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血的神話》(十七)

【新唐人2013年3月19日訊】【導讀】《血的神話》是一本描寫文革時期,湖南道縣大屠殺的報告文學。作品記錄了一九六七年至一九六八年發生在中國湖南發生的一段被當局刻意隱瞞的歷史。作者譚合成花了近二十年的時間,對文革期間發生在湖南道縣的大屠殺進行了深入地調查。被調查者以「一字不實,砍頭示眾」、「若有虛言願負一切法律責任」的保證提供了大量真實材料,在此基礎上作者完成了這本五十多萬字作品。由於人生際遇,作者也有機會接觸到大量官方資料,並採訪了幾乎所有與大屠殺有關聯的重要人物,這使作者兼具了官方記錄者和民間採訪者的雙重身份,能夠較完整地呈現了這一歷史真相。儘管這是一段讓中國人深感羞恥的歷史,但是為了讓這個悲劇不再重演,我們必須去了解它。

(接上期)

第十六章 車頭區「地富搶槍暴動」真相調查

鍾昌友在營江彙報會上向趙司令和梁連長等人彙報的「地富搶槍暴動和上山為匪」等「敵情」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一天之前,營江「前指」成立的時候,還沒聽到他講這個情況,怎麼一天之後,就掌握了這麼大量的「敵情」呢?

(一九六七年)八月十九日,開過營江前指成立大會後,鍾昌友抽空子匆匆趕回了車頭,身為二區抓促領導小組組長他對區里的工作放心不下,雖然營江這邊事關大局,但區里那一攤子也需要他拿個章程。我們在前面說他是梅花區武裝部長,確切地說,是車頭區的武裝部長,梅花區那個時候還不叫梅花區,叫車頭區,文革以後,一九七八年雙牌(原瀟水林區管理局)建縣,將原屬瀟水林區管理局的月岩林場、橋頭林場劃歸道縣,原屬道縣的理家坪公社和車頭公社的雙峰大隊劃歸雙牌縣,車頭區更名為梅花區(注一),下轄梅花、車頭、富塘三個公社。

從營江到車頭只有十幾里路,這點路程對鍾昌友這樣長期在農村工作的基層幹部,家常便飯的事,但其間要過廉溪和洑水兩條河,耽擱了一點時間,趕到車頭已是半下午時分。車頭區公安特派員何田等人已在區公所已恭候多時了。何田忙不迭地將鍾昌友請進自己的房間,急切地向他詢問縣裡文化大革命的大形勢和營江前指成立的內幕情況。鍾昌友簡明扼要地回答了何田的問題后,憂心忡忡地說:「當前形勢非常緊張,『紅聯』和『革聯』誰勝誰負的問題還沒有最後解決,我們要作好充分的思想準備。『革聯』八•八搶搶以後,氣焰囂張得狠,各地四類分子跟著蠢蠢欲動,根據我在營江掌握的情況,四類分子有可能要搞暴動。聽鄭有志講,他們區廖家的地富搞暴動,幸虧貧下中農發覺得早,鎮壓了六個。」何田深有同感地說:「是啊,現在階級鬥爭的情況越來越嚴重,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西干橋的山上就有十多個四類分子在活動。」鍾昌友一聽,立即緊張起來,指示道:「老何,你馬上派人去查實一下,如果情況屬實,趕快抓起來……當前一定要把民兵組織起來,把槍杆子牢牢地掌握在手中,要把四類分子管好,有調皮搗蛋的,反攻倒算的,群眾抓到了要殺就堅決殺掉。不能留下隱患。」何田說:「鍾部長,你放心,這些工作我們都在做。」

與何田談話以後,鍾昌友把區里下一階段的工作稍稍做了一些安排,便急匆匆地趕回營江去。營江那邊,「前指」剛剛成立,要做的事太多,離人不開,鄭有志就像個催命鬼,鍾昌友剛到車頭,就把電話追了過來,催他回營江。沒有辦法,鍾昌友只好以大局為重,把區里的工作暫時先放一放。

鍾昌友前腳剛走,梅花就出敵情了。八月二十日,社灣大隊民兵設卡盤查時,發現了一個可疑人員,該人五十來歲年紀,手臂上有捆綁吊打后留下的淤血痕迹,扣留突審,果不其然,此人叫唐林賢,是理家坪公社理家坪大隊的一個歷史反革命分子,家庭出身雖然是中農,但在國民黨手上當過偽警察,不是個好東西。八月九日,唐林賢與侄兒媳因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吵了一架,在唐看來,我是長輩,侄兒媳作為晚輩應當尊敬長輩;可是侄兒媳不這樣看,她認為你是階級敵人,我是貧下中農,階級敵人理所應當接受貧下中農的監督管制。兩個人的說法都有自己的道理,比較起來,還是侄兒媳的道理大些,所以大隊上一索子把唐林賢捆起來,準備對他進行批鬥,打一打階級敵人的威風。唐林賢當天晚上弄脫索子逃跑了。

記得採訪時,筆者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過當地農民:「你們認為偽警察和現在的警察有什麼區別?」回答之精妙令我至今難忘:「都是抓人的。偽警察專門抓好人,現在的警察專門抓壞人。」這個「專門抓好人」的偽警察唐林賢八月九日逃跑以後,因為手上沒有大隊的證明,四處流竄,無處落腳,靠幫人打零工維生,直到八月二十日落網。社灣大隊民兵自衛隊把電話打到理家坪公社,理家坪公社公安特派員莫盛祚接到電話,又把電話打到理家坪大隊。理家坪大隊支書王煥良接到電話后帶著治保主任王田清、基幹民兵唐理強(唐林賢的侄兒),背著兩桿槍,趕到社灣領人。由於唐林賢當過偽警察,「受過反革命訓練」,王煥良等人對他警惕性很高,用索子五花大綁,捆得非常結實,準備帶回理家坪處理。(據王煥良說:「本來沒有打算殺唐林賢的,準備帶回大隊,請示公社看怎麼處理。」)可是路上唐林賢很不老實,盡耍花招,磨磨蹭蹭,不肯好好走路,一會子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自己沒做過任何壞事,求大隊領導高抬貴手,饒過他這一回 ;一會子又說索子捆得太緊,走不動,要求松一松索子。侄兒唐理強罵他,他還敢回嘴。唐理強年輕氣盛,脾氣上來了,從王田清手中奪過步槍,(唐理強本人沒有配槍的資格)對著唐林賢就是一傢伙,「嘭」的一聲槍響,唐林賢向前一仆,在地上拱了幾拱,身子就挺直了。王煥良上前用手探了探鼻孔,已經斷了氣。這下子三個人有點慌了張。雖說當時農村裡面,開會批鬥打死個把四類分子(含子女),或者有的四類分子(含子女)想不開竄塘上弔尋短見,不是什麼新鮮事,可是像這樣光天化日之下,開槍打死還不多見。道縣那時候「殺人風」雖然已經颳起,上上下下一片喊殺之聲,但還沒有形成後來出現的那種理直氣壯、說殺就殺的態勢。人已經打死了,怎麼辦?一塊石頭打上天,總要落地。思來想去,還是王田清機靈些,他跟唐理強說:「就說你叔叔搶槍,被打死的。」大家一聽,覺得這個主意好得很,連忙跑到區里,找到何(田)部長報告,四類分子唐林賢搶他們的槍,被打死了。何田說:「階級敵人搶民兵的槍,這還了得!打死了還不是打死了。」

這就是後來在道縣廣為流傳的「二區地富搶民兵的槍搞暴動」的謠言最為接近事實真相的版本。這個謠言,在八月二十一日「營江彙報會」上,被鍾昌友等人作為四類分子搞暴動的例證向零陵軍分區趙副司令員和四十七軍梁連長做了專題彙報。

筆者曾經問過處遺工作組專案組的同志:「這樣的反革命搶槍案件在當時應當說是非常重大的案件,案發現場距區公所咫尺之遙,就是坐轎子也要不了一個小時,何田為什麼不到現場去查看一下呢?一個五花大綁的五十來歲半老頭子去搶三個全副武裝民兵的槍,這裏面有多少蹊蹺,何田作為一個長期從事公安工作的政法幹部難道會天真到一點都不察覺?」

專案組同志說:「你不能用現在的眼光看當時的事情。我們這一次處遺工作組進場后,一開始他們也說唐林賢是搶槍被打死的,我們一聽就曉得是假話。可那個時候,像這樣階級敵人搞暴動的案子,沒有,做都要做出幾個來,何田是瞌睡來了,有人送枕頭,當然靠上去就呼呼打鼾。」

一位道縣的老幹部說:「這個階級鬥爭說好抓,它也難抓,因為要無中生有。說難抓,它又好抓,因為可以無中生有。」

鍾昌友人在營江,心裏掛著區里的事,八月二十日下午他從營江打電話到車頭詢問情況,何田不在家,區婦女主任張桂娥接的電話,她把唐林賢的事向鍾部長做了彙報。鍾昌友說:「他搶民兵的槍打死了還不是打死了。這是群眾運動,好得很!我們要大力支持貧下中農的革命行動。」當晚,何田又打電話到營江向鍾昌友具體彙報。鍾說:「四類分子自己跳了出來,是好事,不是壞事。你趕快把材料整一整,明天我們要向趙司令員和四十七軍的同志作彙報。」又指示:「讓每一個大隊都查一查,還有多少這樣的壞東西,每個大隊把最壞的殺他兩個。」(注二)

註釋

【注一】 車頭區更名梅花區是為了紀念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劉少奇的第一任夫人、女革命家何寶珍女士。何寶珍(一九零二-一九三四),又名保貞、葆珍,道縣梅花鄉人。一九二三年三月加入中國共產黨,同年與劉少奇結為伉儷。一九三三年三月被國民黨政府逮捕,一九三四年冬判處死刑,犧牲于南京雨花台,時年三十二歲。但在文革期間,何寶珍在她的家鄉並不受人待見,作為「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的亡妻,也在不同程度上受到牽連。劉少奇于文化大革命之初被打倒,一九六八年在中共九大上定為「叛徒、內奸、工賊」,被永遠開除出黨,同年死於河南開封,一九七八年平反。

【注二】 據處遺工作組專案組的有關同志介紹:鍾昌友與何田兩人關係一直不錯,但在處遺工作開始以後,雙方產生了很大的意見。何田說:「鍾昌友三番五次指示我殺人,現在又不認帳了。」鍾昌友說:「他自己尖起來要殺人的,現在想把責任推倒我頭上來,太不老實了。」

(待續)

文章來源:阿波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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