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振強:金正恩為何總把話說得那麼「滿」

據說,一年365天,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公開視察的次數總不會少於200次。每隔一兩天,金正恩就要換上白大褂、穿上工裝或軍服,走遍朝鮮的犄角旮旯。賽馬場、滑雪場、遊樂園、電影院,水產研究所、蘑菇養殖場、養豬場、副食品加工廠,大學、幼兒園、足球場,在建住房、在建醫院、玻璃廠、機械廠……套用一句中國流行的話說,金正恩不是在視察地點,就是正走在去視察地點的路上。

平心而論,天天去視察,或走在視察的路上,也是蠻辛苦的。

視察總是要做出指示的,總是要說點什麼的,這自然是報道以及人們關注的重點。稍加留意金正恩的視察講話,我們不難發現,其講話無論是內容,還是口氣,絕對化,是最大的特點。

換言之,金正恩視察講話,喜歡把話說得很「滿」,甚或到了「滿」得不能再「滿」的地步。

比如,日前,據中新社援引朝媒的報道,金正恩視察了朝鮮人民軍海軍第164部隊。金正恩表示,朝鮮水兵應該高強度地進行各種專門訓練,鍛煉成為「萬能水兵」「海上敢死隊」。

視察軍隊時,基本上是金正恩講話非常之「滿」、金氏講話之「滿」溢特色的最佳觀賞節點。

今年3月,金正恩參觀朝鮮解放戰爭勝利紀念館新布置的近衛部隊館時,曾聲稱:「要在今後勢必同美國進行的戰鬥中,把美國的星條旗及其追隨勢力的旗子變成一堆抹布」。

去年11月,朝鮮國防委員會發表聲明稱,「朝鮮軍民全面否定和反對美國及其追隨勢力利用聯合國舞台炮製的『人權決議』。朝鮮軍民將打響前所未有的超強硬應對戰,美國將是第一靶標。要在這片疆土上真的打響一場戰爭或是核戰爭……整個日本可能要燒成灰燼」。

這個聲明,明顯也是金正恩的口氣。

不僅視察軍隊時、在諸如針對美國等國的軍事對峙話題上,金正恩喜歡把話講得很「滿」,就是進行國內有關民生、生產方面的視察,金正恩「滿滿當當」的話,亦絲毫不遜色於「萬能」「敢死隊」「抹布」「灰燼」之類。

比如,新年伊始,金正恩視察朝鮮元山皮鞋廠。據報道,金正恩望著工廠全景,滿意地說:「工廠面貌煥然一新了。生產建築和周圍環境很乾凈,真漂亮。只看外面,也令人高興。」「員工們稱工廠是『工人宮殿』,是有道理的。」

去年10月底,金正恩視察了剛剛竣工的平壤孤兒院和幼兒園。金正恩說:「要把萬景台學生少年宮改建成世上絕無僅有的兒童宮殿,永遠傳頌金日成和金正日對後代、對未來的關愛」。

金正恩在視察江界綜合拖拉機廠時,曾稱:「工人們把自己的工作崗位布置得很整潔,打掃得很乾凈,要更加努力把工廠內建得像宮殿一樣、工廠外建得像公園一樣」。

筆者注意到,最近一兩年,每逢視察民生領域,金正恩總要強調建成「宮殿」。甚至可以說,金正恩似乎陷入了「宮殿」思維——幼兒園成「宮殿」容易理解,皮鞋廠、拖拉機廠成「宮殿」,就不是那麼讓人輕易想得明白了。

其實,除了皇宮以及官邸外,其他任何一處平民場所都是不可能建成「宮殿」的,真建成其為「宮殿」,也未必是件好事。

前面的話也如是。「把美國的星條旗及其追隨勢力的旗子變成一堆抹布」,這個可能比較容易辦到,找幾面旗子,「刺啦刺啦」撕碎就成了。而稱自己的水兵為「萬能」,還挺嚇人地要其成為「敢死隊」,動輒就要把某個國家變成「灰燼」——這些,無論如何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我們能理解,金正恩作為一個80後領導人,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說話難免會較勁鬥狠。且在比較困苦的環境中出於鼓舞士氣、鼓舞「鬥志」的需要,很容易就把話說過了梭。但是,若一張口就把話說到「滿」得不能再「滿」的地步,絲毫不考慮話語本身指向行動的可能性,只圖了一時的口欲快樂,像俗話說的過過嘴癮,這恐怕就讓人有點疑惑了。久之,這樣的話顯然不會被任何人當真,還讓人輕看了講話者。

從本質上說,話說得太大太「滿」,屬於一種不自信、不平和。甚或說,流露出的是出自心底的一種躁動、不安。由了這種情緒,而一定要一張口說話,就嚇傻所有人、震悚所有人,令所有人對自己刮目相看。

或許,此言此方式,一時的效果是有的,就比如中國上個世紀50年代的大躍進,爭相「放衛星」也能糊弄一時、糊弄不少人,可終究很快就會被戳穿的,要被恥笑很多年。

再有,若說大話、放狠話、吹牛皮形成了一種慣性,還會讓忽悠人、震悚人的的難度增加。也就是說,聽者若對大話、狠話、牛皮不敏感了、具有耐藥性了,則你這個大話、狠話、牛皮還真不好維繫了,真不能再順順噹噹地說下去了。

領導人也好,平民百姓也罷,說話辦事,與人交流、交往,還是應該知彼知己為好,還是應該能掂量出自己的分量為好。客觀冷靜、平和常態,腳踏實地、實事求是,這些,都應該是必備的。尤其是,在任何情況下,說話應該接地氣,應該靠譜。話不能說得太「滿」、太大、太不著邊兒。應該給自己、給聽者留有一些餘地。

總是自己把自己逼向牆角,並由此而形成一種困獸猶鬥的牆角思維以及怒氣沖沖的牆角情緒,好像這個世界總虧欠自己什麼,好像自己面對的都是敵人——這樣的思維、情緒,這種話語方式,無論如何都不能說是正常的、可取的。

文章來源:作者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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