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8月30日訊】【導讀】《東周列國志》是中國古代的一部歷史演義小說,作者是明末小說家馮夢龍。這部用古白話寫成的小說,主要描寫了從西周宣王時期直到秦始皇統一六國這五百多年的歷史。早在元代就有一些有關“列國”故事的白話本,明代嘉靖、隆慶時期,餘邵魚撰輯了一部《列國志傳》,明末馮夢龍依據史傳對《列國志傳》加以修改訂正,潤色加工,成爲一百零八回的《新列國志》。清代乾隆年間,蔡元放對此書又作了修改,定名爲《東周列國志》。所有的故事,都是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展開的。其中叙寫的事實,將分散的歷史故事和人物傳記按照時間顺序穿插編排,成爲一部結構完整的歷史演義。
第四十七回 弄玉吹簫雙跨鳳 趙盾背秦立靈公
話說秦穆公並國二十,遂伯西戎。周襄王命尹武公賜金鼓以賀之。秦伯自稱年老,不便入朝,使公孫枝如周謝恩。是年,繇余病卒,穆公心加痛惜,遂以孟明為右庶長。公孫枝自周還,知穆公意向孟明,亦告老致政。不在話下。
卻說秦穆公有幼女,生時適有人獻璞,琢之得碧色美玉。女周歲,宮中陳晬盤,女獨取此玉,弄之不舍,因名弄玉。稍長,姿容絕世,且又聰明無比,善於吹笙,不由樂師,自成音調。穆公命巧匠,剖此美玉為笙。女吹之,聲如鳳鳴。穆公鐘愛其女,築重樓以居之,名曰鳳樓。樓前有高臺,亦名鳳臺。弄玉年十五,穆公欲為之求佳婿。弄玉自誓曰:「必得善笙人,能與我唱和者,方是我夫,他非所願也。」穆公使人遍訪,不得其人。
忽一日,弄玉於樓上捲帘閒看,見天淨雲空,月明如鏡,呼侍兒焚香一炷,取碧玉笙,臨窗吹之。聲音清越,響入天際,微風拂拂,忽若有和之者。其聲若遠若近。弄玉心異之,乃停吹而聽,其聲亦止,餘音猶嫋嫋不斷。弄玉臨風惘然,如有所失,徙倚夜半,月昃香消,乃將玉笙置於床頭,勉強就寢。夢見西南方,天門洞開,五色霞光,照耀如晝。一美丈夫羽冠鶴氅,騎彩鳳自天而下,立於鳳臺之上,謂弄玉曰:「我乃太華山之主也。上帝命我與爾結為婚姻,當以中秋日相見,宿緣應爾。」乃於腰間解赤玉簫,倚欄吹之。其彩鳳亦舒翼鳴舞,鳳聲與簫聲,唱和如一,宮商協調,喤喤盈耳。弄玉神思俱迷,不覺問曰:「此何曲也?」美丈夫對曰:「此《華山吟》第一弄也。」弄玉又問曰:「曲可學乎?」美丈夫對曰:「既成姻契,何難相授?」言畢,直前執弄玉之手。弄玉猛然驚覺,夢中景象,宛然在目。及旦,自言於穆公。乃使孟明以夢中形像,於太華山訪之。
有野夫指之曰:「山上明星巖,有一異人,自七月十五日至此,結廬獨居,每日下山沽酒自酌。至晚,必吹簫一曲,簫聲四徹,聞者忘臥,不知何處人也。」孟明登太華山,至明星巖下,果見一人羽冠鶴氅,玉貌丹唇,飄飄然有超塵出俗之姿。孟明知是異人,上前揖之,問其姓名。對曰:「某蕭姓,史名。足下何人?來此何事?」孟明曰:「某乃本國右庶長,百里視是也。吾主為愛女擇婿,女善吹笙,必求其匹。聞足下精於音樂,吾主渴欲一見,命某奉迎。」蕭史曰:「某粗解宮商,別無他長,不敢辱命。」孟明曰:「同見吾主,自有分曉。」乃與共載而回。孟明先見穆公,奏知其事,然後引蕭史入謁。穆公坐於鳳臺之上,蕭史拜見曰:「臣山野匹夫,不知禮法,伏祈矜宥!」穆公視蕭史形容瀟灑,有離塵絕俗之韻,心中先有三分歡喜;乃賜坐於旁,問曰:「聞子善簫,亦善笙乎?」蕭史曰:「臣止能簫,不能笙也。」
穆公曰:「本欲覓吹笙之侶,今簫與笙不同器,非吾女匹也。」顧孟明使引退。弄玉遣侍者傳語穆公曰:「簫與笙一類也。客既善簫,何不一試其長?奈何令懷技而去乎?」穆公以為然,乃命蕭史奏之。蕭史取出赤玉簫一枝,玉色溫潤,赤光照耀人目,誠希世之珍也。纔品一曲,清風習習而來,奏第二曲,彩雲四合,奏至第三曲,見白鶴成對,翔舞於空中,孔雀數雙,棲集於林際,百鳥和鳴,經時方散。穆公大悅。時弄玉於簾內,窺見其異,亦喜曰:「此真吾夫矣!」穆公復問蕭史曰:「子知笙簫何為而作?始於何時?」蕭史對曰:「笙者,生也;女媧氏所作,義取發生,律應太簇。簫者,肅也;伏羲氏所作,義取肅清,律應仲呂。」穆公曰:「試詳言之。」蕭史對曰:「臣執藝在簫,請但言簫。昔伏羲氏,編竹為簫,其形參差,以象鳳翼;其聲和美,以象鳳鳴。大者謂之,『雅簫』,編二十三管,長尺有四寸;小者謂之『頌簫』,編十六管,長尺有二寸。總謂之簫管。其無底者,謂之『洞簫』。其後黃帝使伶倫伐竹於昆谿,製為笛,橫七孔,吹之,亦象鳳鳴,其形甚簡。後人厭簫管之繁,專用一管而豎吹之。又以長者名簫,短者名管。今之簫,非古之簫矣。」
穆公曰:「卿吹簫,何以能致珍禽也?」史又對曰:「簫製雖減,其聲不變,作者以象鳳鳴,鳳乃百鳥之王,故皆聞鳳聲而翔集也。昔舜作簫韶之樂,鳳凰應聲而來儀。鳳且可致,況他鳥乎?」蕭史應對如流,音聲洪亮。穆公愈悅,謂史曰:「寡人有愛女弄玉,頗通音律,不欲歸之盲婿,願以室吾子。」蕭史歛容再拜辭曰:「史本山僻野人,安敢當王侯之貴乎?」穆公曰:「小女有誓願在前,欲擇善笙者為偶,今吾子之簫,能通天地,格萬物,更勝於笙多矣。況吾女復有夢徵,今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之日,此天緣也,卿不能辭。」蕭史乃拜謝。穆公命太史擇日婚配,太史奏今夕中秋上吉,月圓於上,人圓於下。乃使左右具湯沐,引蕭史潔體,賜新衣冠更換,送至鳳樓,與弄玉成親。夫妻和順,自不必說。
次早,穆公拜蕭史為中大夫。蕭史雖列朝班,不與國政,日居鳳樓之中,不食火食,時或飲酒數杯耳。弄玉學其導氣之方,亦漸能絕粒。蕭史教弄玉吹蕭,為《來鳳》之曲。約居半載,忽然一夜,夫婦於月下吹簫,遂有紫鳳集於臺之左,赤龍盤於臺之右。蕭史曰:「吾本上界仙人,上帝以人間史籍散亂,命吾整理。乃以周宣王十七年五月五日,降生於周之蕭氏,為蕭三郎。至宣王末年,史官失職,吾乃連綴本末,備典籍之遺漏。周人以吾有功於史,遂稱吾為蕭史,今歷一百十餘年矣。上帝命我為華山之主,與子有夙緣,故以簫聲作合,然不應久住人間。今龍鳳來迎,可以去矣。」弄玉欲辭其父,蕭史不可,曰:「既為神仙,當脫然無慮,豈容於眷屬生係戀耶?」於是蕭史乘赤龍,弄玉乘紫鳳,自鳳臺翔雲而去。(今人稱佳婿為「乘龍」,正謂此也。)是夜,有人於太華山聞鳳鳴焉。
次早,宮侍報知穆公。穆公惘然,徐嘆曰:「神仙之事,果有之也!倘此時有龍鳳迎寡人,寡人視棄山河,如棄敝屣耳!」命人於太華蹤跡之,杳然無所見聞。遂立祠於明星巖,歲時以酒果祀之,至今稱為蕭女祠,祠中時聞鳳鳴也。六朝鮑照有《蕭史曲》云:
蕭史愛少年,嬴女童顏。火粒願排棄,霞霧好登攀。龍飛逸天路,鳳起出秦關。身去長不返,簫聲時往還。
又江總亦有詩云:
弄玉秦家女,蕭史仙處童。
來時兔月滿,去後鳳樓空。
密笑開還斂,浮聲咽更通。
相期紅粉色,飛向紫煙中。
穆公自是厭言兵革,遂超然有世外之想。以國政專任孟明,日修清淨無為之業。未幾,公孫枝亦卒。孟明薦子車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鍼虎並有賢德,國中稱為「三良」。穆公皆拜為大夫,恩禮甚厚。又三年,為周襄王三十一年春二月望目,穆公坐於鳳臺觀月,想念其女弄玉,不知何往,更無會期,驀然睡去。夢見蕭史與弄玉,控一鳳來迎,同游廣寒之宮,清冷徹骨。既醒,遂得寒疾,不數日薨,人以為仙去矣。在位三十九年,年六十九歲。穆公初娶晉獻公女,生太子罃,至是即位,是為康公。葬穆公於雍。用西戒之俗,以生人殉葬,凡用一百七十七人。子車氏之三子亦與其數。國人哀之,為賦《黃鳥》之詩。詩見《毛詩.國風》。後人論穆公用「三良」殉葬,以為死而棄賢,失貽謀之道。惟宋蘇東坡學士有題秦穆公墓詩,出人意表。詩云:
橐泉在城東,墓在城中無百步,乃知昔未有此城,秦人以此識公墓。昔公生不誅孟明,豈有死之日,而忍用其良?乃知三子殉公意,亦如齊之二子從田橫。古人感一飯,尚能殺其身。今人不復見此等,乃以所見疑古人。古人不可望,今人益可傷!
話分兩頭。卻說晉襄公六年,立其子夷皋為世子,使庶弟公子樂出仕於陳。是年,趙衰、欒枝、先且居、胥臣先後皆卒,連喪四卿,位署俱虛。明年,乃大蒐車徒於夷,舍二軍,仍復三軍之舊。襄公欲使士穀梁益耳將中軍,使箕鄭父先都將上軍。先且居之子先克進曰:「狐趙有大功於晉,其子不可廢也。且士穀位司空,與梁益耳俱未有戰功,驟為大將,恐人心不服。」襄公從之。乃以狐射姑為中軍元帥,趙盾佐之;以箕鄭父為上軍元帥,荀林父佐之;以先蔑為下軍元帥,先都佐之。狐射姑登壇號令,指揮如意,傍若無人。其部下軍司馬臾駢諫曰:「駢聞之:『師克在和。』今三軍之師,非夙將,即世臣也。元帥宜虛心諮訪,常存謙退。夫剛而自矜,子玉所以敗於晉也,不可不戒。」
射姑大怒,喝曰:「吾發令之始,匹夫何敢亂言,以慢軍士?」叱左右鞭之一百。眾人俱有不服之意。再說士穀梁益耳聞先克阻其進用,心中大恨。先都不得上軍元帥之職,亦深恨之。時太傅陽處父聘於衛,不與其事。及處父歸國,聞狐射姑為元帥,乃密奏於襄公曰:「射姑剛而好上,不得民心,此非大將之才也。臣曾佐子餘之軍,與其子盾相善,極知盾賢而且能。夫尊賢使能,國之令典。君如擇帥,無如盾者。」襄公用其言,乃使陽處父改楥蒐於董。狐射姑未知易帥之事,欣然長中軍之班,襄公呼其字曰:「賈季,向也寡人使盾佐吾子,今吾子佐盾。」射姑不敢言,唯唯而退。襄公乃拜趙盾為中軍元帥,而使狐射姑佐之。其上軍下軍如故。趙盾自此當國,大修政令,國人悅服。有人謂陽處父曰:「子孟言無隱,忠則忠矣,獨不虞取怨於人乎?」處父曰:「苟利國家,何敢避私怨也?」次日,狐射姑獨見襄公,問曰:「蒙主公念先人之微勞,不以臣為不肖,使司戎政;忽然更易,臣未知罪。意者以先臣偃之勳,不如衰乎?抑別有所謂耶?」襄公曰:「無他也。陽處父謂寡人,言吾子不得民心,難為大將。是以易之。」射姑嘿然而退。
是年秋,八月,晉襄公病,將死,召太傅陽處父,上卿趙盾及諸臣,在榻前囑曰:「寡人承父業,破狄伐秦,未嘗挫銳氣於外國。今不幸命之不長,將與諸卿長別。太子夷皋年幼,卿等宜盡心輔佐,和好鄰國,不失盟主之業可也。」群臣再拜受命。襄公遂薨。
次日,群臣欲奉太子即位。趙盾曰:「國家多難,秦狄為仇,不可以立幼主。今杜祁之子公子雍,見仕於秦,好善而長,可迎之以嗣大位。」群臣莫對。狐射姑曰:「不如立公子樂。其母,君之嬖也。樂仕於陳,而陳素睦於晉,非若秦之為怨,迎之,則朝發而夕至矣。」趙盾曰:「不然。陳小而遠,秦大而近。迎君於陳不加睦,而迎於秦,可以釋怨而樹援,必公子雍乃可。」眾議方息。乃使先蔑為正使,士會副之,如秦報喪,因迎公子雍為君。將行,荀林父止之曰:「夫人太子皆在,而欲迎君於他國,恐事之不成,將有他變。子何不託疾以辭之?」先蔑曰:「政在趙氏,何變之有?」林父謂人曰:「『同官為僚。』吾與士伯為同僚,不敢不盡吾心。彼不聽吾言,恐有去日,無來日矣。」不說先蔑往秦。
且說狐射姑見趙盾不從其言,怒曰:「狐趙等也。今有趙其無狐耶?」亦陰使人召公子樂於陳,將為爭立之計。早有人報知趙盾。盾使其客公孫杵臼,率家丁百人,伏於中路,候公子樂行過,要而殺之。狐射姑益怒曰:「使趙孟有權者,陽處父也。處父族微無援,今出宿郊外,主諸國會葬之事,刺之易耳。盾殺公子樂,我殺處父,不亦可乎?」乃與其弟狐鞫居謀。鞫居曰:「此事吾力能任之。」與家人詐為盜,夜半踰牆而入,處父尚秉燭觀書,鞫居直前擊之,中肩。處父驚而走,鞫居逐殺之,取其首以歸。陽處父之從人,有認得鞫居者,走報趙盾。盾佯為不信,叱曰:「陽太傅為盜所害,安敢誣人?」令人收殮其屍。此九月中事。
至冬十月,葬襄公於曲沃。襄夫人穆嬴同太子夷皋送葬,謂趙盾曰:「先君何罪?其適嗣亦何罪?乃舍此一塊肉,而外求君於他國耶?」趙盾曰:「此國家大事,非盾一人之私也。」葬畢,奉主入廟。趙宣子即廟中謂諸大夫曰:「先君惟能用刑賞,以伯諸侯。今君柩在殯,而狐鞫居擅殺太傅,為諸臣者,誰不自危?此不可不討也!」乃執鞫居付司冠,數其罪而斬之。即於其家,搜出陽處父之首,以線縫於頸而葬之。狐射姑懼趙盾已知其謀,乃夜乘小車,出奔翟國,投翟主白暾去訖。
時翟國有長人曰僑如,身長一丈五尺,謂之長翟。力舉千鈞,銅頭鐵額,瓦礫不能傷害。白暾用之為將,使之侵魯。文公使叔孫得臣帥師拒之。時值冬月,凍霧漫天,大夫富父終甥,知將雨雪,進計曰:「長翟驍勇異常,但可智取,不可力敵。」乃於要道,深掘陷坑數處,將草蓐掩蓋,上用浮土。是夜果降大雪,鋪平地面,不辨虛實。富父終甥引一枝軍,去劫僑如之寨。僑如出戰,終甥詐敗,僑如奮勇追殺。終甥留下暗號,認得路徑,沿坑而走。僑如隨後趕來,遂墜於深坑之中。得臣伏兵悉起,殺散翟兵。終甥以戈刺僑如之喉而殺之,取其屍載以大車,見者都駭,以為防風氏之骨,不是過也。得臣適生長子,遂名曰叔孫僑如,以志軍功。自此魯與齊衛合兵伐翟,白暾走死,遂滅其國。狐射姑轉入赤翟潞國,依潞大夫酆舒。
趙盾曰:「賈季,吾先人同時出亡者,左右先君,功勞不淺。吾誅鞫居,正以安賈季也。彼懼罪而亡,何忍使孤身棲止於翟境乎?」乃使臾駢送其妻子往潞。臾駢喚集家丁,將欲起行。眾家丁稟曰:「昔蒐夷之日,主人盡忠於狐帥,反被其辱,此仇不可不報。今元帥使主人押送其妻孥,此天賜我也。當盡殺之,以雪其恨!」臾駢連聲曰:「不可,不可!元帥以送孥見委,寵我也。元帥送之,而我殺之,元帥不怒我乎?乘人之危,非仁也;取人之怒,非智也。」乃迎其妻子登車,將家財細細登籍,親送出境,毫無遺失。射姑聞之,嘆曰:「吾有賢人而不知,吾之出奔宜也!」趙盾自此重臾駢之人品,有重用之意。
再說先蔑同士會如秦,迎公子雍為君。秦康公喜曰:「吾先君兩定晉君,當寡人之身,復立公子雍,是晉君世世自秦出也。」乃使白乙丙率車四百乘,送公子雍於晉。
卻說襄夫人穆嬴自送葬歸朝之後,每日侵晨,必抱太子夷皋於懷,至朝堂大哭,謂諸大夫曰:「此先君適子也,奈何棄之!」既散朝,則命車適於趙氏,向趙盾頓首曰:「先君臨終,以此子囑卿,盡心輔佐。君雖棄世,言猶在耳。若立他人,將置此子於何地耶?不立吾兒,吾子母有死而已。」言畢,號哭不已。國人聞之,無不哀憐穆嬴,而歸咎於趙盾。諸大夫亦以迎雍失策為言。趙盾患之,謀於郤缺曰:「士伯已往秦迎長君矣,何可再立太子?」缺曰:「今日舍幼子而立長君,異日幼子漸長,必然有變。可亟遣人往秦,止住士伯為上。」盾曰:「先定君,然後發使,方為有名。」即時會集群臣,奉夷皋即位,是為靈公,時年纔七歲耳。
百官朝賀方畢,忽邊諜報稱:「秦遣大兵送公子雍已至河下。」諸大夫曰:「我失信於秦矣,何以謝之?」趙盾曰:「我若立公子雍,則秦吾賓客也。既不受其納,是敵國矣。使人往謝,彼反有辭於我,不如以兵拒之。」乃使上軍元帥箕鄭父輔靈公居守。盾自將中軍。先克為副,以代狐射姑之職。荀林父獨將上軍。先都因先蔑往秦,亦獨將下軍。三軍整頓,出迎秦師,屯於廑陰。秦師已濟河而東,至令狐下寨。聞前有晉軍,猶以為迎公子雍而來,全不戒備。先蔑先至晉軍來見趙盾。盾告以立太子之故。先蔑睜目視曰:「謀迎公子,是誰主之?今又立太子而拒我乎?」拂袖而出,見荀林父曰:「吾悔不聽子言,以至今日。」林父止之曰:「子,晉臣也。舍晉安歸?」先蔑曰:「我受命往秦迎雍,則雍是我主,秦為吾主之輔。豈可自背前言,苟圖故鄉之富貴乎?」遂奔秦寨。
趙盾曰:「士伯不肯留晉,來日秦師必然進逼,不如乘夜往劫秦寨,出其不意,可以得志。」遂出令秣穀飼馬,軍士於寢蓐飽食,銜枚疾走,比至秦寨,恰好三更,一聲吶喊,鼓角齊鳴,殺入營門。秦師在睡夢中驚覺,馬不及披甲,人不及操戈,四下亂竄。晉兵直追至刳首之地,白乙丙死戰得脫,公子雍死於亂軍之中。先蔑嘆曰:「趙孟背我,我不可背秦!」乃奔秦。士會亦嘆曰:「吾與士伯同事,士伯既往秦,吾不可以獨歸也!」亦從秦師而歸。秦康公俱拜為大夫。荀林父言於趙盾曰:「昔賈季奔狄,相國念同僚之義,歸其妻孥。今士隨伯季與某亦有僚誼,願效相國昔日之事。」趙盾曰:「荀伯重義,正合吾意。」遂令衛士送兩宅家眷及家財於秦。胡曾先生有詩去:
誰當越境送妻孥?只為同僚義氣多。
近日人情相忌刻,一般僚誼卻如何?
又髯翁有詩,譏趙宣子輕於迎雍,以賓為寇:
奕棋下子必躊躇,有嫡如何又外求?
賓寇須臾成反覆,趙宣謀國是何籌?
按此一戰,各軍將皆有俘獲,惟先克部下驍將蒯得,貪進不顧,為秦所敗,反喪失戎車五乘。先克欲按軍法斬之,諸將皆代為哀請。先克言於趙盾,乃奪其田祿。蒯得恨恨不已。
再說箕鄭父與士穀梁益耳素相厚善,自趙盾升為中軍元帥,士穀梁益耳俱失了兵柄,連箕鄭父也有不平之意。時鄭父居守,士穀梁益耳俱聚做一處,說起:「趙盾廢置自由,目中無人。今聞秦以重兵送公子雍,若兩軍相持,急未能解,我這里從中為亂,反了趙盾,廢夷皋迎公子雍,大權皆歸於吾黨之手。」商議已定。
不知成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