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寫給夏俊峰兒子卻未能刊登的信 網絡熱傳

【新唐人2013年9月27日訊】(新唐人記者田凈綜合報導)這幾天遼寧小販夏俊峰被執行死刑的事件一直是網路上熱議的焦點,有很多大陸民眾對於中共的制度徹底的失望,也有很多網民對於夏俊峰兒子過早失去父親表示痛心,為他的將來擔憂。而大陸作家綠妖寫給夏俊峰兒子的信在網路上曝光后,引起很多網友的熱議。

據介紹,這封信是今年5月份,大陸媒體《新京報》邀請綠妖、劉慈欣等人,給自己的孩子或別人的孩子寫封長信,然後將在兒童節當天作為特刊推出。而綠妖的信是寫給夏俊峰的孩子夏健強的。她嘗試給夏俊峰的孩子講述他父親的遭遇,並且希望他理解之後還能愛這個世界。但是最終這封信未被發表。

但是被雲南都市時報社社長、《都市時報》總編輯周智琛在網絡上發表出來。

有網友表示,這個社會確實很黑暗,城管打死人屬於正當防衛,這是個沒有苦人說話的世界。也有網友表示,在做中國夢之前,就應該了解中國國情——政府的利益高於一切,哪怕是政府養的狗。有一位網友表示,讀完這封信我有想哭的感覺,由於制度的不完善,當年的下崗工人為國家奉獻了青春后被拋棄,只能自己拚命的活著,夏俊峰他只是個小販,只為討生活而奔波,不會無緣無故去殺人。只有當一個人被逼上絕路、被逼無奈才能喪失理智去殺人的。是誰最應該在這起事件中好好反省呢?

以下是信的全文。

強強小朋友:

你好。當編輯約我給一個小孩寫封信時,我想到你。前幾天看到你出畫冊,先祝新書大賣!

和許多人一樣,知道你,是因為你的父親,夏俊峰。2009年5月16日,33歲瀋陽小販夏俊峰在城管勤務室里刺死城管申凱及張旭東,並刺傷一人。2009年底,一審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2011年,遼寧省高級法院終審維持一審判決。至今本案仍在等待最高人民法院的死刑複核。

說不清為什麼,4年過去,這名字仍被人牢記。也許它觸動的是一根古老的神經:一個弱者與龐大機構、民與官之間,力量懸殊的對比。像螞蟻與大象。這個龐大組織 不止是城管。他們當天來了四輛車,十多個隊員,圍剿一米六五的夏俊峰及其妻子是手到擒來。但它身後那個機器更為龐大。它可以在一審中阻止辯方的六位證人出 庭,並堅稱夏俊峰未被城管毆打。一邊是銅牆鐵壁,一邊是一個小販,前下崗工人,現囚犯。我們看到巨大懸殊,他的生命猶如雞蛋,隨時會被鐵鎚擊碎。

對我,這名字還有一層私人情感。在九十年代的國企改革中,瀋陽有百萬工人下崗。2009年我到瀋陽時,感覺這百萬人口似乎都消失了,下崗重災區——鐵西區也 建起高檔樓盤和商場,看上去富麗堂皇。我住在一位朋友家。他媽媽至今還是一名小販,在東北零下二十度的露天市場,賣衣服。朋友的姐姐一家也是小販。朋友 說,他認識的人,好像就沒誰有正經工作。

夏俊峰案傳來,一下想起天寒地凍中,成片一模一樣的小區,厚厚的積雪,骯髒的道路,蕭條的氣氛,跺著骨刺增生的痛腳取暖賣衣服的那位阿姨。他們像這富麗堂皇城市的難堪的內臟。還有那個疑問:數百萬下崗職工去哪兒了——他們去當保安、開計程車、做小販,擺地攤。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該案只是開始,讓人看到「城管—小販」衝突之暴烈。之後,還會有2011年重慶城管推搡小販間,後者自高處墜下摔出一地鮮血;2013年女小販被城管掐脖、她一歲半的孩子大哭要媽媽抱的照片在網上瘋傳。而這也只是冰山一角。它們折射出社會矛盾之激烈,是千萬下崗人口要活下去的努力,與嗜好大廣場大馬路大商場的行政意志之間的矛盾;是有車的人不願馬路被小販添堵的 矛盾;是我們現代文明高檔整潔的城市規劃里不希望有窮人掃興的矛盾。但在一個失業人口達兩億(語出溫總理)的國度,地攤無可替代。它緩解就業壓力,提供更 廉價商品。我喜歡的小說家路內,有段時間在路邊賣襪子。我說賣煙都比賣襪子強啊。他說,當時的錢只夠進兩包襪子。我自己,曾在路邊發過英語培訓班的傳單。 今年號稱畢業生的寒冬,而我家地鐵附近多了許多年輕人在賣衣服——一席之地,卻是窮人的救命之所。

夏俊峰下崗后四 處打零工,釘過箱子、做過推拉門,干過空調廠,最後擺攤賣炸串。我看到,一個人努力為自己找出一條生路,但每一條生路都被堵死——工廠倒閉下崗、擺攤被城管驅逐。這也是此案為何備受關注,許多人,都曾在生命某階段做過小販。我們都可能成為夏俊峰。於是,網上此案爭論格外激烈、兩極化。一派堅信城管「沒有打人」(此派人數較少),另一極,則擁夏俊峰為英雄,高呼殺得好。

被殺的兩位城管是夏俊峰的同齡人,一個未婚,是家中獨子。另一個帶著老婆孩子與父母、因病至今未婚的哥哥,擠在一處五六十平方米的房子里。為何歡呼?社會矛盾激化,無論是驅逐者還是被驅逐者,無論是殺人者或是被殺者,同為制度受害者。與其爭論城管有沒有打人,不如探討「城管」制度的合理性,如何從根本避免悲劇再次發生。

前幾天,我遇到一位台灣老師,他家世代務農,種水果。對「賣水果」非常了解。講到菜市場,我說,若有人不願花攤位費進菜市場呢?他說,還有一種叫市集,免費,進去交易就好。還有,許多菜農是早起賣菜,賣完就走,警察也不大管。另外還有民間組織。比如我家種枇杷,農民會組織枇杷產銷班,到枇杷產期,它會去找 農會(也是農民自發組織),農會幫大家找銷售渠道。比如在台北做一場枇杷展銷會,場地費它出。我吃驚地:難道不是農民給它錢嗎?怎麼連場地費也由農會出?老師笑著點頭:它爭取農民,為了選舉,為讓你存款到農會。——我當時想,這種制度不會出現夏俊峰。

好制度,是服務型社會,人們習慣互相幫助。壞制度激發暴力。

那些指責游販為何不進菜市場、或租賃門面,光明正大做生意的人,有沒有了解一下本地菜市場攤位費、門市房的月租金?本該是公益性質的菜市場,在各地承包給私 人後,攤位費一路飆升,綜合各省會數據,一個攤位年租金在兩萬至四萬間,且多為半年或一年付。做小本生意的不想進,很正常吧?更別提寸土寸金的門市房,夏俊峰們哪租得起?他的人生中,誰曾給過他幫助?不說缺失的官方救濟,我們有像樣的民間組織互幫互助嗎?而事發地如今為瀋陽有名夜市,每天交二三十元管理費 便可擺攤,如此荒誕現實又讓人百感交集!城市規劃,是不是本該給地攤留出空白,如台灣那樣?還要多少個夏俊峰,才能重新審視我們的規劃,使之更人性,更符合當下國情?

強強小朋友,很抱歉,我說了這麼多你可能聽不懂的話。和台灣老師聊天後,我一直想起你父親。是否像孫志剛案引出收容遣送制的廢除,時代需要一個夏俊峰案引發人們對「城管」制度的高度審視?至少,在一篇新聞結尾,我看到「一位賣小電器的老人對記者說:『夏俊峰的事兒出現后,城管至少不敢再打我們了,但看見他們,我們還是會跑。』」——「至少不敢再打我們了」,算一種進步嗎?可是你父親和那兩名死去城管,為此又付出多麼大的代價。我又為這種「時代需要」的念頭感到抱歉。即使真的「時代需要」一個夏俊峰,那麼,身為時代中的存活者,既得利益的我們,也應對此有所認識,該對時代的祭品有所歉意。

所以我寫信給你。才12歲,你過早感受到黑暗與不公。2012年,你被同學打成輕微腦震蕩,媽媽問為什麼不還手,你說:「我還手,他說我爸是殺人犯怎麼辦?我把他打死怎麼辦?他打我一下我不還手,打我兩下我不還手,他打完我第三下,就不打我了。」記者給你拍照,你總捂住臉,怕被同學發現你的父親是個殺人犯。

作為成年人,我為我們給你一個這樣的世界感到抱歉。我們本該努力讓它變得更好。所幸你有個了不起的媽媽,只有初中學歷的她幾年中學會上網,發微博,找律師,給你辦畫展——只為了「讓這案子不要冷下來」。她對記者說「如果結果不好,我一定跟我兒子說,爸爸是得心臟病沒的,我一定要讓兒子覺得世界是美的、好的,起碼讓他的人格是健全的,不會仇視社會。」她努力保護你的心靈免受仇恨吞噬。

我還看到,在你畫冊里,有一句說明:所得將悉數捐給強強一家和兩個城管的家庭——在暴戾的世界,如此善意彌足珍貴。

我喜歡的一位女作家,徐曉——順便說,她也曾坐過牢,強強小朋友,有一天你會知道,坐過牢的不一定都是壞人,當你生活在一個權利受到限制的年代,「要麼你放棄自己的權利,要麼你就是這個社會的叛逆者」——她說:「相對於政治的社會的道德的標準來說,審美是更穩定更恆久的標準,只是它也許比任何標準都更高更完美,因而更加難以企及。」也許你現在還不懂,但你的畫,已在踐行並驗證這句話。

用兒子畫展挽留丈夫生命,以畫冊收入幫助三個受害者的家庭,這其中的美和愛,跨越仇恨的鴻溝,凝成一束光,照亮世界。

所以,你很珍貴,強強,你的畫是這光的源頭。我還要說,不要被生命中最初的障礙困擾。當有一天,你能直面鏡頭,坦然訴說你父親的遭遇,你會發現,說出來比遮掩好,說出來,意味著見光,而不是變成心頭的一個疤。當然,那是你長大後會明白的事。

祝快樂!

綠妖

201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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