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驚西方的香港「佔中」運動贏得了世界的尊敬。之所以我只強調是震驚西方,而沒有震驚中國內地,這是因為中國當局成功地屏蔽了所有有關香港這次「佔中」運動一切新聞報導和同步信息。也就是說,在中國的平面媒體乃至網媒、主流論壇上都是看不到香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
從9月27日開始,迄今已一週有餘。除了中共官媒《人民日報》、《環球時報》以評論的形式大肆批判這場運動外,所有媒介都是「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既看不到傳播真相的圖片,也沒有反映現場集會的圖片報導。不僅如此,連身處中國內地的異見人士只要被發現有公開站出來挺港佔中的,都會被不由分說地先行拘押起來再說。
香港「佔中」運動剛剛開始的9月28日,實際上就迅速觸動了北京的敏感神經。當天晚上,天安門廣場全面戒嚴。這顯然是恐懼在內地可能引發連鎖反應。因為當局最害怕的是上世紀89時期在天安門廣場發生的廣場效應。毫無疑問,不論是25年前的羅馬尼亞中央廣場,還是埃及開羅的解放廣場,雖相距遙遠,但對這些年的北京統治者來說,都是令人恐懼的黑色記憶。
眼下看來,北京當局已經度過了虛驚一場的難熬一週。但正如趙紫陽的秘書鮑彤先生所指出的一樣,香港人為爭取全民普選而進行的大規模街頭抗爭,儘管並沒有得到來自北京的正面回應,但「它已經出色地完成了兩個歷史性的任務:第一,不屈不撓地表達了香港選民要求真普選的神聖要求和堅強意志;第二,迫使人大常委自行露出了真相和本質。」
這個真相就是讓全世界都明白,在人大常委的辭典裡,根本就沒有真普選。只不過是這麼多年來,大陸民眾對人大的假選舉,都已經習慣成自然了。因為中共玩這一套橡皮圖章式的舉手遊戲,早已玩得爛熟於心了。但香港人卻不買賬。這當然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港人享受的自由、資詢和與世界的接軌程度與大陸內地相比,都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港人由於深受英式觀念的影響,對信守契約精神有著商人似的執著。這次,港人對中央政府的要求其實很低,只要你守約即可,但中央政府和人大常委會卻以沒有迴旋餘地的僵硬表態,徹底否決了當初中英聯合聲明中關於港人權利條約的約定。於是,港人當然就不干了。
大陸官員由於受毛式統治傳統的熏染,對誠信這類雖然看起來比較虛的東西一向並不在意。這也是香港人為什麼寧可服英國人而不服「中國人」的原因之一。因為經過89「六四」之後,在港人心裡,「中國人」只懂以暴力壓服人。哪怕89之後「中國人」的確出了大血本,給予香港大資本家很多的實惠和甜頭,但香港的普通民眾依舊在心理上不服。比如,港人覺得和英國人做生意,根本不用擔心他們會不會賴賬。而和中國人做生意,就不免會擔心對方收貨後會不會逃走。即便付了款,港人也還得每張拿到驗鈔機裡去驗鈔。這就是因為對大陸官人的人品和信譽難以託付的心理反應。
可北京的意圖很明顯,你這裡整出來的地方特首,一定要是一個很聽話的人。就像全國人大常委會委員長張德江在前幾天的9月19號,對香港新民黨代表團所說的一段話。他在提到關於普選對愛國愛港的定義時露出了北京的底線之調:「行政長官一定要愛共產黨,擁護共產黨。你不能反對共產黨,不能反對一黨執政的制度」。既然定下了這個基調,那就意味著,港人的普選已被預設了前提條件。這樣一來,港人便清楚他們不論怎麼選,選擇餘地都是很有限的了。
這就像笑星趙本山首倡出來的流行詞——「忽悠」一樣,香港人明星感覺自己的期待被北京忽悠了。人大常委會對原先承諾的普選由全體港人做主的約定,一下忽悠成了「大的框架先由我做主,小的選舉權限則由你按照我的意圖照著辦」。這當然不是港人想要的真普選,而是與前幾任特首產生的過程換湯不換藥的假普選。
這次港人「爭普選」的「佔中」運動,便是對北京政權極端不信任下才會發生的憤怒反應。由於此前港人通過正常的途徑多次呼籲,多次上訪,都絲毫得不到鬆動的回應,所以這次他們就不得不用「佔中」這種激烈的方式來爭取民主了。這無疑反映出港人在絕望下的深度悲哀。
這種悲哀,對海峽對岸的台灣來說,也是一種示範性的警醒。換句話說,這次香港的「佔中」事件,雖然看起來是北京險勝了一局,但卻大大地失分於那些仍舊對大陸政府心存僥倖且處於觀望心理的台灣人。
曾經在香港大學擔任過駐校作家的文化部長龍應台,她於香港佔中運動發起的第三天即9月29日,就公開發表了聲援香港市民的講話。她強調,「缺乏文明的力量,北京不可能得到香港人和台灣人的心」。而台灣領導人馬英九也緊接著針對香港的「佔中」抗議明確表態。他說,對於香港人民要求普選,「我們完全理解並且支持」。雖然北京方面9月26日剛剛對馬英九「溫情喊話」,希望通過「一國兩制」制度統一台灣。但面對眼下香港的現狀,只會讓台灣堅決拒絕中共所謂的「一國兩制」提議。因為道理很簡單,隔岸觀火的台灣人自然都會情不自禁地聯想到自己未來的命運:今日香港,不就是明日台灣嗎?
通過這次香港的佔中運動,可以再次驗證出,香港人的「爭普選」,其實已經觸及了中共的底線——中共的一元化領導執政地位決不能受到任何威脅。北京十分清楚,一旦大陸在這一點上作出退讓,就會殃及自身的統治基礎。所以他們對此不可能作出任何妥協。非但如此,經過這次港人大規模的抗爭事件,中共今後對香港不但不會放寬管制,而且反而還會在各方面增加對香港社會的控制。
因此,從目前一波三折的「佔中」運動看來,香港的普選特首之路,仍非短期之功,未來還有一段相當長的抗爭之路需要不斷跋涉。
在下一步的爭普選抗爭行動方面,港人不應急於提出過激的目標,也不宜採取任何違拗非暴力不合作的行動原則,否則只會給野蠻的鎮壓提供千載難逢的合理藉口。抗爭運動的組織者應該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效果,而且應儘可能贏得香港草根民眾的最大理解和普遍支持,此外,也要儘可能得到內地已經習慣了沒有普選的普羅大眾的理解和支持。雖然內地的異見人士都對港人的抗爭顯示出持支持的態度,但畢竟從人口比例上看,還是少得不成對比。如果香港的任何大的動靜都能及時得到大陸內地的充分理解和及時呼應,那麼,今天港島一地的熱鬧就不會像現在一樣,形同一片冰火兩重天似的無援孤島。
滕彪博士在《從佔領中環到傘花革命》中寫道:「這場運動所反映的,是兩種根本制度的衝突。專制之下,不會允許自由制度的存在。讓香港人有真正的普選,就是允許專制堤壩出現一個裂縫,這個裂縫將會導致專制的崩潰。其實在在波瀾壯闊的運動背後,隨處可見香港人的悲情和無力感。有一塊牌子上寫著:「我們不需要催淚彈,我們已經在哭了。」香港人感動了全世界,香港人也需要全世界。無論是媒體、政府、人權機構還是每一個普通人,每一個關注,每一個信息傳遞,每一個簽名,都在參與這這場激動人心的較量。防止專制政權屠殺和平民眾,是世界公民的責任。」誠哉斯言!
文章來源:《民主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