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4年6月4日訊】編者註:今年是1989年六四天安門屠城第25周年,中共當局至今未公佈六四實情,為了編製這一場謊言,今年已經有50人左右因此遭到逮捕或「無故失蹤」。
新唐人新聞團隊從亞洲、歐洲和美國三地,採訪25年前天安門大屠殺的見證者和倖存者。希望呈現給觀眾和讀者更為完整的歴史原貌。
【六四專訪】冒死留守天安門記者:子彈橫飛 坦克追殺如戰場
採訪:林秀宜
攝影:蔡雯文
整理:朱洋宏、李雨璇
謝志峰簡介:
•香港資深媒體人
•1989年學運期間于北京擔任採訪記者,直至堅守至清場前方離開天安門廣場。
數千軍隊進城 坦克天安門就位
問:您六四當天的經歷是什麼?
答:6月3日下午,長安街出現了一輛兩節的公車,裡頭裝滿槍枝彈藥,老百姓截停後很有分寸,把車裡的槍拿出來後並未特別處理,只有3、4個人把槍拿出來放在車頂展示,過沒多久就有人出來把車處理掉,東西移至別處,控制住場面。當時氣氛很奇怪,在人民大會堂西北角,有數千名全副野戰裝備的軍隊,看上去是從外地來的,然後外面圍了很多群眾。這種情況展現出軍隊已經進城了、進入非常核心地區的狀態,也就是說晚上很可能會有事情發生。
大約12點時,我在天安門廣場看到四君子(侯德健、劉曉波、周舵、高新)呼籲在公車上拿到武器的學生,要把武器立即交到指揮中心,讓他們銷毀或是還給軍隊,以免運動被抹上暴力色彩。當時他收到多少或怎麼銷毀我沒有注意到,可是後來有報導說,當時他們拿到武器後,是要還給軍隊的,但是軍隊不收。12點後,裝甲車就從天安門廣場的人民大會堂那,從南到北的開,然後繞廣場。這個表示軍隊已經進來了,希望把人群嚇跑。
當時我們整個採訪隊伍差不多10個人,就從天安門廣場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外移到人民銀行旁的公廁,我們爬到公廁上繼續觀察採訪。然後我們看到廣場西南方,有很多對空掃射的子彈,其實是機關槍,一束束子彈往上射。當時應該在外面就已經開始出現非常嚴重的衝突,不然不會開槍開成這樣。當時我們還沒注意到是機關槍,我們以為是信號彈,後來冷靜一想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就是機關槍。
不撤,帶子保不住人也保不住
問:那時會不會害怕?
答:你害怕也沒辦法,因為四周都是軍隊,我們只是想到兩個,一是怎麼保護拍到的錄影帶要安全,二是怎麼讓採訪隊伍的人安全。那你說安全不是跑?可是四周都是軍隊,加上採訪任務的專業感覺,你不可能跑。離開天安門廣場時,就已經有非常大的爭吵,就說到底要不要撤,撤是為了害怕還是為了保護帶子,撤完後能不能看到歷史的真相?那時就已經吵一架。
到那邊以後,看見這個情況,機關槍掃射,前頭的長安大街開始起火,應該是坦克或軍車被放火燒掉。3、4點時,因為周圍全是軍隊,我們想應該很快會採取清場,我們當時站的公廁應該也保不住,然後加上很多朋友通知我們軍隊立即要出手了,公廁這邊一定非常危險,你們要撤離。當時三點多,然後我們綜合全部形勢,覺得真不走的話,這個位置也保不住,帶子保不住,人可能保也不住,所以後來我們就跑回地面,跑到一個安全的地方,跑到附近的民居裡躲起來。
問:在這過程中,有沒有什麼讓您覺得印象最深刻的?
後來有些人告訴我,我們剛才蹲過的公廁有軍隊跑上去掃了一輪機槍,還好記者走了,不然就全部死掉了。再來就是從天安門廣場撤離時,專業和現場處理怎麼配合,出現了思想上的衝突。我是主張要撤離的,因為我覺得你不撤離,儘管你拍的再好的東西都會沒掉,所以我主張撤到一個稍微相對安全,又看的到情況的地方去採訪,可是當時有些同事就不贊成,他說死也要看到那個情況,我說你看到那個情況已經死掉了,你報什麼呢?後來當時我們總監在那,他就好,撤吧!
子彈橫飛 槍聲不絕 猶如戰場
清場的過程我們沒看見,可是我們的攝影機,拍到很多子彈橫飛的運動過程,火花就在我們的公廁底下的牆壁彈回來,當時現場開槍的情況非常厲害,那個場面就像是戰場,除了沒有扔手榴彈、沒有開大砲外,槍聲是不絕於耳。然後後來我們離開一陣子,聽到槍聲稍微緩了一點後,就再跑出來,當時清場已經結束了。
追殺!坦克從北到南往前衝
問:這大約是幾點的時候?
答:那時天剛亮,跑出來的學生告訴我們,另外再綜合各方消息,當時是這樣:先滅燈,然後軍隊、坦克從北到南往前衝,帳篷裡頭很多學生,那些學生就往外跑,向南跑,然後後面軍隊追打,我問他怎麼追打,他說用槍打,我說有沒有人受傷或者是打死的?他說有,他們旁邊都有這種情況,我說有多少?他們說沒辦法統計。
我問帳篷裡還有沒有人?他說他們離開時有人,可是那個車真的壓到腳邊時他們有沒有跑出來?他不知道,按常理來說,他應該會跑,不然他就白白犧牲了。然後坦克車到人民英雄紀念碑以前,停下來,機槍架起來,然後人民英雄紀念碑的東西兩側,跑出很多軍隊,跑到上面去把上面的學生轟走。因為是東西轟,所以學生逃跑時一定是南北跑,有些是往南跑的,就會有一個缺口讓他們走,跑到北邊的機槍就會響,他們就往上跑,可是軍隊看你跑回來,他又打,那有些人就學乖了往南跑。有些學生還是往北方去,那機槍又響,來回三四次,後來知道南方安全就從那邊走。後來不是有電視台拍到安全撤離天安門的片段嗎?有的,那是有一個缺口,可是這只是歷史的一部分,至於在長安街附近有沒有壓死人?那些從報章上的照片都能看到,是真有這麼回事。
問:那麼就是說當時你們撤到公廁時,其實也不算留守,最後也撤到了民居?
答:有人說我們是最後一批撤離天安門廣場的記者,其實是誤會。當時廣場那麼大,誰知道誰第一批、第二批?那為什麼有這個說法?因為當時北京的手提電話系統尚未設立,不過我拿到一個在試驗階段的手提電話,所以所以我就用那個手機電話,應該說是當時北京唯一在天安門廣場上的的手提電話,一直做現場電話報導,告訴大家我們現在看到什麼、我們現在處境怎麼樣、我們現在準備撤離,回去後再報導。
大家都聽這個唯一的香港記者的訊息知道裡頭的情況,再加上當時CNN它有辦法把照片,不知道用什麼辦法傳到國外去,國外又返回到香港,香港再配上我的畫面、配上我的聲音,大家就覺得這是唯一的通訊了,這個記者走了以後就最後一個,是這麼一個誤會。
所以大家不要誤會,在那香港的同業跟國際上的同業還是很多,還有些處境比我們更辛苦、更艱難、更危險的,後來也做了大量的報導,大家不要忘了他們。
問:後來你們有沒有去醫院看過,有沒有受傷的學生?你們何時離開北京?
沒有,我們就待了一天以後我們就走了,可是還有很多同業因為他們不困在那個地方,他們還是能跑到別的醫院裡頭去。因為當時困在天安門廣場附近,你很難走動,就像我們一樣,可是你當時沒有在那個圈裡頭,或者是剛好在圈裡頭外圍在跑的話,你可以自由的到醫院裡頭去看。我知道很多同業在醫院裡頭,去看到屍體。
茫然 事實太難接受
問:您當時在這個過程裡面,可不可以講一講您的感受是怎麼樣?
答:我記得我們的總監,6月3日下午從香港飛到北京,因為當時整個採訪隊伍一路從3、4月的人大、政協採訪到那個時候,大家都已經疲憊不堪,然後應該輪休的主管都已經回香港,當時留在北京最久的就是我,我當時是一個記者,然後帶了一大堆人,我就告訴他,這裡的兵心已經非常亂了,因為形勢越來越緊張,大家沒看過這個情況,又說抓人了、又說軍隊入城了,我說你還是過來,然後鎮一鎮,為員工打打氣,他就來了。
想不到一來剛好就碰上了,當時我們真的沒想過,我們只是想可能軍隊會打內戰,那廣場上的情況怎麼處理,因為當時是80年代,韓國老是發生這樣的示威衝突,頂多是水炮、大棒、架走,沒想過真的開槍了。所以我說當時看見機關槍往上掃的時候,還以後是信號彈,正常來說我有這個知識,可是我就不會往那邊去想,看到還猜可能是另外一個東西。後來真正知道的時候人都麻木了,太難接受,怎麼會一下子出現這個情況。真的共產黨的政府它應該對情報、軍隊、警察掌握的非常的牢牢的在手裡頭,那為什麼一下子就沒有動用其他的方法?一下子變成這樣子?沒有辦法接受,都已經不會想了。
民族悲劇:六四後的中國 是非不分
問:那現在經過了25年,您現在回想起來的感覺是什麼?
答:這個是一個民族的悲劇,當然你說共產黨說這是由外部勢力促成的一個事情,不管它是叫它動亂、暴亂,我先不管這個,我覺得他們的分析有問題,你要是這個地方管的好,老百姓覺得舒服,擁護你的施政,外頭有更多人去挑撥,挑撥不起來,哪個地方沒有間諜?哪個地方沒有外國勢力?你現在中國大陸也有間諜在美國,你看看你能不能把人家的社會搞動亂?一天人家社會安定,你就搞不起來。
所以他們應該要注意不能再把群眾分成敵人跟人民的分別,你一直用這個方法去做,你敵人會越逼越多,不會越逼越少。這是共產黨最基本的錯誤,當然整個學運是一個自發的、有社會基礎的,就是因為價格雙軌制造成民飆高,然後貪污腐化的人也越來越多,老百姓很苦、很不高興,再加上胡耀邦逝世,大家覺得社會越彌漫不正之風,所以跑出來要求更好的管制,就是要發展民主制度,這是很自然的一種民眾訴求,你硬把他當做敵意來對待的話,你敵人殺不完的,因為你理論上就是在把群眾變成敵人,民眾一天沒死光,你一天有敵人。
鄧小平把他們定性成動亂,也沒有人改、改不了,老爺子說了誰敢去改?就變成沒有轉圜的餘地,最終悲劇就出現了。這個悲劇出現以後,整個中國就沒有規矩、沒有是非,你知道你再有正義的要求,跟那個當官的方向錯誤了,就被殲滅。那以後每個人都相信暴力、相信權力,只有這兩個是政治上的真理,大陸現在變成這樣子了,有官的就貪,不是百分之百,貪的有錢就往外逃,就變成這樣子。那老百姓永遠被壓在最底下,他們沒有一個機制表達老百姓的訴求,解決老百姓的一個願望,滿足老百姓當家做主的政治需要,所以你永遠沒有辦法自豪這個地方。
香港六四燭光:把歴史告訴下一代
問:香港每年的六四燭光,在全球來講都是最盛大的,您覺得是什麼原因?
答:這是因為香港當時是全中國,除了大陸之外最接近這個事情的地方,華人人口又是最多的,除了大陸以外是受影響最深的地方,因為1989年出現這個情況,1997年就回歸。當然當時大家知道它現在怎麼做,就可能會讓老百姓想到97以後會是怎麼樣子,所以當時的情況是非常的深刻。
1997年以後一國兩制,它當時也是非常尊重這個界線,也沒有怎麼不讓你紀念,那個在一種相對來說,老百姓自然是會把歷史告訴下一代,告訴下一代的方法就是搞這個集會遊行,希望中共能夠改變。
對錯當時89已經鑄成了,唯一能夠解決的方法就是要拿出最高的政治智慧,學學台灣處理228事件的那個方式,當重要的人物都過去的時候,用最高級的官員代表向老百姓說一句對不起,我想這個事情因為幾十年都過去了,大家都只是要一個說法,你說求他怎麼去處理,當時的官員都已經近百歲了,你怎麼處理?而且這個事情已經是政治事件,你要殺當時的官員,我想也不是老百姓的一種心願。只是要你告訴政府要知道錯誤在哪裡,學習好,以後改正,不能歷史的錯誤要是這樣沒完沒了,再重覆下去的話,整個民族會沒有辦法進步的。
問:有人說,不要對共產黨有奢望要求它去平反六四?
說實在真的也很難,因為它整個管制體制沒有改變,要是台灣沒有後來的發展民主方式,他也不可能對228有甚麼表態,因為他沒有這個信息,沒有一套讓老百姓當家做主的運作機器在那,你沒有這個勇氣說我出來認錯,因為你知道認錯以後,就表示你可能會下台,你可能會被老百姓唾棄,你可能一切政治上的權力都會沒有,或者是生命都會沒了。所以最重要你先要把體制改好,讓老百姓有說話的餘地,讓老百姓知道自己當家做主的這個途徑,對整個施政、人民負責起來,因為領導是他選的,他選的他就服氣,他對你不服氣,請你下去,就接著換一個,新的人來做吧,你就下來了,就好像那個陳水扁做的不好,那活該就下來,馬英九現在不行也很危險,可是這個興替並不代表國家的毀滅或者是怎麼樣,反正就是換一個管理員,不就這麼簡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