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濤:在這裏與在任何時候(詩六首)

【新唐人2013年10月30日訊】甲蟲在毛須裏攀援繁殖

馬桶裏的水嘶鳴旋轉
推土機隆隆輾過浩蕩的垃圾山
廚房裏的牛奶發臭泛黃
火箭直插雲霄,紅旗在太空飄展
滿臉灰垢的嬰兒啃噬潰爛的手指
總統和主席握手言歡,囚犯在一旁歡呼鼓掌
滿街是帶著口罩和頭盔的紅男綠女
盛宴中堆金吐銀,唾沫四濺
你趴在高速公路中央,細心聆聽車輪的支吾
人行道上成群結隊的鞋尖與鞋跟互相廝打
和平鴿專心地啄食麥當勞的炸薯條
塗口紅的傳教士和戴面紗的妓女
用鐵棍猛打自己的下身
將軍們發誓從沒有過動武之心
昨天還上班的咖啡女郎已不再現身
隔壁鄰居深夜將耳朵緊貼著牆根,臉上展露刺激的微笑
同事們站在屋頂上雙手朝上,作飛天狀
迷霧中人影憧憧,只聽見被刀砍斷的嚓嚓聲
咖啡杯裏的泡沫吱吱作響,味道不錯
有人在大聲對著手機說話,無人感到被打攪
穿過電纜貫入數字甬道,四處都是詭異的眼睛和豎起的耳朵
一個倍受愛戴的英雄手持帶血的刺刀,從容地走出熊熊燃燒的醫院
無數杜撰的惡鬼在銀幕上和書本裏炒作你的獸性
血腥的鏖戰是兒童、青年和成人每日必玩的遊戲
虛幻與視頻代替午餐、戀愛和思考
一隻破船在洶湧的大海上沉浮,無數的人在嗑瓜子的觀眾眼皮下葬身
智慧炸彈精確地擊中目標,一個盛大的婚禮迅即被烈焰吞沒
所有的人都帶著同一張笑臉和同一種呆滯
都把頭深深地縮入頸子裏,耐心地等待天穹猝然坍塌的那一天

將花園裏的落葉收集在一起,埋入尚還溫暖和鮮活的土壤
希望明年開春會長出一個別樣的天地,一個別樣的天地
這不過是夢幻而已,一隻禿鷲對我說
冬天來了,我只能作夢,別無貴幹!

——

藝術不是藝術

把一個圓拉長成一根線
把一張紙撕碎拋向天空
把母親做飯的情景掛在自行車上
把紅色塗得漆黑
把怨恨搭成一個座宮殿
把撿來的石子寫上出生年月日
把你變成我的口袋和手機
把思想拍成一張肉餅
把梯子搭到銀河的窗前
把大海疊成一張水泥的被子
把謊言罩上諾貝爾封套裝進精裝盒裏
把歡笑釘上一千零一顆生銹的釘子
把鬍鬚插在憧憬稚嫩的額頭上
把各種帳單排列在一起再標上伊莉莎白
把幾根木樁插進太陽穴
把眼球通上電流並使勁搖晃
把噪音揉碎加入味精作成舒伯特的小夜曲
把大炮穿上長裙子放在市中心的花園裏
把和平打得鼻青臉腫再抹上香脂口紅
把昨天絞成一根彈簧
把心臟灌入鉛和乳酪
把夢想掛在晾衣杆上風乾發黴
把汽車添到餐盤裏澆上香辣汁
把可口可樂塗在刺刀尖和飛彈頭上
把耳朵放進所有人的衣兜和背包裏
把鐵窗抹上自由的香精放入每家人的臥室
把士兵派到幼稚園當保姆
把法典撕下來作擦屁股的手紙
把眼淚串成珍珠懸掛在聯歡會的舞臺上
把一堆破銅爛鐵標上千萬的天價
把語言鍛軋成殺人的無人機
把人質和行兇者一同殺掉以毀滅證據
把會說話會思考的人送上法庭和刑場
把天和地倒過來,把白日變成黑夜
把藝術推銷成藝術,當作藝術,做成藝術,踐踏空氣和陽光

———–

走出去

懷著期望,與
恐懼,興奮和緊張

走出去
刺耳的聲音,濃密的重霧,死魚的氣味

被牆壁吞噬
頭,被颶風和電郵裹走

墜入
石頭和鋼筋的夢鄉

身後緊跟著機械的列隊
和手裏拿著心臟的巫師

走出去,不回頭
滿身是美麗的傷口
玻璃碎片把你淹沒

懸浮在一個哲人的凝思中
被黑色的光緊緊包圍
沒有出口和窗戶

分不清
葡萄與岩石的差別
閉上眼睛,你無處不在

別推開任何一扇門
彩色的陶罐不會摔破

走出去
掉進原初的圇圄

———

木乃伊

如果把過去用條形的布包裹起來,就像古埃及人製作木乃伊那樣
過去便不再是過去,它會逼真地豎立在你面前
你可以用手直接地去感知它,就像一具木乃伊
僵硬,但可以真切地觸摸和觀察
你再也不能編造歷史

如果把靈魂用布條纏裹起來,就像古埃及人製作木乃伊那樣
靈魂就會現身,露出它的真實嘴臉
你就會在任何地方和時段與它相撞,無地自容
可怖,但可以真切地觸摸和觀察
你再也無處撒謊和躲藏

如果把尊嚴用布條包裹起來,就像古埃及人製作木乃伊那樣
卑躬屈膝便會道貌岸然,給自己貼上高貴的標籤
你用不著再有廉恥之心,霸道將是你的座右銘
可笑,但可以真切地觸摸和觀察
你再也無須喬裝打扮

如果把你自己用布條纏裹起來,就像古埃及人製作木乃伊那樣
生命便成為遺址,如一塊石碑,無臭無味
你不再需要身份,也不再被人檢查
遺憾,但可以真切地觸摸和觀察
你不隱藏也不會引起任何注意

如果…… 但願,這只是如果!

———-

子夜疊紙(散文詩)

淩晨十二點半
坐在馬桶上,手裏,舞弄著一張手紙
一會兒,便疊成了一個對稱的幾何模體

像一隻張大的嘴
敞開的屋頂

左右上下前後高低端詳
直到天際發白

腦子裏空空,女人在臥室裏熟睡,或許正在做夢
一隻黑貓在屋外街上或任何人家的花園裏巡弋
浴室裏靜靜的,公寓裏靜靜的,外邊街道靜靜的,整個城市靜靜的

不禁自問,手中這模體,跟女人黑貓浴室公寓街道和城市有沒有直接的聯繫
在疊紙的那一刻裏,城市的許多地方都在發生事情,各種互不相關的事情

手裏的模體,瞪大眼睛,毫不理解這個提問

我拿起照相機,把這主意成串地拍下來,還有那個模體
整齊、莊嚴而隆重地裝進,人類的史冊

———–

出賣疼痛

什麼都出賣了
甚至靈魂

唯一沒有賣出去的
就只有疼痛了

我出賣疼痛!

不是因為生計,也不是由於怯懦

是為了
不——再——出——賣

出賣
是一種疼痛,一種
永遠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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