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天津濱海新區的海港城,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萬科的手筆,靠海,離生活設施近,環境美管理好,距天安門也不過兩個小時車程,被人譽為 「小歐洲」,是典型的中產階級的高檔社區。顯然,不論是這裡的房子還是業主們的生活,都是底層民眾可望不可即的。
然而誰會想到,8月12日晚一聲大爆炸後,這座令多少人羡慕的高檔社區瞬間便成了慘不忍睹的無人區。比鄰的金域藍灣、啟航嘉園等社區情況也基本差不多。那些有著優渥收入,沉浸於職場旅遊健身養生之中,以為和歐美生活方式只隔了一條大街的中產業主這時驚奇的發現,如今他們竟然成了無家可歸的新難民。
一位海港城的業主在題為《天津萬科業主逃生記——驚魂24小時!》的帖子裡道出了他們的共同感受:「夜,早己深了。人,早己睡了,無聲無息。兩聲巨響劃破天際,滿天火球墜入凡間。英雄男兒在苦戰,婦孺老人在四處逃難。家,卻沒了。」
他們不想住回那個充滿恐怖回憶的地方去,要求政府給出安置措施,對受損房屋進行回購。他們認為,「這次爆炸事故是政府部門監管不力,政府應該為此負責」。
起初他們依然保持著他們認為的中產階級該有的尊嚴和平靜:耐心等待,服從領導安排,可當等來的結果只是6千元租房津貼時,憤怒,抓狂,被欺騙後的失落感衝垮了他們殘存的平靜——這點錢算啥,夠交兩個月租金吧?那房子以後能住嗎?周邊有污染嗎?找誰負責?倉庫建設是誰批准的?為什麼自己花錢買的房子旁邊有這麼大一顆定時炸彈?港口的政府監管部門為什麼不管?為了給政府施加壓力,他們下跪拉起橫幅,小心謹慎的嘗試把事情鬧大,橫幅上寫著「相信黨相信國家」,以免激怒官方,留下把柄。試想,這一切跟訪民有何區別?如今,雖然政府答應擬對受損房屋以市場化方式回購,但人民幣能夠回購所有的東西嗎?能夠解決所有的問題嗎?
如果說這次天津大爆炸有什麼正面的警示作用,我想其中之一恐怕就在於它以一種殘酷的直觀方式擊碎了與世無爭的「中產階級夢」。憑藉著自身的才華和多年的奮鬥,中國的中產階級好不容易過上了他們嚮往的有房有車有基本財務自由的體面生活,本以為只要不跟這個社會「過不去」,靠自己的努力,「明天會更美好」。但當洋溢著幸福感的海港城在一聲爆炸中瞬間變成無人區時,一個被他們中許多人忽略的殘酷現實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鮮明的擺在了他們面前:他們的所謂幸福生活其實也是沒有保障的,明天未必會更美好!說白了,在中國這種法治精神匱乏、監管機構不作為的生存環境下,底層民眾固然是草民,中產階層何嘗又不是高級草民呢?
英國詩人約翰‧多恩曾詩云: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可以自全。
每個人都是大陸的一片,
整體的一部分。
如果海水沖掉一塊,
歐洲就減小,
如同一個海岬失掉一角,
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領地失掉一塊
任何人的死亡都是我的損失,
因為我是人類的一員,
因此 不要問喪鐘為誰而鳴,
它就為你而鳴。
中國的中產階級一向是一個只知道埋頭賺錢,本能的游離於公共生活之外,有意識的對任何公共事件保持高貴沉默的階層。然而,剛剛過去的7月份的那場瘋狂股災一下就消滅了60萬中國中產階級,天津大爆炸又一下讓一批中產階級業主成了無家可歸的難民。在經歷了這般災難性的生活突變後,他們會抬起頭來重新審視這個國家的未來和自己的價值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