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來，海內外各界人士紀念趙紫陽逝世十周年，舉辦了不少活動，發表了很多文章。絕大多數論者都對趙紫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尤其是在八九民運期間，趙紫陽寧肯辭職下台，也不肯動用武力鎮壓民眾，更是令人感動，令人敬仰。不過也有人批評趙紫陽當時做的還很不夠：為什麼不象葉利欽跳上坦克車呢？他們認為，八九民運功虧一簣，敗就敗在趙紫陽的軟弱上。
我不贊同這種批評。我認為，指望1989年的趙紫陽做出1991年葉利欽的舉動，是嚴重脫離實際的，因此是很不恰當的。
第一，葉利欽粉碎蘇共保守派政變是1991年8月，中國的八九民運和六四屠殺是發生在1989年4月到6月，中間相隔兩年多。這兩年是人類歷史上極不尋常的兩年。就在這兩年之間，蘇聯和東歐，以及蒙古，先後都結束了共產黨的一黨專政，其中若干國家民主派還贏得大選上台執政。在這兩年之間，世界政治格局發生了翻天復地變化，人心也發生了巨大變化，因此，我們不能用這兩年後葉利欽的所作所為去要求這兩年前的趙紫陽。
第二，在1991年8月19日蘇共保守派發動政變時，葉利欽早已脫離蘇共，並成為俄羅斯第一個民選總統，俄羅斯已經宣布為主權國家，在俄羅斯境內，俄羅斯的地位至高無上，俄羅斯的軍隊首先效忠的是俄羅斯而不是蘇聯。另外，在那時，蘇聯本身也已經不再是共產黨一黨專制，而且，作為聯邦，蘇聯在當時就已經名存實亡，葉利欽在當時已經是全蘇聯最有權力的人，他的實際權力已經超過了戈爾巴喬夫，超過了當時已經是空架子的蘇共中央。當蘇共保守派發動政變，軟禁戈爾巴喬夫，下令武裝部隊接管國家政權，葉利欽可以以俄羅斯民選總統的身份，名正言順地宣布接管俄羅斯境內的全部蘇聯軍隊；保守派領導人頓時就成了孤家寡人，毫無還手的餘地。簡言之，當年葉利欽所擁有的權力，和89年的趙紫陽根本不在同一個級別上。
第三，早在1989年5月19日晚李鵬宣布「制止動亂」，以及5月20日上午李鵬、楊尚昆宣布戒嚴令時，趙紫陽就已經失去了總書記的權力，並且被監控，失去了行動自由。在那時，趙紫陽的處境倒有幾分象1991年蘇共保守派發動政變時被軟禁的戈爾巴喬夫，一點也不象葉利欽。你怎麼能指望那時的趙紫陽去扮演後來的葉利欽那樣的角色呢？
第四，本來，在八九民運期間，直到趙紫陽下台，大多數學生對趙紫陽的評價都不高，並沒有把他看成自己的聯合對象，否則，他們早就和趙紫陽聯手，共同對付強硬派了。那我們又有什麼理由對趙紫陽後來的表現抱太高的期望呢？事先對趙的估計那麼低，事後又對他要求那麼高。這顯然是自相矛盾的。
最後，第五，不錯，我們可以批評黨內開明派表現得不夠大胆、不夠果斷，不過在這裏，我們首先需要檢討的是我們學生和民眾方面的策略過失。如果你說，八九民運中，學生方面、民眾方面都已經做得很好很好了，輸就輸在趙紫陽沒當葉利欽。這豈不是等於說，民運要避免失敗、獲得成功，民運自身如何改進都不是關鍵，歸根到底還有賴於出個好皇帝么？諷刺的是，那些認定八九民運輸就輸在趙紫陽沒當葉利欽的人，十之八九，又是最認為民運不應該對共產黨領導人抱幻想的。
所以，綜上所述，我們不應當指望89年的趙紫陽去當91年的葉利欽。
文章來源：《自由亞洲電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