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典名著】《東周列國志》第八十五回

【新唐人2013年10月23日訊】【導讀】《東周列國志》是中國古代的一部歷史演義小說,作者是明末小說家馮夢龍。這部用古白話寫成的小說,主要描寫了從西周宣王時期直到秦始皇統一六國這五百多年的歷史。早在元代就有一些有關“列國”故事的白話本,明代嘉靖、隆慶時期,餘邵魚撰輯了一部《列國志傳》,明末馮夢龍依據史傳對《列國志傳》加以修改訂正,潤色加工,成爲一百零八回的《新列國志》。清代乾隆年間,蔡元放對此書又作了修改,定名爲《東周列國志》。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展開的。其中叙寫的事實,將分散的歷史故事和人物傳記按照時間顺序穿插編排,成爲一部結構完整的歷史演義。

第八十五回 樂羊子怒餟中山羹 西門豹喬送河伯婦

話說趙無䘏被豫讓三擊其衣,連打三個寒噤,豫讓死後,無䘏視衣砍處,皆有血跡,自此患病,逾年不痊。無䘏生有五子,因其兄伯魯為己而廢,欲以伯魯之子周為嗣,而周先死,乃立周之子浣為世子。無䘏臨終,謂世子趙浣曰:「三卿滅智氏,地土寬饒,百姓悅服。宜乘此時,約韓魏三分晉國,各立廟社,傳之子孫。若遲疑數載,晉或出英主,攬權勤政,收拾民心,則趙氏之祀不保矣。」言訖而瞑。趙浣治喪已畢,即以遺言告於韓虎。時周考王之四年,晉哀公薨,子柳立,是為幽公。韓虎與魏趙合謀,只以絳州曲沃二邑,為幽公俸食,餘地皆三分入於三家,號曰三晉。幽公微弱,反往三家朝見,君臣之分倒置矣。


  
再說齊相國田盤,聞三晉盡分公家之地,亦使其兄弟宗人,盡為齊都邑大夫,遣使致賀於三晉,與之通好。自是列國交際,田、趙、韓、魏四家,自出名往來,齊晉之君,拱手如木偶而已。時周考王封其弟揭於河南王城,以續周公之官職。揭少子班,別封於鞏。因鞏在王城之東,號曰東周公,而稱河南曰西周公,此東西二周之始。考王薨,子午立,是為威烈王。威烈王之世,趙浣卒,子趙籍代立。而韓虔嗣韓,魏斯嗣魏,田和嗣田,四家相結益深,約定彼此互相推援,共成大事。威烈王二十三年,有雷電擊周之九鼎,鼎俱搖動。三晉之君,聞此私議曰:「九鼎乃三代傳國之重器,今忽震動,周運其將終矣。吾等立國已久,未正名號,乘此王室衰微之際,各遣使請命於周王,求為諸侯,彼畏吾之強,不敢不許。如此,則名正言順,有富貴之實,而無篡奪之名,豈不美哉?」於是各遣心腹之使,魏遣田文,趙遣公仲連,韓遣俠累,各齎金帛及土產之物,貢獻於威烈王,乞其冊命。

威烈王問於使者曰:「晉地皆入於三家乎?」魏使田文對曰:「晉失其政,外離內叛,三家自以兵力征討叛臣,而有其地,非攘之於公家也。」威烈王又曰:「三晉既欲為諸侯,何不自立?乃復告於朕乎?」趙使公仲連對曰:「以三晉累世之強,自立誠有餘,所以必欲稟命者,不敢忘天子之尊耳。王若冊封三晉之君,俾世篤忠貞,為周藩屏,於王室何不利焉?」威烈王大悅,即命內史作策命,賜籍為趙侯,虔為韓侯,斯為魏侯,各賜黼冕圭璧全副。田文等回報,於是趙、韓、魏三家,各以王命宣布國中。趙都中牟,韓都平陽,魏都安邑,立宗廟社稷。復遣使遍告列國,列國亦多致賀。惟秦國自棄晉附楚之後,不通中國,中國亦以夷狄待之,故獨不遣賀。未幾,三家廢晉靖公為庶人,遷於純留,而復分其餘地。晉自唐叔傳至靖公,凡二十九世,其祀遂絕。髯翁有詩嘆云:
    
六卿歸四四歸三,南面稱侯自不慚;
利器莫教輕授柄,許多昏主導奸貪。

又有詩譏周王不當從三晉之命,導人叛逆。詩云:
    
王室單微似贅瘤,怎禁三晉不稱侯?
若無冊命終成竊,只怪三侯不怪周。

卻說三晉之中,惟魏文侯斯最賢,能虛心下士。時孔子高弟卜商,字子夏,教授於西河,文侯從之受經。魏成薦田子方之賢,文侯與之為友。成又言:「西河人段干木,有德行,隱居不仕。」文侯即命駕車往見。干木聞車駕至門,乃踰後垣而避之。文侯嘆曰:「高士也!」遂留西河一月,日日造門請見,將近其廬,即憑軾起立,不敢倨坐。干木知其誠,不得已而見之。文侯以安車載歸,與田子方同為王賓。四方賢士,聞風來歸。又有李克、翟璜、田文、任座一班謀士,濟濟在朝,當時人才之盛,無出魏右。秦人屢次欲加兵於魏,畏其多賢,為之寢兵。文侯嘗與虞人期定午時,獵於郊外。其日早朝,值天雨,寒甚,賜群臣酒,君臣各飲,方在浹洽之際,文侯問左右曰:「時及午乎?」答曰:「時午矣。」文侯遽命撤酒,促輿人速速駕車適野。左右曰:「雨,不可獵矣,何必虛此一出乎?」文侯曰:「吾與虞人有約,彼必相候於郊,雖不獵,敢不親往以踐約哉?」國人見文侯冒雨而出,咸以為怪,及聞赴虞人之約,皆相顧語曰:「我君之不失信於人如此。」於是凡有政教,朝令夕行,無敢違者。
  
卻說晉之東,有國名中山,姬姓,子爵,乃白狄之別種,亦號鮮虞。自晉昭公之世,叛服不常,屢次征討,趙簡子率師圍之,始請和,奉朝貢。及三晉分國,無所專屬。中山子姬窟,好為長夜之飲,以日為夜,以夜為日,疏遠大臣,狎昵群小,黎民失業,災異屢見。文侯謀欲伐之。魏成進曰:「中山西近趙,而南遠於魏,若攻而得之,未易守也。」文侯曰:「若趙得中山,則北方之勢愈重矣。」翟璜奏曰:「臣舉一人,姓樂名羊,本國穀邱人也。此人文武全才,可充大將之任。」文侯曰:「何以見之?」翟璜對曰:「樂羊嘗行路,得遺金,取之以歸,其妻唾之曰:『志士不飲盜泉之水,廉者不受嗟來之食。此金不知來歷,奈何取之,以污素行乎?』樂羊感妻之言,乃拋金於野,別其妻而出,遊學於魯衛。過一年來歸,其妻方織機,問夫:『所學成否?』樂羊曰:『尚未也。』妻取刀斷其機絲。樂羊驚問其故。妻曰:『學成而後可行,猶帛成而後可服。今子學尚未成,中道而歸,何異於此機之斷乎?』樂羊感悟,復往就學,七年不返。今此人見在本國,高自期許,不屑小仕,何不用之?」文侯即命翟璜以輅車召樂羊,左右阻之曰:「臣聞樂羊長子樂舒,見仕中山,豈可任哉?」翟璜曰:「樂羊,功名之士也。子在中山,曾為其君招樂羊,羊以中山君無道不往。主公若寄以斧鉞之任,何患不能成功乎?」文侯從之。

樂羊隨翟璜入朝見文侯,文侯曰:「寡人欲以中山之事相委,奈卿子在彼國何?」樂羊曰:「丈夫建功立業,各為其主,豈以私情廢公事哉?臣若不能破滅中山,甘當軍令!」文侯大喜曰:「子能自信,寡人無不信了。」遂拜為元帥,使西門豹為先鋒,率兵五萬,往伐中山。姬窟遣大將鼓須,屯兵楸山,以拒魏師。樂羊屯兵於文山。相持月餘,未分勝負。樂羊謂西門豹曰:「吾在主公面前,任軍令狀而來,今出兵月餘,未有寸功,豈不自愧!吾視楸山多楸樹,誠得一膽勇之士,潛師而往,縱火焚林,彼兵必亂,亂而乘之,無不勝矣。」西門豹願往。其時八月中秋,中山子姬窟,遣使齎羊酒到楸山,以勞鼓須。鼓須對月暢飲,樂而忘懷。約至三更,西門豹率兵壯銜枚突至,每人各持長炬一根,俱枯枝扎成,內灌有引火藥物,四下將楸木焚燒。鼓須見軍中火起,延及營寨,帶醉率軍士救火,只見咇咇㖨㖨,遍山皆著,沒救一頭處。軍中大亂。鼓須知前營有魏兵,急往山後奔走。正遇樂羊親自引兵從山後襲來,中山兵大敗,鼓須死戰得脫。奔至白羊關,魏兵緊追在後,鼓須棄關而走。樂羊長驅直入,所向皆破。鼓須引敗兵見姬窟,言樂羊勇智難敵。須臾,樂羊引兵圍了中山,姬窟大怒。

大夫公孫焦進曰:「樂羊者,樂舒之父,舒仕於本國。君令舒於城上說退父兵,此為上策。」姬窟依計,謂樂舒曰:「爾父為魏將攻城,如說得退兵,當封汝大邑。」樂舒曰:「臣父前不肯仕中山,而仕於魏,今各為其主,豈臣說之可行哉?」姬窟強之。樂舒不得已,只得登城大呼,請其父相見。樂羊披掛登於轈車,一見樂舒,不等開口,遽責曰:「君子不居危國,不事亂朝。汝貪於富貴,不識去就。吾奉君命弔民伐罪,可勸汝君速降,尚可相見。」樂舒曰:「降不降在君,非男所得專也。但求父暫緩其攻,容我君臣從容計議。」樂羊曰:「吾且休兵一月,以全父子之情。汝君臣可早早定議,勿誤大事。」樂羊果然出令,只教軟困,不去攻城。姬窟恃著樂羊愛子之心,決不急攻,且圖延緩,全無主意。過了一月,樂羊使人討取降信。姬窟又叫樂舒求寬,樂羊又寬一月。如此三次,西門豹進曰:「元帥不欲下中山乎?何以久而不攻也?」樂羊曰:「中山君不恤百姓,吾故伐之。若攻之太急,傷民益甚。吾之三從其請,不獨為父子之情,亦所以收民心也。」
  
卻說魏文侯左右見樂羊新進,驟得大用,俱有不平之意。及聞其三次輟攻,遂譖於文侯曰:「樂羊乘屢勝之威,勢如破竹,特因樂舒一語,三月不攻,父子情深,亦可知矣。主公若不召回,恐老師費財,無益於事。」文侯不應,問於翟璜。璜曰:「此必有計,主公勿疑。」自此群臣紛紛上書,有言中山將分國之半與樂羊者,有言樂羊謀與中山,共攻魏國者,文侯俱封置篋內。但時時遣使勞苦,預為治府第於都中,以待其歸。樂羊心甚感激,見中山不降,遂率將士儘力攻擊。中山城堅厚,且積糧甚多,鼓須與公孫焦晝夜巡警,拆城中木石,為捍禦之備,攻至數月,尚不能破。惱得樂羊性起,與西門豹親立於矢石之下,督令四門急攻。鼓須方指揮軍士,腦門中箭而死。城中房屋牆垣,漸已拆盡。公孫焦言於姬窟曰:「事已急矣!今日止有一計,可退魏兵。」窟問:「何計?」公孫焦曰:「樂舒三次求寬,羊俱聽之,足見其愛子之情矣。今攻擊至急,可將樂舒綁縛,置於高竿,若不退師,當殺其子,使樂舒哀呼乞命,樂羊之攻,必然又緩。」姬窟從其言。樂舒在高竿上,大呼「父親救命!」樂羊見之,大罵曰:「不肖子!汝仕於人國,上不能出奇運策,使其主有戰勝之功;下不能見危委命,使君決行成之計;尚敢如含乳小兒,以哀號乞憐乎?」言畢,架弓搭矢,欲射樂舒。

舒叫苦下城,見姬窟曰:「吾父志在為國,不念父子之情。主公自謀戰守,臣請死於君前,以明不能退兵之罪。」公孫焦曰:「其父攻城,其子不能無罪,合當賜死。」姬窟曰:「非樂舒之過也。」公孫焦曰:「樂舒死,臣便有退兵之計。」姬窟遂以劍授舒,舒自剄而亡。公孫焦曰:「人情莫親於父子,今將樂舒烹羹以遺樂羊,羊見羹必然不忍,乘其哀泣之際,無心攻戰,主公引一軍殺出,大戰一場,幸而得勝,再作計較。」姬窟不得已而從之。命將樂舒之肉烹羹,并其首送於樂羊曰:「寡君以小將軍不能退師,已殺而烹之,謹獻其羹。小將軍尚有妻孥,元帥若再攻城,即當盡行誅戮。」樂羊認得是其子首,大罵曰:「不肖子!事無道昏君,固宜取死。」即取羹對使者食之,盡一器。謂使者曰:「蒙汝君饋羹,破城日面謝。吾軍中亦有鼎鑊,以待汝君也。」使者還報。姬窟見樂羊全無痛子之心,攻城愈急,恐城破見辱,遂入後宮自縊。公孫焦開門出降,樂羊數其讒諂敗國之罪,斬之。撫慰居民已畢,留兵五千,使西門豹居守。盡收中山府藏寶玉,班師回魏。魏文侯聞樂羊成功,親自出城迎勞曰:「將軍為國喪子,實孤之過也。」樂羊頓首曰:「臣義不敢顧私情,以負主公斧鉞之寄。」樂羊朝見畢,呈上中山地圖,及寶貨之數。群臣稱賀。文侯設宴於內臺之上,親捧觴以賜樂羊。羊受觴飲之,足高氣揚,大有矜功之色。宴畢,文侯命左右挈二篋,封識甚固,送樂羊歸第。左右將二篋交割,樂羊想道:「篋內必是珍珠金玉之類。主公恐群臣相妒,故封識贈我。」命家人擡進中堂,啟篋視之,俱是群臣奏本,本內盡說樂羊反叛之事。

樂羊大驚曰:「原來朝中如此造謗!若非吾君相信之深,不為所惑,怎得成功?」次日,入朝謝恩,文侯議加上賞。樂羊再拜辭曰:「中山之滅,全賴主公力持於內。臣在外稍效犬馬,何力之有?」文侯曰:「非寡人不能任卿,非卿亦不能副寡人之任也。然將軍勞矣,盍就封安食乎?」即以靈壽封羊,稱為靈壽君,罷其兵權。翟璜進曰:「君既知樂羊之能,奈何不使將兵備邊,而縱其安閒乎?」文侯笑而不答。璜出朝以問李克,克曰:「樂羊不愛其子,況他人哉?此管仲所以疑易牙也。」翟璜乃悟。文侯思中山地遠,必得親信之人為守,乃保無虞。乃使其世子擊為中山君。擊受命而出,遇田子方乘敝車而來。擊慌忙下車,拱立道旁致敬。田子方驅車直過,傲然不顧。擊心懷不平,乃使人牽其車索,上前曰:「擊有問於子,富貴者驕人乎?貧賤者驕人乎?」子方笑曰:「自古以來,只有貧賤驕人,那有富貴驕人之理?國君而驕人,則不保社稷,大夫而驕人,則不保宗廟。楚靈王以驕亡其國,智伯瑤以驕亡其家,富貴之不足恃明矣。若夫貧賤之士,食不過藜藿,衣不過布褐,無求於人,無欲於世,惟好士之主,自樂而就之,言聽計合,勉為之留。不然,則浩然長往,誰能禁焉?武王能誅萬乘之紂,而不能屈首陽之二士,蓋貧賤之足貴如此。」太子擊大慚,謝罪而去。文侯聞子方不屈於世子,益加敬禮。
  
時鄴都缺守,翟璜曰:「鄴介於上黨邯鄲之間,與韓趙為鄰,必得強明之士以守之,非西門豹不可。」文侯即用西門豹為鄴都守。豹至鄴城,見閭里蕭條,人民稀少,召父老至前,問其所苦。父老皆曰:「苦為河伯娶婦。」豹曰:「怪事,怪事!河伯如何娶婦?汝為我詳言之。」父老曰:「漳水自沾嶺而來,由沙城而東,經於鄴,為漳河。河伯即清漳之神也。其神好美婦,歲納一夫人。若擇婦嫁之,常保年豐歲稔,雨水調均。不然,神怒,致水波泛溢,漂溺人家。」豹曰:「此事誰人倡始?」父老曰:「此邑之巫覡所言也。俗畏水患,不敢不從。每年里豪及廷掾,與巫覡共計,賦民錢數百萬,用二三十萬,為河伯娶婦之費,其餘則共分用之。」豹問曰:「百姓任其瓜分,寧無一言乎?」父老曰:「巫覡主祝禱之事,三老廷掾有科歛奔走之勞,分用公費,固所甘心。更有至苦,當春初布種,巫覡遍訪人家女子,有幾分顏色者,即云『此女當為河伯夫人。』不願者,多將財帛買免,別覓他女。有貧民不能買免,只得將女與之。巫覡治齋宮於河上,絳帷床席,鋪設一新,將此女沐浴更衣,居於齋宮之內。卜一吉日,編葦為舟,使女登之,浮於河,流數十里乃滅。人家苦此煩費;又有愛女者,恐為河伯所娶,攜女遠竄,所以城中益空。」豹曰:「汝邑曾受漂溺之患否?」父老曰:「賴歲歲娶婦,不曾觸河神之怒,但漂溺雖免,奈本邑土高路遠,河水難達,每逢歲旱,又有乾枯之患。」豹曰:「神既有靈,當嫁女時,吾亦欲往送,當為汝禱之。」及期,父老果然來稟。西門豹具衣冠親往河上。凡邑中官屬,三老、豪戶、里長、父老,莫不畢集,百姓遠近皆會,聚觀者數千人。三老里長等,引大巫來見,其貌甚倨。豹觀之,乃一老女子也。小巫女弟子二十餘人,衣裳楚楚,悉持巾櫛爐香之類,隨侍其後。

豹曰:「勞苦大巫,煩呼河伯婦來,我欲視之。」老巫顧弟子使喚至。豹視女子,鮮衣素襪,顏色中等。豹謂巫嫗及三老眾人曰:「河伯貴神,女必有殊色,方纔相稱。此女不佳,煩大巫為我入報河伯,但傳太守之語:『更當別求好女,於後日送之。』」即使吏卒數人,共抱老巫,投之於河,左右莫不驚駭失色。豹靜立俟之,良久曰:「嫗年老不幹事,去河中許久,尚不回話,弟子為我催之。」復使吏卒抱弟子一人,投於河中。少頃,又曰:「弟子去何久也?」復使弟子一人催之。又嫌其遲,更投一人。凡投弟子三人,入水即沒。豹曰:「是皆女子之流,傳語不明,煩三老入河,明白言之。」三老方欲辭。豹喝:「快去,即取回覆。」吏卒左牽右拽,不由分說,又推河中,逐波而去。旁觀者皆為吐舌。豹簪筆鞠躬,向河恭敬以待。約莫又一個時辰,豹曰:「三老年高,亦復不濟。須得廷掾豪長者往告。」那廷掾里豪,嚇得面如土色,流汗浹背,一齊皆叩頭求哀,流血滿面,堅不肯起。西門豹曰:「且俟須臾。」眾人戰戰兢兢,又過一刻,西門豹曰:「河水滔滔,去而不返,河伯安在?枉殺民間女子,汝曹罪當償命!」眾人復叩頭謝曰:「從來都被巫嫗所欺,非某等之罪也。」豹曰:「巫嫗已死,今後再有言河伯娶婦者,即令其人為媒,往報河伯。」於是廷掾、里豪、三老,乾沒財賦,悉追出散還民間。又使父老即於百姓中,詢其年長無妻者,以女弟子嫁之,巫風遂絕。百姓逃避者,復還鄉里。有詩為證:
    
伯何曾見娶妻?愚民無識被巫欺;一從賢令除疑網,女子安眠不受虧。

豹又相度地形,視漳水可通處,發民鑿渠,各十二處,引漳水入渠,既殺河勢,又腹內田畝,得渠水浸灌,無旱乾之患,禾稼倍收,百姓樂業。今臨漳縣有西門渠,即豹所鑿也。文侯謂翟璜曰:「寡人聽子之言,使樂羊伐中山,使西門豹治鄴,皆勝其任,寡人賴之。今西河在魏西鄙,為秦人犯魏之道,卿思何人可以為守?」翟璜沉思半晌,答曰:「臣舉一人,姓吳名起,此人大有將才,今自魯奔魏,主公速召而用之,若遲,則又他適矣。」文侯曰:「起非殺妻以求為魯將者乎?聞此人貪財好色,性復殘忍,豈可託以重任哉?」翟璜曰:「臣所舉者,取其能為君成一日之功,若素行不足計也。」文侯曰:「試為寡人召之。」

不知吳起如何在魏立功,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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