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以上文章)
二十八
四個月後,我逃到澳洲,開始了海外流亡生涯。我將我的經歷寫成自傳體紀實文學《靜水流深》在國際社會發表,揭露中共迫害法輪功的慘烈。這本書被澳洲最大的出版社翻譯成英文版「Witnessing History : One Woman’s Fight for Freedom and Falun Gong」在澳洲、美國、英國等多個國家出版發行,在主流社會引起極大關注。數年後海外最大的華語電視台,新唐人電視台將我的故事拍成紀錄片《自由中國》。片子問世後屢獲國際大獎,我受邀到多個國家和城市演講。我因此成了「名人」,也讓留在綿陽的父母受到中共國安的格外「關注」。
剛開始,國安只是定期找父母「喝茶」,後來就要求他們到海外來,勸我「歸降」。
有一年中秋前,綿陽國安局局長更親自出馬,對母親說,誠懇的邀請我回去看看,一定保證我的安全。他們甚至說,可以寫一份保證書交到我母親手中。他們逼母親跟我聯繫,傳達以上信息。
國安給我寫保證?當初在勞教所,為了讓法輪功學員寫不煉功的保證,他們把我們往死裡整。事過這許多年,他們卻要給我寫保證?他們能保證我的「安全」,為何不把監獄裡關的法輪功學員都放了?為何每天還在抓捕法輪功學員?為何還犯下活摘法輪功學員器官這種「這個星球上所未有過的」驚天大罪?這種將人、將人體器官當作商品,批量強取並販售之事,連納粹也沒幹過,已超過人類的想像能力。國安給我寫保證?我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我請母親轉告他們:對不起,我不想回去。
惱羞成怒的國安終於露出真面目,放出狠話道:「這次不回來,一輩子也別想再回來!」
很多時候,都是由母親出面應對國安,從母親口中,我知道父親對他們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句:「讓她回來,現在時機還不成熟。」
每次我打電話回去,都是母親接。爸爸很少跟我說話。說話的時候,也只是簡單的說,他很好,讓我放心。
但我從母親那裡聽說,其實他並不太好。他的血壓又上去了,眼睛裡長了白內障,諾大的水杯都看不清,倒開水時會倒到杯子外面去……
二十九
2014年8月,在與父親分離十三年之後,我突然接到消息,說他已被下病危通知,住進醫院,「心臟衰竭,呼吸衰竭。」
正在一家人心急如焚、彷徨無計時,國安特務不失時機的「及時」出現在醫院,得意洋洋以勝利者的姿態對母親說,如果我想回去,可以找他們商量,云云。
商量?幾年前,我因處理一點私事需要辦授權書的認證,去找悉尼中領館辦理時,他們遞給我的,卻是厚厚的一摞白紙。我必須在白紙上「交代」所有我在海外參加的揭露中共迫害法輪功的活動,以及我所知道的所有其他法輪功學員的情況,他們才會考慮給我做授權書認證。
面對這種流氓行徑,我除了轉身走開,又能做甚麼呢?此時去找他們「商量」,會是甚麼結果呢?難道他們不會拿出一疊更厚的白紙?
三十
2014年10月27日,鬱鬱寡歡多年的父親離開了人世。他走的時候,三個女兒一個也沒能陪伴左右。
我在異國他鄉默默的哭泣。父親的病情急劇惡化時,我在情緒的衝動中,曾經真想衝到中領館去簽證試試。
但我的主管勸住了我,讓我不要衝動,並說父親一定不希望我此時回去添亂。
父親臨終之際,國安還不忘利用這個「大好」時機繼續逼迫母親。母親被逼急了,咬牙說:「不用她回來!人死了,我一把火燒了,骨灰灑到涪江裡去!她要有孝心,在心裡想著點她老爸就是了。沒孝心就拉倒,不用她回來!」
聽到母親的這種狠話,我除了心如刀絞外,又能如何?在共產邪黨統治的天下,母親要沒這點狠勁,又焉能忍受一次又一次與親人的生離死別,獨立支撐和承擔那麼多事情,而活到今天?
三十一
我的心亂了一個多月,為自己過去十幾年都不能見到父親、不能在父親最後的歲月在他身邊盡孝而難過,更痛悔自己因害怕家中的電話有監聽、怕給父親帶來麻煩、怕自己的勸說失敗,等等,而沒有早點動員他重新修煉法輪功。在他去世的頭一天,我還曾計劃第二天晚上要不管不顧、克服種種怕心,勸他重新修煉來著,誰知第二天一早,聽到卻是他的死訊……他如果能早一點恢復修煉,結局一定不會這樣!我不知怎樣才能彌補這一切。
終於, 我想起一個辦法,那就是到大紀元退黨網站上替他發一個退黨聲明。雖然他生前曾告訴我,他已經退黨,但我不知他是以何種形式、怎樣退的,因此我認為還是有必要替他在大紀元網站上發個公開聲明。
我深信,人死後元神不滅,哪怕是他到了另外的空間,幫他抹去曾經的中共獸印,也是必要的,也是目前來說,我唯一能幫他做的。曾經才華橫溢、善良正直的他,曾經因修煉法輪大法而使生命綻放異彩的他,如今卻這樣悲苦的離世,甚至在死前都不能見到他最鐘愛的女兒一面,這些不都是拜中共邪黨之所賜嗎?我深信,已經到了另外空間的父親一定會樂見我幫他聲明退黨。
三十二
2014年11月29日,我在大紀元退黨網站替父親發表了如下聲明。由於心緒依然煩亂,這份聲明寫的很「簡陋」、很是辭不達意。
《代先父蔣勝之退出中共邪黨》
先父蔣勝之,生前曾修煉法輪功,後因中共迫害而被迫放棄,近日於病中鬱鬱而終。父親修煉之後,本已獲得身心的極大改善,外貌亦年輕了不止十歲。中共的迫害,奪走了不知多少像他這樣的曾經的修煉人的性命!
父親生前雖已選擇退出中共,但未曾在大紀元網站上發表聲明。今日代他在此鄭重聲明退出中共及與中共邪黨有關的一切組織,相信他的在天之靈,一定會為此心慰。
蔣勝之之長女:曾錚
三十三
我一直想再寫點兒甚麼來紀念父親,卻遲遲沒有動筆,也不知從何寫起。
2015年4月,在大紀元網站上發表退黨、退團、退隊聲明的「三退」人數突破了兩億,同時大紀元網站刊登了《兩億人「三退」全球有獎徵文大賽公告》。我想:那就通過參加這次徵文來寫出自己對父親的紀念吧。除此之外,我也沒有其他方式了。
於是我流著眼淚,寫下此篇長文。
三十四
至於我自己,已在2004年12月15日,《九評共產黨》發表後近一個月,發表如下退黨聲明:
《聲明退黨 做個明明白白的中國人》
中共鎮壓法輪功並且規定:「共產黨員不許修煉法輪大法」,本人因為毫不猶豫選擇繼續修煉法輪功而遭非法關押一年多,以為就此早已過了中共黨章規定的期限──長時間不過組織生活、不繳納黨費,就算自動退黨;所以,本人認為與「共產黨」應該早已「井水不犯河水」,兩不相干。
近日讀了《九評共產黨》及張杰蓮的《〈九評〉天符封中共九孔大穴》等文章,直有醍醐灌頂之感。細細想來,決定提筆寫下這份退出共產黨聲明。理清自己從入黨至今的思想歷程,既是自覺清理從一出生起即被共產邪靈強制侵蝕的思想,也是自覺順應「道解共產黨」的大道洪勢,在這一中華民族歷史上的關鍵時刻,做出清醒明智的選擇。
我最早能記得四歲時的事情。那時在看了芭蕾舞劇《白毛女》後,會惦著腳尖唯妙唯肖地模仿「喜兒」的舞蹈動作,母親頗為我的舞蹈「天才」自豪。
三十多年後來到海外,看了這個被樹為八大樣板戲之一的《白毛女》的真相資料,才知道這個所謂的「舊社會將人變成鬼,新社會將鬼變成人」的故事,原來純屬「文藝為政治服務」的產物,完全是捏造;而且,捏造這個故事所要配合的,是「解放」初期的「打土豪,分田地」——這個可怕的運動造成近十萬「地主」喪生及所有土地被無償剝奪。
人一生中最初的記憶,竟就與十萬人命的慘劇,和一個至今仍未被完全揭開「人變鬼鬼變人」的彌天謊言相聯,想來豈不令人心驚!
我已記不得是甚麼時候加入「中國少年先鋒隊」(又曾稱「紅小兵」)的了。據母親說,是在小學一年級。因為我學習成績好,聽話,第一批就入了隊。從小到大,我都是以此為榮的,「首批入隊」,被視為「進步」、「光榮」的象徵。
這讓讀了《九評》的我再次感到心驚:作為一個尚不完全能記得事情的六歲孩童,我就已經被拉入了共產邪教的「預備隊」,一次一次,不知唱過多少次「我們是共產主義接班人」。中共邪靈將共產邪教設為國教,國人從一落地起即不可逃避的墜入其中。
小學時代正是「文革」後期,從學校到社會,我們所能接觸到的一切文學、音樂、舞蹈、美術(如果「革命宣傳畫」能稱之為「美術」的話)、電影,全部都是宣傳「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就是好」,以及「毛主席」如何是人民的大救星、共產黨如何「偉光正」的。
天長日久浸淫在黨文化的氛圍中,雖然本性善良純樸,但思想中早已不自覺的接受了不知多少黨所要灌輸給我的東西。
加入「共青團」是初中的事情。雖然這時我當然已經記事了,而且好像是自己「明明白白」寫的「入團申請書」,現在想來也完全是被控制著這樣做的——整個社會、學校的「輿論導向」早已讓我認定:「入團」是上進、「表現好」的象徵和結果,是極其光榮的事情,哪個上進青年不爭取?
84年考進北大後,正遇上89之前一個思想相對開放的時期,各種思潮接觸了不少。對於「文革」的反思,也有那麼一些。但是,在黨的誘導下,我與許多人一樣相信,「撥亂反正」後,「文革」的悲劇不會再現。
大學三年級時,我成了全班第一個黨員。促使我入黨的有兩個因素:一、我聽信了一種說法:新鮮血液的注入可以改造這個黨,使它向好的方向發展;二、父親在苦苦追求二十年以後,在我大二時入了黨。這在當時給我很大震動。我想:父親是「過來人」,他追求了二十多年未曾放棄,一定有他的理由。入黨,也應該是我的選擇。
寫到這裡,突然覺得,這是一條多麼莫名其妙的理由,當初怎麼會被它「說服」?
對於父親的事,我從來就知之不多,只大概知道他在「文革」中被打成「走資派的黑爪牙」,被發配到一個只有三萬人口的小鎮,變相地「改造」了很多年。
我四歲多時,妹妹出生了,與父親分居兩地的母親不能同時照顧我們姊妹兩人,只能將我送到父親那裡。我跟著父親,住在搭建在荒涼的河灘上的「牛毛氈」棚子裡。直到我高中畢業離開家鄉,父親也從未跟我談過任何他在「文革」中的經歷,或他對於國是的看法。他本人是西南政法大學政治系的高材生,但直至我高二需要選擇學文還是學理時,才第一次聽到他發表任何跟政治有關的評論:不管誰當國家主席,1+1永遠等於2;而學文科,卻太受政治影響了。因此,雖然許多人主張女孩子應該學文科,在父親的強烈堅持下,我還是選了理科。
直到最近,才知道一點點父親挨鬥的更多情況。67年時他患了急性黃膽型肝炎,住在醫院裡,但還是被拖出去批鬥,兩手被墨塗成黑色坐「飛機」,頭髮大把大把被揪掉,以至於三十幾歲就成了禿頂。母親既要照顧只有一歲多的我,又要照顧每天被鬥得死去活來的他,還要替他寫書面「檢討」,用毛筆寫成大字報形式,按造反派的要求四處張貼,少了一份或貼錯了地方都不行……
我想像不出父親在遭受這一切時的內心感受。在我的記憶中,父親一直是沉默寡言的。在他寫信告訴我他終於被接受為一名中共黨員時,第一次流露出了興奮而激動的情緒,這也是我之所以受到影響的原因之一。
父親的家庭出身是「小土地出租」,從一開始起就「政治不正確」。雖然才華出眾,但多年不得翻身,不管他多麼努力。得到黨的吸納使他終於擺脫了心理上的自卑?還是有其他甚麼意義?也許他永遠也不會與我討論這個問題。不談政治是最安全的,即便是跟親人。
許多人沒有意識到,他們心靈深處對於「政治」最深切的恐懼或厭惡,其實是對於共產黨整人歷史的恐懼和厭惡,九評之三《評中國共產黨的暴政》讓人更加完整清楚的看到,共產黨的政治如何就是殺人與整人。其實在民主國家,參與總統選舉是每個公民的義務。這也是「搞政治」,有何可厭可怕之處?是共產黨將「政治」賦予了殺人和動亂的內涵,而讓許多國人反感無比。
成為正式黨員剛一年多,就趕上六四大屠殺,心中的震驚和悲憤無以言表。北大是「重災區」,當時流言亂飛,說要軍管,學校強烈建議學生不要住在學校,尤其是睡上鋪的,會有中流彈的危險。我一時找不到住處,倉皇中,借住在朋友辦公室裡,睡在硬梆梆的辦公桌上。晚上出去方便,一陣機關槍響讓我魂飛魄散,仔細一聽才發現那只不過是一片蛙鳴。
幾天後好不容易才買到火車票準備逃出北京。北京火車站像世界末日來臨般亂紛紛,許多火車取消,許多班次晚點。長安街上被焚燒的坦克、軍車依然在冒黑煙。我們坐在車站附近的一個大橋底下,焦急的等待我們那班火車何時會開的消息。百無聊賴中,我們在大橋樁上畫了一個李鵬的頭像,然後從遠處向它扔石子,看誰打得準。我們認定李鵬是這場屠殺的凶手,因此打他的畫像出氣。在六四過後的整肅中,所有學生黨員被要求寫詳盡思想匯報,交代自己在六四中的思想及行為。在為求自保而「蒙混過關」的時刻,我從未對共產黨在這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做過認真思考或分析。作為女性和理科學生,我的政治頭腦向來很不發達。而且,跟許多人一樣,對於六四的慘痛,我很快就從某種意義上「忘卻」了——畢竟我們家沒有死人。
再回到我入黨的初衷。很多人曾想過要通過自己的加入改造共產黨。現實的無情打破了所有人的夢想。灰心之餘,人們早已放棄了這種想法和努力。幾乎沒有人不承認:共產黨不是甚麼好東西,但又對它的「強大」感到無可奈何。
讀了《九評》,才明白這是為甚麼:共產黨根本就是一個「抽象」的、獨立的、寄附的外來邪靈,任何人只能被它控制、為它所用,怎麼可能通過自己的「加入」而改造到它?這就是為甚麼在中共的十任總書記都結局悲慘的被「打倒」後,它還能繼續「繁榮昌盛」的原因;這就是為甚麼在它的邪教教義中,「黨」的利益永遠高於一切。世間任何人,包括「廣大黨員」,都只能是為它所用的工具,而不能改造到這個「黨」的半分。對它的任何幻想最終注定落空;而與所有幻想相伴的,一定是各種各樣的民族乃至更大範圍內的悲劇。
感謝大紀元的《九評共產黨》讓我重新反省當初的入黨動機,認清共產黨的實質並更加徹底的清理它的毒害。對於附體的外來邪靈,最好的擺脫辦法就是堅決否定它的存在,主動從思想上到形式上擺脫它的一切影響和控制。
被共產邪靈附體多年的中華民族,已經「病」得太深了。對於一個病人,或被外來靈體控制的人,從來沒有人會問:「沒有了他的病(或附體),這個人怎麼辦?」因此,擔心「沒有了共產黨,誰來領導中國」,就跟擔心一個多年臥床不起的人,沒有了病還會不會生活了一樣,完全是杞人憂天。擺脫共產邪靈後的中國,定會像一個被「鬼迷心竅」及疾病纏身多年的病人,突然去掉了病根、擺脫了心智上的迷惑一般,迅速恢復健康,再現活力。
鑒於此,本人鄭重宣布:之前所寫的一切入隊、入團、入黨申請書,入黨後所寫一切思想匯報及半年、一年黨員小結,及黨團檔案中所有書面材料全部作廢,退出共產黨,做個明明白白的中國人。
(全文完,2015年7月9日)
(兩億人「三退」全球有獎徵文大賽公告
http://www.epochtimes.com/gb/15/4/29/n4422842.htm)
文章來源:大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