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平:從昆明事件談美國911

昆明事件發生後,不少人將之比作中國的911。嚴格說來,這種類比並不準確。和其他恐怖襲擊事件相比,美國的911是非常特殊的。

其他的恐怖襲擊事件,基本上都是本國本地區的恐怖份子或恐怖組織,針對在本國本地區的統治者或佔領者以及佔統治地位的族群民眾或宗教派別的信徒發動攻擊。例如巴勒斯坦的哈馬斯、西班牙的巴斯克、北愛爾蘭的共和軍、車臣的黑寡婦。這次中國的昆明事件也屬於同類。在這類恐怖襲擊事件中,有的可能有境外勢力的呼應配合,但發動攻擊的基本上都是本國人本地人。

美國的911卻與眾不同。19個劫機犯,有埃及人,有也門人,有沙特阿拉伯的人,有巴基斯坦的人,但沒有一個是美國人。基地組織不在美國,本拉登也不是美國人。

美國是最富多樣性也最具包容性的國家之一。在美國,生活著各種不同的族群,各自有著很不相同的文化和宗教,他們都能在自由民主的制度下和平共處,相安無事。誠然,在美國,也常有種族衝突和文化衝突、宗教衝突發生,但我們幾乎都沒聽說過有什麼針對阿拉伯人針對伊斯蘭教的。在美國的阿拉伯人和穆斯林並不仇恨美國並不格外地反對美國政府。

有人把911歸咎於美國的外交政策。這種說法也站不住腳。打從建國直到911,美國和不少國家打過仗,和英國、法國、墨西哥、德國、日本都打過仗,但並沒有和穆斯林國家打過仗。

九十年代老布什政府打過伊拉克的薩達姆,打仗的理由是伊拉克侵佔了科威特。伊拉克和科威特都是中東的阿拉伯國家,因此你不能說打薩達姆就是打阿拉伯人。伊拉克的薩達姆政權是中東地區相當世俗化的政權,因此你不能說打薩達姆就是打伊斯蘭就是打穆斯林。

克林頓政府參與過科索沃戰爭。在科索沃戰爭中,南聯盟一方主要信東正教,科索沃一方主要信伊斯蘭教。美國是幫科索沃的,所以你更不能說美國是在打伊斯蘭打穆斯林。

是的,美國支持以色列。這一點招致很多批評。但是我們不可忘記,美國長期以來是主導中東和平進程的最重要的外部力量,它一直在努力促進巴以和談。在911發生之後,雖然有一些巴勒斯坦老百姓上街歡呼,但巴勒斯坦解放組織領導人阿拉法特對911是嚴厲譴責的。阿拉法特代表巴勒斯坦人向911受害者和美國人民表示慰問,還帶頭站出來獻血。儘管本拉登在講話中聲稱他發動911也是為了巴勒斯坦,但巴勒斯坦人自己對美國並沒有如此深仇大恨。巴勒斯坦有恐怖組織恐怖份子,但他們攻擊的對象是以色列,不是美國。

既然美國並沒有格外欺負壓迫穆斯林和伊斯蘭教,那麼,本拉登為什麼要把美國視為頭號敵人,為什麼要發動911攻擊美國呢?

本拉登自己講得很清楚。1998年2月,本拉登發表正式宣戰書,號召「對猶太人和基督教十字軍發動聖戰」,宣佈「消滅美國人及其盟友,包括軍人和平民,是每一個穆斯林的個人義務,凡是在有可能這樣做的國家能做到這一點的人,都要這樣做。」

由此可見,本拉登要發動911,完全是出於意識形態的狂熱。他要對猶太人和基督教發動聖戰,他認為這是伊斯蘭世界和基督教世界千年對峙的繼續。他把自己視為伊斯蘭文明的代表,而把美國當作基督教文明的象徵。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意識形態的狂熱,本拉登把美國認定為頭號敵人。

本拉登的這種心態,別人或許難以理解,我們中國人應該不覺得陌生。想想看,在毛時代,我們中國人不也是把美國當作頭號敵人嗎?尤其是「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的紅衛兵一代。按說這代人長那麼大,連美國人都沒見過,但就是有對美帝國主義的滿腔仇恨。因為按照我們當時信奉的那套意識形態,美國是帝修反的總頭目,是無產階級世界革命要打倒的最終目標最大敵人。

那位寫下紅衛兵宣言即」無產階級革命造反精神萬歲「文章的紅衛兵駱小海當年就發出過這樣的豪言壯語:「血染太平洋,頭斷華盛頓」。1969年初從北京傳出一首佚名作者的長詩,題目是「獻給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英雄」,在全國各地廣為傳抄。作者想像未來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中美之戰,國防部下達宣戰令,他和他的戰友滿懷階級的仇恨與戰鬥的渴望,投入最後消滅剝削制度的第三次世界大戰,實現他們年輕時立下的誓言:」在中美戰場上見見我們的紅心「他的戰友英勇犧牲,身體沉重地倒在「白宮華麗的地板上」,那無聲蠕動的嘴角還在命令我向前向前,「看那摩天樓頂上,一面奪目的紅旗」。

不錯,當年的紅衛兵渴望著打倒美國,自以為是打倒美國的反動政府,打倒美國的資本家,不是打倒美國的平民而自以為是去解放美國的人民。這和本拉登的極端的伊斯蘭原教旨主義有所不同。我無非借紅衛兵的例子說明,從極端的意識形態狂熱可以生發出極其強烈的仇恨。這是911和其他恐怖襲擊事件的不同之處,也是昆明事件和911的不同之處。

文章來源:《自由亞洲電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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