「你是誰?」黑影回過頭說:「我……我……」然後又「噓……」一聲,表示不要太大聲,陳玉芝起身打開了燈,只見黑影是一個男青年,個頭不太高,林媽媽輕聲說:「這不是張二娃嗎?」
張二娃示意地點點頭將食指立在嘴上又「噓——」一聲,然後指指塑料袋便出門去。塑料袋裡面是一包熟雞蛋和鹵肉等食品,兩人都驚喜地感到無疑是雪中送炭。兩人吃了一些頓時感覺到全身溫暖,她倆拿一床被子墊在草席上,另一床被子加蓋在身上,這樣度過了當晚的寒潮。
第二天清晨,張二娃又來將兩床被子收走,見塑料袋裡還剩些食品便叫兩人立即吃掉,將空塑料袋和垃圾也收走,過了一會余磊等人來查看房間,見林媽媽和陳玉芝精神飽滿的樣子,感到有些奇怪便聳聳鼻子,在房間里轉了一圈,四周看看後才離開。
中午吃飯時間,換成張二娃來送飯,已不是原來的兩個小饅頭,他端來兩大碗麵條,分別遞給林媽媽和陳玉芝。張二娃透露說:「他們都去打發後事了,現在暫時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看管,這二碗麵條是我做的,還得保密。」
林媽媽和陳玉芝都驚奇地問打發什麼後事。張二娃說:「昨晚寒潮樓下凍死了一個中年男訪民,姓楊,樓下的訪民是另一個人在看管,本來今天上午要準備釋放楊,結果叫不起來,才發現他已斷氣,全身冰涼,余磊等人已將屍體運到醫院,然後通知他家人說病危正在搶救。」
林媽媽說:「上次在院子里的放風時間我還和這楊姓訪民說過話,聽他說他已寫了保證書和誨過書,可能最近幾天就會回家。」
張二娃回答說:「是的,家人還交了三千元保證金要領人回家,但上面說他以前寫過不去上訪的保證,這次又去了北京,上面下令還要折磨他幾日再放人,讓他刻骨銘心增加記憶,結果過頭了卻死在這裡,這事千萬保密呀。」
林媽媽和陳玉芝點頭,同時都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怖襲來,感覺自身已落入任由宰割的匪窩,但林媽媽很快從這種恐懼中解脫出來笑著對張二娃說:「我看你現在的精神面貌跟以前判若兩人,你怎麼有如此大的變化?」
林媽媽握著張二娃的手說:「好孩子,讓林媽媽再看看,你面相都長變了,瘦瘦的臉上長了些肉,已看不到惡相卻帶著幾分慈善,看看做好事就不一樣,相由心生啊!都說進城管幹事會越變越壞,你怎麼會突然變成個好人啊?」
張二娃小聲說:「這個全靠鄭學軍的幫助,我終於明白了許多做人的道理,從此我就不再主動參與城管的打架和砸攤、搶攤的事,沒多久城管說我精神有毛病把我解僱了,正好法制學習班需要找幾個看管,就把我引薦到這裡來。」
林媽媽吃一口麵條後說:「鄭學軍自從監獄出來後是變了一個人,再看不到他出來打抱不平,也不多言多語,都以為他坐牢坐變的,原來……」正在說話間突然鐵門「哐啷」一聲被打開,余磊等人闖了進來。
余磊瞪著眼睛對張二娃說:「我上午就聞出來異味,懷疑你私下搞事,破壞我們的法制學習計劃。」
余磊令手下人將張二娃帶進辦公室,然後回過頭將林媽媽手上沒吃完的半碗面打倒在地,雙腳在麵條上邊踩邊說:「叫你吃,叫你吃,」然後朝林媽媽腿上背上連續踢幾腳,又朝臉上重重一拳,林媽媽失去重心,頭撞在牆上,暈倒在地。
「住手」陳玉芝大叫著不顧一切衝上去扶林媽媽,並大聲罵余磊沒有一絲人性,余磊一把抓住陳玉芝的頭髮提起來然後朝牆上一撞說:「你想找死了,這碗麵條都被你吃得一乾二淨。」
說著又給陳玉芝兩個耳光又踢上二腳,陳玉芝大喊救命。余磊離開時說:「從現在起,我叫你倆三天不準吃飯,你們可以將地上的爛麵條舔吃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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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芝扶著林媽媽,輕輕撫摸她額頭上的傷,哭著呼叫,良久林媽媽方才蘇醒,第二天林媽媽也一直躺著,並偶爾呻吟幾聲,陳玉芝感到飢餓難忍,她拾起地上一根麵條看了看又扔在地上,然後去公共衛生間喝點水,又用一空瓶弄點水給林媽媽喝,同時叫林媽媽吃幾根洗凈的麵條,林媽媽搖搖頭艱難地說:「寧可死,不可辱。」然後又迷糊過去。
好一會林媽媽又醒來說:「我可能挺不過去了。」林媽媽微微一笑說:「有你陪我到最後是我今生的榮幸。」
到了第三天,余磊進來房間走了一轉,見麵條依然留在地面,他說:「只要你們將地上的麵條吃掉,我馬上給你們加餐。」陳玉芝和林媽媽都不理他。
余磊離開後,林媽媽突然顯得精神起來說:「你看窗外的杏花開了,紅紅的,好喜人呀。」陳玉芝看看窗外,一棵早已枯死的銀杏樹,沒有葉片,哪來杏花?過一會林媽媽叫著老伴的名字,又說:「好累呀、好累呀,只想歇息。」
傍晚林媽媽又坐起來想小解,陳玉芝扶著她去了衛生間,林媽媽洗洗臉,梳理一下蓬亂的頭髮,又艱難地回到房間躺下,喘過一陣粗氣後又平靜地睡過去,林媽媽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陳玉芝傷心的哭聲驚動了余磊一幫看管,她哭著說:「如果有來世我來做你的女兒。」余磊令手下人將林媽媽屍體台上車,陳玉芝繼續哭著說:「敬愛的林媽媽,你在那邊等著,我也很快來陪伴你的。」
余磊卻對她說:「你也想死,沒那麼容易,我現在倒不想要你的命,這段時間大順鄉村民正在造反鬧事,留著你還有用。」余磊令手下人將陳玉芝換個房間,並給些食品,然後將林媽媽屍體送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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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夢玲趕到醫院見到並非病危的婆婆,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已台上殯車,這景象猶如晴天霹靂,她爬上殯車守著屍體痛哭,到了殯儀館立即給父母和親友們打了電話,隨著親戚的陸續到來,警察也開始不斷增加,親友們都發現林媽媽左額頭、右下顎等部位有明顯傷痕。
警方解釋生前在法制學習班不小心摔了跟頭撞傷所致,但下顎內側傷痕也屬摔傷令親屬不可信,都要求說出真相,警方說過幾天法制學習班會給摔傷經過一個說明,親屬認為就算是摔傷這傷勢不會致命,其中必有隱情。
林媽媽究竟為何而死,一些親屬趕到醫院要求院方出示病情報告和死亡證明,而醫院方否認接收林媽媽入院,自然沒有入院證據,有醫生私下透露,說林媽媽被拉到醫院時已經死亡多時。
親屬們要求警方驗屍,查明死因,警方答應過幾天會出台一份驗屍報告,但王夢玲卻不答應,說婆婆被警方從北京抓回來,關押在法制學習班,警方不讓見人,又神秘地死在警方手裡,現在又要警方來驗屍,警方總會自圓其說,不如現在當眾查驗。
警方不同意,回答說,不願意驗屍就立即火化,並要求直系親屬馬上簽字,親屬們拒絕後,十幾個警察前來要強行台屍體去火化,王夢玲和親屬們極力阻止,哭聲震天。
這時死者兒子王興華等親人從天津趕來,王夢玲哭著向父親訴說事件經過,王興華決定脫開死者衣服親自查看,警方仍然阻止,王興華認為警方阻止就說明警方有謀殺嫌疑,親屬都圍著警方領頭人講理,最後警方只得同意查看屍身,但要求不準拍照。
親人和警方都見到林媽媽身體骨瘦如柴,想必與飢餓有關,這副景象令親屬都痛哭不已,又發現屍身腿上、背上多處有青紫色痕迹,象是被踢打的傷痕,一些親屬早已忍不住按響了手機攝影快門,警察欲奪走手機,雙方發生口角和拉扯,面對瘦骨如柴的屍身和傷痕,警察自知虧理,無法向死者家屬解釋,也不便強奪,最後只得溜走。
現場官員向吳法軒彙報說:「我們私下找過死者兒子王興華和孫女王夢玲等人,要多少賠償都可以提出來,但死者家屬態度都非常強硬,要求對死因拿個說法,否則堅決不簽字火化。看來這家人不象前幾天的楊家,用點金錢就可以將事情處理得非常圓滿,這王家個個都不看重金錢,只看重真相,這出乎意料,我們當時警力不夠,結果被他們強行用冰棺將屍體弄走。」
吳法軒眉頭一縱說:「不好,屍體被弄走,我們會很被動,甚至可能激發群眾集體鬧事,趕快派些便衣隨時打探情況,注意事態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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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法軒目送現場官員離開,癱軟地坐在沙發上揉搓太陽穴,突然心臟病發作,他急忙摸身上救心丹卻怎麼也摸不著,這時他正好看見李大剛進辦公室來,他一手捂胸口,一手指向辦公桌,李大剛明白其意思,在辦公桌上找到一瓶救心丹抖出幾粒塞進吳法軒嘴裡才緩過氣來。
李大剛向半躺在沙發上的吳法軒彙報說:「抓到一名拉橫幅的法輪功學員,這可是個新的發現,在以前的黑名單里沒有記錄。」吳法軒一臉陰雲的表情又露出喜色。
李大剛繼續說道:「我在檔案上查了一下,這人叫鄭學軍,男,三十五歲,曾經因使用具有殺傷力的汽油彈被判刑三年,出獄後開始煉功……」
吳法軒一想這不是鄭江的兒子嗎?正要找鄭江一家算帳呢,卻自己送上門來了。幾個月來一直在找掛標語的人,610辦公室把當地黑名單上的人全部弄進洗腦班,但依然在樹上、電杆上等部位出現法輪功標語,警方又派出大量便衣和吃低保救助金的下崗工人潛伏蹲點,政府花了一大筆錢總算摘出心頭之患,這不僅將得到上面表彰和獎勵,且對官場仕途都將有直接好處。於是,吳法軒表揚了李大剛,說他非常有能力,吳法軒將向上級打報告邀功請賞。
過了一會吳法軒又接到李大剛電話,說王家門前設了靈堂,已聚集數百人,可能會抬冰棺去政府鬧事。吳法軒急出一身冷汗,他要求道:「今晚半夜務必派出大量警察去把屍體奪過來,然後秘密作焚化處理。」
第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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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江在中央召開兩會期間,提前去了北京女兒家,伺機找中央高層官員訴冤上訪,卻得知林媽媽和陳玉芝等訪民去北京上訪被抓回關進法制學習班,才過十幾天又得知林媽媽被迫害致死,這時他再也坐不住了,便離開北京回燕城哀悼林媽媽,剛回家又得知兒子鄭學軍被抓,面對這一連串的打擊,鄭江一下子象老了十歲,當天晚上他堅持去林媽媽靈堂守夜。
下半夜靈堂只剩下二十幾人,到了凌晨三點,突然一幫穿藏藍色服裝的人衝進靈堂進行打砸,正在打麻將的守靈人驚呼,紛紛撥號報警,鄭江等向破壞靈堂的人奮起還擊,幾十個守靈人也紛紛加入戰鬥,鄭江的格鬥本領不外乎軍體拳中的擊、推、劈、抽、勾等套路,雖然不落套俗,但對付一般的社會流氓還綽綽有餘,眼下這群人絕不可等閑視之,他們採用推、防、掏、抓、擋、踹、砸、戳等戰術,多是軍警擒敵拳的格鬥功夫,近些年這項功夫被演化得更厲害、更毒辣,加之個個都是年輕人,鄭江經過一招一式顯然不是他們的對手,只得左閃右避的防衛,無出手之機,最終被對方打倒而頭破血流。這幫肇事人又涌去搶奪冰棺,王興華、王夢玲等人在保護冰棺過程中也被打倒,冰棺被抬上車,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緊接著一百多個戴著頭盔、全副武裝的警察衝進打鬥現場,鄭江見警察到來感到高興又感覺懷疑,剛站起身又被警察一警棍打翻在地,警察並沒有抓行兇肇事的人,卻當場抓走十幾個守靈人。現場一片狼藉,麻將、撲克撒落一地,直到第二天中午十幾個守靈人才被陸陸續續釋放,王興華、王夢玲等死者親屬回到家林媽媽屍體卻不見了。
打電話問警方說不知情,然後報警詢問昨晚一幫穿藏藍色服裝人的來歷和去向,警方回答:事件正在調查當中,目前尚不知情。死者親屬又去了殯儀館火葬場都說不知情,林媽媽的屍身竟然在眾目睽睽下人間蒸發。
鄭江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髮際部位流出來的血染紅了半邊臉,警方看到都怕擔當責任,因此當場就將鄭江釋放。
他被醫生剃掉一把頭髮後,進行了包紮,捆綁一圈白色紗布,次日,鄭江戴上一頂運動帽,再次出現在弔喪群體當中。現場一些人正在整理被打砸的桌椅、靈堂和花圈等物品,死者親屬守著林媽媽的照片和靈牌早已哭成一片,悲悲切切,咽哽萬狀,民眾也都茫然的紛紛落淚。
「自古盜匪搶財、搶人哪有搶屍之理,真可謂千古奇冤!」王興華對眾人哭訴說。鄭江見現場已聚集四五百圍觀群眾,他對眾人說:「活著的被搶房、搶人,死去的還被搶屍,活人不得安身,死者不得安魂,我們被他們逼到了這個份上,大家應當找政府評理去。」眾人也都應和去找政府評理。
王夢玲很快去廣告店放大了骨瘦如柴的屍身照片,並對屍身上被毆打痕迹作了特寫和說明,同時製作幾幅白底黑字的大橫幅,上書「劫匪搶屍千古奇冤」、「緝拿元兇血債血還」、「法制學習班是法西斯集中營」、「強拆逼人自焚」死者親屬老少幾十人都披麻戴孝拉著橫幅走在前面,後面跟著數百民眾向市政府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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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剛得知衝著政府的哭喪大軍已走上街頭的消息後,立即報告吳法軒,吳法軒召開緊急維穩會議,公安、信訪辦、武裝部和城管委員會等部門作好一切應對準備。
李大剛說:「大約有五百多人朝市政府遊行而來,遊行人數還陸續有所增加。」
吳法軒說:「馬上通知各警種作好一切準備待命。便衣警察不能穿公安藍色便裝和迷彩服便裝,要打扮得跟普通人一樣。」
李大剛說:「封鎖大順鄉已用了不少警力,現在警力嚴重不足。」
吳法軒說:「對付一群弔孝人不方便向上面打報告要武裝警力,馬上從大順鄉抽回一部份警力。」
維穩官員各就各位,分頭行動。吳法軒叫住張彪對其耳語說:「為了防止意外,馬上將法制學習班的訪民全部釋放。清理一切生活物品和痕迹,安放一些床和被子什麼的。」張彪點著頭轉身出門,吳法軒又叫住他說:「等等,陳玉芝是見證人啊,可不能在這個火頭上把她放出去,再說大順鄉被封鎖,她也回不了家。」
林媽媽屍體被搶奪的消息奔走相告,再加上王家當年被強拆房屋時老王被逼迫自焚,無不激發民眾情緒,都為王家鳴不平,民眾紛紛加入遊行,當隊伍抵達市政府廣場時,示威民眾已聚集一千人左右,令剛進入維穩辦不久的李大剛非常驚慌,他想這些人似看熱鬧又似參加抗議,這些似是而非的身份的民眾,實際上骨子裡還是想參加抗議,他們站在這裡就已經是一種抗議了,這些年動不動就出現群體事件,這些似是而非身份的人最後往往是鬧事的主體。這樣龐大的人群匯聚也是吳法軒絕對不允許的,他們是在威逼政府,他立即向上級報告,並設法驅散人群。
現場除了大量警察和便衣外,沒有官員出面接待,死者家屬在政府大門外立起死者照片,放起哀樂,哭聲震天,過了一會政府官員到現場叫死者家屬代表進去談話,王興華、王夢玲等五名死者家屬代表被帶進信訪辦,又陸續進來幾個官員。
民政局副局長表示,將給死者家屬一筆撫恤金。
死者家屬認為,不僅僅是撫恤金問題,需要說明林媽媽的死亡真相和屍體去向。
公安局副局長表示,警方正在調查死亡原因和半夜劫屍的不明身份人員。
死者家屬認為,這種說法是不負責任的推卸,一千人正在外面現場期望知道真相,希望儘快拿出一個真實的說法。
政法委李大剛說:「這是對人民政府的一種要挾,且不說一千人沒有經過政府批准,擅自非法大遊行,又用一千人來非法圍攻人民政府,並非法在人民政府設靈堂放哀樂,嚴重影響社會的正常秩序,當前應以大局為重,立即解散非法聚集,可視情節不予追究。」
死者家屬認為:「死者家屬上訪,談何非法遊行,引來一千人自發聲援,何為非法聚集,這正說明政府黑惡行為早已失去民心,政府理當自我反省,用事實來安慰渴求真相的廣大民眾……」雙方談判陷入僵局,最後五名死者家屬被從後門帶走。
李大剛用話筒向聚集人群喊話:「事件必將在一定時間內得到調查結案,並公示於眾,對個別違規人員必將嚴懲不怠。現在請大家立即解散,不許非法聚集,影響政府的正常工作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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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切關注群體聚集上訪事件的吳法軒,這時突然得到一個更令人心急如焚的震驚消息:大順鄉約三千民眾已突破封鎖向市政府遊行而來。這三千村民加上正在廣場的一千人,匯聚起來將形成巨大的群體事件,要是下崗工人、計程車司機、民辦教師、退伍軍人等趁熱打鐵,將一發不可收拾。
他作為市維穩負責人心急如焚,立即向上級報告火速調動武警,並配備警用裝甲車等維穩機械設備,阻截大順鄉遊行村民。同時上級還下令:不論採用任何形式立即驅散市政府廣場的上訪民眾,嚴禁拍照,並注意謠言傳播和控制網路輿論,各媒體喉舌要善導民眾言論。
民眾正在期盼死者家屬代表的出現或政府官員的答覆,突然一幫年輕人手持棍棒打砸政府大門旁邊落地玻璃窗和一些公共設施,引起眾人圍觀,一些不明真相民眾都拍手叫好。
突然全副武裝的警察約八百人,以打砸政府大門為藉口進行暴力驅散,武警手持警棍沖向人群大打出手,一時間天昏地暗,哭聲、喊叫聲震天,大部份民眾被迫逃散,許多人被打傷,一些不願離開的死者家屬和民眾被強行抓上警車,凡是摸出相機或手機的民眾都被便衣搶奪而去,現場橫幅、死者照片全被搶走,對廣場一千民眾的清場很快宣告結束,警方拉起警戒線,大量警員排成人牆控制了廣場。
吳法軒這時才鬆了一口氣,他立即令數百防暴警整隊火速趕往正在朝政府廣場步行而來的遊行村民,防暴警配備盾牌和警棍走在最前列,在半路攔截三千名大順鄉遊行民眾,雙方發生對峙。
警方向村民喊話:「沒有經過政府批准的遊行是非法的,你們必須立即解散,政府將寬大處理不作追究。」
村民回應說:「政府從來就沒有批准過民間的遊行,公民有言論、集會、結社、遊行、示威的權利和自由,這是受法律保護的。」村民向政府、向警方要人權。
村民力求突破人牆與警方發生摩擦,有一群年輕人率先用泥塊、雞蛋、爛菜砸向警方,前列的防暴警舉起盾牌抵擋攻擊,李大剛令便衣拍攝了這一場面,並將現場情況報告給吳法軒,吳法軒下令說:「好!我們需要多收集這些鏡頭,證明這是一群暴徒,他們率先出手襲警,我們有理由實行鎮壓,我命令馬上驅散遊行示威暴徒。」
警方繼而發攻勢,村民奮力抵擋,雙方發生了一場血腥大戰,警方動用了裝甲車四輛,緩慢開進逼散人群,同時使用了數百枚催淚彈和震爆彈等維穩武器,赤手空拳的村民在硝煙瀰漫中激烈反抗,混戰中村民方被打死五名學生和數十村民,數百人受傷,警方有數十官兵受傷。
村民大多潰敗而回,警方乘勝進入大順鄉,奪取和收復大順鄉政府,還截獲古鐘一口,抓捕領頭人夏俊波和幾十個村民,至此警方大獲全勝。
大順鄉的遊行請願被鎮壓後,武警部隊和大量警察等近千人分別駐紮在大順鄉中學和小學校園內,而學生全部被迫放假,此後大順鄉出現隨意毆打和抓捕村民的現象,一片嚴壓的恐怖氣氛頓時籠罩大順鄉。全副武裝的警察、便衣和政府官員一道組成工作組進村,挨家挨戶串門問話作筆錄,村民稍有不滿言論立即被抓、被打,村民見工作組進村都閉門不見,這群便衣就敲門、砸門或越窗入室毆打村民,一時間鬧得大順鄉各村雞犬不寧。
夏俊波等三個領頭人被警方關押當晚死亡,警方說是死於心臟病突發,其它幾十個村民分別被拘留、勞教和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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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江與死者家屬一道被抓,在派出所作過筆錄後,當晚關進法制學習班。黃亞蘭、鄭學軍、鄭江都在關押中,在北京工作的鄭雅便回到燕城和楊冬梅一道找警方要見一見父親,但都沒有下落,又打聽到被抓走的死者家屬已全部釋放,唯獨剩下鄭江,便向鄭江的戰友伍強求救,伍強經過多方打探得知鄭江被關進法制學習班,但法制學習班戒備森嚴,拒絕探視「學員」。
伍強便召集幾名戰友來家裡商議,王洪軍說:「我們是否找一大群人來逼警方放人?」
伍強分析說:「從正面周旋很難成功,如果用大量人數能威逼成功的話,這個先例一開,共產黨用不了幾天就會完蛋,所以他們不但不會放人,還會暴力鎮壓。」
曾國雄說:「是的,戰友們通過多年上訪,特別在北京形成一龐大陣式,但最終還是被首長們耍了,他們設法分解龐大陣營,再強制送回原藉關押和折磨。我認為正面不行就走側面,側面不行就從後背捅上一刀。」
伍強說:「張二娃曾經在『法制學習班』呆過幾天,前幾年他和城管人員一起經常搶劫和毆打攤販,後來不知什麼原因突然不主動行暴了,有時還護著攤販,結果城管認為他精神有毛病把他開除了,張二娃為了生活,他和母親去街上賣茶葉蛋,又被城管圍攻,鬧得雞飛蛋打,他在城管畢竟有些人脈,就被介紹到『法制學習班』當看管,不知什麼原因最近又被開除。近日我碰到張二娃,問他為何在這個行業工作多年突然金盆洗手?他沒有回答,只從口袋裡拿出幾張傳單遞給我,我一看是法輪功真相資料,只見他微微一笑便離開,這哪裡是精神有毛病,分明是做了好人。前幾天我再次碰到張二娃,找地方坐下來向他了解『法制學習班』的內部情況。他說:『法制學習班是從法輪功洗腦班學來的一種關押方式,是政法委維穩部門搞的,跟洗腦班一樣完全是非法的、見不得人的,被關押人面臨各種酷刑折磨,打死算自殺,他們還稱:『死一個就少一個不穩定因素,給黨和政府減輕負擔。』」
王峰睜大眼睛說:「好邪門呀!這還得了,昨天是林媽媽,今天是鄭江,如果大家還不站出來制止,明天可能就是你、是我。」
伍強說:「所以我們就得站出來制止黑監獄的不斷滋生,目前最大的黑監獄莫過於勞教所,中共統治下由於沒有法制,滋生出非法的關押場所勞教所,因為沒有人制止,人們都麻木了,所以勞教所才得以肆虐幾十年,使無數民眾遭受到它的非法迫害,後來又湧現出『法輪功洗腦學習班』和『法制學習班』甚至精神病院、休閑山莊、敬老院也成為他們的非法關押場所,這些黑監獄是繼勞教所後的新產物。」
王洪軍說:「真令人驚訝!我們應該制止這些黑監獄的不斷蔓延,我們當年都是部隊里的好漢,我想我們應該去『劫獄』,用這種方式以營救鄭江來震懾他們,並尋找證據,向社會和海外媒體公布打著法制學習班旗號的黑監獄內幕,公布林媽媽被迫害致死真相,揭他個老底朝天,哈哈!」
曾國雄說:「闖進政府的關押場所『劫獄』感覺象是上演一部精彩的警匪大片,會不會是犯法呀?」
伍強說:「我諮詢過律師,首先是政法委維穩部門凌駕法律私設公堂,非法綁架和關押合法公民,犯法的應該是他們,如果從正面跟政府講道理和法律,他們就會跟你耍流氓、講法規、談國情,我想只有以毒攻毒,以惡治惡,前不久出了林媽媽事件,他們做賊心虛,現在出擊正好擊中要害,這個時候只要能救出人來,他們是不敢聲張和追究的。」
正在這時,鄭雅和楊冬梅興沖沖地來到伍強家,兩人和伍強客套幾句後,鄭雅對伍強說起父親的事,但見一屋子人卻欲言又止,伍強看出她的顧慮,便介紹了屋子裡的幾位老戰友,並說:「大家正在商討營救你父親的方案呢。」鄭雅和楊冬梅對他們的義舉表示非常感謝!
鄭雅說:「昨天我們找到維權律師郭成鋮,他說:『所謂法制學習班應當是政府行為,但不具備關押性質,裡面的學員應該有人權和自由空間,如果限制人身自由,更不得與親人會面,甚至與外界失去任何聯繫,這就是非法的具有黑社會性質的黑監獄。』他還說:鄭江分明被警方抓捕,已超過24小時家屬沒有得到任何法律文書,這種『被失蹤』是非法的。」
鄭雅繼續說:「後來,我們和郭成鋮一道用法律手段找警方要人,警方迫於壓力,很快給我們發函件,說鄭江在敬老院接受『法制培訓』,郭成鋮認為:他們害怕曝光害死林媽媽的黑監獄法制學習班,所以將鄭江弄到敬老院,以轉移視線,敬老院常年用來監禁和控制訪民不準去北京上訪,這種性質實際上也是黑監獄。」
「好,我們馬上去敬老院『劫獄』!」伍強對幾位戰友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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