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鄂西山區的國家級貧困縣房縣, 上年財政收入只有5個億,建政府大樓卻花了1.5個億。這樣的事已經夠匪夷所思的了,但比這更匪夷所思的是,當湖北荊州電視臺《壟上行》欄目主持人崔建賓日前在直播中評論這件新聞的當口怒斥當地官員腐敗時,竟被戛然叫停,當場換下。
現場視頻顯示,崔建賓點評時說著說著情緒就上來了,表示「反正我是很氣憤」。他在泛批一些領導幹部「比的不是人民生活水準的改善,比的不是政府服務水準的提高,比的是奢華,比的是出入的排場」後直言道,「這樣的領導,這樣的幹部不腐敗可能嗎?這樣的領導幹部不腐敗你信不信?」不料,當他慷慨陳詞時,工作人員卻示意其停下並要求換人。崔建賓央求說:「請讓我說完好嗎?」但沒得到允許。他只好垂頭喪氣的從螢幕前無奈走開,被踢出了播音室。
這段視頻在網上傳開後,有些自以為經驗豐富的同行居然將崔建賓被迫「下場」當笑話看,用所謂新聞專業的標準和理性要求這位年輕的主持人,批評他不專業,嫩。在他們看來你可以泛泛地駡街,卻不能點對點地猜測,更不能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推斷建豪華辦公大樓的房縣領導幹部肯定腐敗。
但我想說的是,一個國家級重點貧困縣裏,竟然不顧農民們生活困難,不顧大多數房屋和一大部分中小學校舍尚屬危房,頂風建豪華辦公樓,規劃核准建5.1萬多平方米,實際占了8萬多平方米,人均超過規定上限5平方米。其中滿打滿算不到50人的財政局,競然用著一棟九層的辦公樓,人均辦公建築面積超過200多平方米。亂花稅人的錢到這個地步,這本身就是腐敗的表現之一。面對這樣的腐敗,一個主持人難道不該憤怒,不該措辭尖銳的質疑嗎?憑什麼把他踢出播音室?
當然,就表達的圓滑程度而言,崔建賓確實不夠老到,有點「嫩」——嫩就嫩在他完全可以像那些鋒芒已經磨圓了、激情已經世故化了、行為已經犬儒化了的同行那樣擺出一副世故的平和架勢,在發表評論時把自己的情緒藏起來,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如果這樣的話,他的主持當然不會被叫停,他的前程當然也不會受影響。但他沒有這樣做。這樣的「嫩」難道不是一個有良知的媒體人應該具有的起碼素質嗎?在我看來,只想著自我保護的世故不但不值得推廣,而且是媒體人的恥辱。
《壟上行》這檔節目的背後權力容不下帶有情緒的批評與質疑,很正常。但是有些人旁觀房縣大膽花錢的權力不再激動,卻很有情緒地嘲笑崔建賓的激情與稚嫩,實在是一件太不正常的事情。你只不過比崔建賓更懂得為一隻飯碗妥協而已。
有篇評論說得好:「憤怒的主持人螢幕之後激怒了誰?究竟是什麼權力的尊嚴,高尚到了可以讓一個主持人很沒尊嚴地閉嘴走人?為什麼我們的情緒可以包容一個國家級貧困縣如此揮霍百姓的納稅錢,卻容不下一個年輕的主持人在這條新聞的評論中質疑腐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