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3年2月12日訊】【導讀】《隋唐演義》是一部清代長篇白話歷史演義小說,作者褚人獲,字稼軒,又字學稼,號石農,長洲(今江蘇蘇州)人。終身不仕,文名甚高,能詩善文,尤喜涉獵歷代稗史軼聞。《隋唐演義》一書是褚人獲根據明代的《隋唐志傳》、《隋煬帝艷史》和《隋史遺文》等書廣采博收,同時吸收了唐宋傳奇的有關材料,加工改寫而成。以隋朝末年農民起義為故事背景,講述隋朝覆滅與大唐建立的一段歷史演義。小說中塑造人物個性鮮明,語言通俗曉暢,故事情節膾炙人口,兼有英雄傳奇和歷史演義雙重性質的小說。
第八十四回 幻作戲屏上婵娟 小遊仙空中音樂
詞曰:
寶屏曆現嬌容,姓名通,絕勝珠圍翠繞,肉屏風。
清雲路杳,鵲橋可駕任行空。明日恍然疑想,如在夢魂中。
調寄「相見歡」
自來神怪之事不常有,然亦未嘗無。惟正人君子,能見怪不見怪,而怪亦遂不複作,此以直心正氣勝之也。孔子不語怪,亦並不語神,蓋怪固不足語,神亦不必語。人但循正道而行,自然妖孽不能爲患,即鬼神亦且聽命於我矣。若彼姦邪之輩,其平日所爲,都是變常可駭之事。隻他便是家國之妖孽了,何怪乎妖孽之忽見?此所謂妖由人興,孽自己作也。至若身爲天子,不務修實德,行實政,而惑于神仙幽怪之說。便有一班方士術者來與之周旋,或高談長生久視,或多作遊戲神通。總無益於身心,而適足爲其眩惑。前代如秦皇、漢武,俱可爲殷鑒。且說楊國忠乘機遣發了安祿山出去,少了個爭權奪寵之人,眼前止讓得李林甫一個人了。這一個人卻搖動他不得的,他既生性陰險,天子又十分信他,寵眷隆重。一日降旨,著百官公閱歲貢之物于尚書省,閱畢回奏。玄宗命將本年貢物,以車載往李林甫家中踢之,其寵眷如此。林甫之子林岫,亦官于朝,頗懷盈滿之懼。嘗從林甫閑步後園,見一役夫倦卧樹下,因密告林甫道:「大人久專朝政,仇怨滿天下;倘一旦禍患忽作,欲似此役夫之高卧,豈可得乎?」林甫默然不答。自此常恐有刺客俠士暗算他,出則步騎百餘人,左右翼衛。前馳在數百步外,辟人除道。居則重門複壁,如防大敵。一夕屢徒其卧榻,雖家人莫知其處。那個楊國忠卻又不然,他自恃椒房之威,爵居右相之尊,一味驕奢淫佚,也不怕人嗔恨,也不管人恥笑。
時值上已之辰,國忠奉旨,與其弟楊釒舌及諸姨姊妹,齊赴曲江修禊。於是五家各爲一隊,各著一色衣,姬侍女從不計其數。新妝炫服,相映如百花煥發。乘馬駕車,不用傘蓋遮蔽,路傍觀者如堵。國忠與虢國夫人,並轡揚鞭,以爲諧謔。衆人直遊玩至晚夕,乘燭而歸,遣簪墜舄,返于路衢。杜工部有:「麗人行」雲:
三月三日天氣清,長安水邊多麗人。態濃意遠淑且真,肌膚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頭上何所有?翠微囗葉垂鬢唇。背後何所見,珠壓腰被穩稱身。就巾雲幕椒房親,賜名大國韓虢秦。紫駝之峰出翠釜,水晶之盤行素鱗。犀箸厭飫久未下,鸞刀縷切空紛綸。黃門飛鞋不動塵,禦廚絡繹送八珍。簫鼓哀吟感鬼神,賓從雜沓實要津。後來鞍馬何逡巡,當軒下馬入錦茵。楊花雪落覆白蘋,青鳥飛去銜紅巾。炙手可熱勢絕倫,慎莫近前丞相嗔。
當日一行人遊玩過了,次日俱入宮見駕謝恩。玄宗賜宴內殿,國忠奏道:「臣等奉旨修楔,非圖燕樂,正爲聖天子及清宮眷,迎祥迓福。昨赴曲江,威儀美盛,萬裏觀瞻,衆情欣悅,具見太平景像,臣等不勝慶幸。」玄宗大喜道:「卿等於遊戲之中,不忘君上,忠愛可嘉,當有賞賚。」宴罷,至明日,出內府珍玩,頒賜諸人,賜韓國夫人照夜璣,賜虢國夫人鎖子帳,賜秦國夫人七葉冠。當時楊妃奏道:「陛下前以寶屏賜妾,屏上雕刻前代美人容貌,以妾對之,自覺形穢,今請陛下轉賜妾兄國忠何如?」玄宗笑道:「朕聞國忠婢妾極多,每至冬月,選婢妾之肥碩者,環立於後,謂之肉屏遮風。今以此屏賜之,殊勝他家肉屏風也。」原來這屏名號爲虹霓屏,乃隋朝遺物。屏上雕鏤前代美人的形像,宛然如生,各長三寸許,水晶爲地,其間服玩衣飾之類,都用衆寶嵌成,極其精巧,疑爲鬼工,非人力所能造作的。後人有詞爲證:
屏似虹霓變幻,畫非筆墨經營。
渾將雜寶當丹青,雕刻精工莫並。
試看冶容種種,絕勝妙畫真真。
若還逐一喚嬌名,當使人人低應。
玄宗將此屏賜與國忠,又命內侍傳述貴妃奏請之意。國忠謝恩拜受,將屏安放內宅樓上,常與親友族輩家眷等觀玩,無不歎美欣羨,以爲希世之珍。
一日,國忠獨坐樓上納涼,看看屏上衆美人,暗想道:「世間豈真有此等尤物,我若得此一二人,便爲樂無窮矣。」正想念間,不覺睏倦,因就榻上偃卧。才伏枕,忽見屏上衆美人,一個個搖頭動目,恍惚間都走下屏來。頓長幾尺,宛如生人,直來卧榻前,一一稱名號。或雲我裂繒人也,或雲我步蓮人也,或雲我烷紗人也,或雲我當壚人也,或雲我解珮人也,或雲我拾翠人也,或雲我是許飛瓊,或雲我是薛夜來,或雲我是桃源仙子,或雲我是巫山神女,如此等類,不可枚舉。楊國忠雖睜著眼兒曆曆親見,卻是身體不能動一動,口中不能發一聲。諸美女各以椅列坐,少頃有纖腰倩妝女妓十餘人,亦從屏上下來,雲是楚章華踏謠娘也,遂連袂而歌,其聲極清細。歌罷諸女皆起,那一個自稱巫山神女的,指著國忠說道:「你自恃權相,實乃誤國鄙夫,何敢褻玩我等,又輒作妄想,殊爲可笑可惡!」諸女齊拍手笑說道:「阿環無見識,三郎又輕聽其言,以緻虹霓寶屏,見辱于庸奴。此奴將來受禍不小,吾等何必與他計較,且去且去。」於是一一複回屏上。國忠方才如夢初醒,嚇得冷汗渾身,急奔下樓。叫家下的用人,將此屏掩過,鎖閉樓門。自此每當風清月白之夜,即聞樓上有隱隱許多女人,歌唱笑語之聲。家內大小上下男女,無一人敢登此樓者。國忠入宮,密將此事與楊貴妃說知,隻隱過了被美人責罵之言。楊妃聞此怪異,大爲驚詫,即轉奏玄宗,欲請旨毀碎此屏。玄宗說道:「屏上諸女,既系前代有名的佳人美女,且有仙娥神女列在其內,何可輕毀?吾當問通元先生與葉尊師,便知是何妖祥。」
你道通元先生同葉尊師是誰?原來玄宗最好神仙,自昔高宗尊奉老君爲玄元皇帝,至玄宗時又求得李老君的遺像,十分敬禮。命天下都立廟,招住持奉侍。於是方士輩競進。有人薦方士張果,是當世神仙,用禮召至京師,拜爲銀青光祿大夫,賜號通元先生;又有人薦方士葉法善,有奇術,善符咒,玄宗亦以禮召來至京師,稱爲尊師。其他方士雖多,惟此二人爲最。當下玄宗將國忠屏上所言美人出現之說問之。張果道:「妖由人興,此必楊相看了屏上的嬌容,妄生邪念,故妖孽應念而作耳,葉師治之足矣!」葉法善說道:「凡寶物易爲精怪,況人心感觸,自現靈異。臣當書一符,焚于屏前以鎮之。今後觀此屏者,勿得玩褻。每逢朔望,用香花供奉,自然無恙。」玄宗便請法善手書正乙靈符一道,遣內侍齎付國忠,且傳述二人之言。國忠聞說妖由邪念而生,自己不覺毛骨悚然,隨即登樓展屏,將符焚化。焚符之頃,隻見滿樓電光閃爍。自此以後,樓中安靜,絕無聲響。至朔望瞻禮時,說也奇異,見屏上衆美人愈加光彩奪目,但看去自有一種端莊之度,甚覺比前不同了。正是:
正能治邪,邪不勝正。
以正治邪,邪亦反正。
玄宗聞知,愈信葉法善之神術。一日私問法善道:「張果先生道德高妙,朕常詢其生平,但笑而不答,何也?」法善道:「他的生平,即神仙輩亦莫能推測。但知他在唐堯時,曾官爲侍中耳。若其出處履曆,椎臣知之,餘人不知也。」玄宗欣然道:「尊師請試言之。」葉法善說道:「臣懼禍及,故不敢直言奏聽。」玄宗道:「尊師神仙中人,有何禍之可懼,幸勿托詞隱秘。」法善沉吟道:「陛下必欲臣直言,臣今言之必立死。陛下幸憐臣,可立召張先生,不惜屈體求之,臣庶可更生矣。」玄宗連聲許諾,法善請屏退左右,密奏說道:「他是混飩初分時,白蝙蝠精也。」言未已,忽然口吐鮮血,昏絕于地。玄宗即呼內侍,速傳口敕,立召張果入宮見駕。少頃張果攜杖而至,玄宗降座迎之,說道:「葉尊師得罪于先生,皆朕之過。朕今代爲之請,幸看薄面恕之。」說罷,便欲屈膝下去。張果忙起道:「何敢勞陛下屈尊,但小子不當饒舌耳!」遂以手中杖,連擊法善三下道:「可便轉來!」隻見法善蹶然而醒,即時站起,整衣向玄宗謝恩,隨向張果謝罪。張果笑道:「吾杖不易得也。」法善再三稱謝。玄宗大喜,各賜之茶果而退。
過了幾日,適有使者從海上來,帶得一種惡草,其性最毒,海上人傳言,雖神仙亦不敢食此草。玄宗以示法善,問識此草否。法善道:「此名烏堇草,最能毒人,使臣食之,亦當小病也。他仙若中其毒,性命不保。惟張果先生,或不畏此耳。」玄宗乃密置此草于酒中,立召張果至內殿賜宴,先飲以美酒,玄宗問:「先生實能飲幾何?」張果說道:「臣飲不過數爵,臣離中有一道童,可飲一鬥,多亦不能也。」玄宗道:「可召來否?」張果道:「臣請呼之。」乃向空中叫道:「童子,可速來見駕!」叫聲未絕,隻見一個童子,從房頭飛下。年可十四五歲,頭尖腹大。整衣肅容,拜于禦前。玄宗驚異,即命以大鬥酌酒賜之。童子謝了恩,接過酒來,一口氣吃幹。玄宗皇帝見他吃得爽快,命更飲一鬥,童子又接來便吃。卻吃不上兩三口,隻見那吃的酒,從頭頂上骨都都滾將出來。張果笑道:「汝量有限,何得多飲。」遂取桌上桃核一枚擲之,閣閣有聲,應手而仆,酒流滿地。仔細一看,卻原來不是童子,是一個盛酒的葫蘆,其中僅可容一鬥酒。玄宗看了大笑道:「先生遊戲,神通甚妙,可更進一觴。」乃密令內侍把烏董酒,斟與他吃。張果卻不推辭,一飲而盡。少頃,隻見張果垂頭閉目,就坐席上,昏然睡去。玄宗當時吩咐內侍說,不要驚動他,由他熟睡。沒半個時辰,即欠伸而起笑道:「此酒非佳酒也,若他人飲此酒,不複醒矣!」袖中出一小鏡子自照道:「惡酒竟壞我齒。」玄宗看時,果見其齒都黑了。張果不慌不忙,雙手向兩頤一拍,把口中黑齒盡數都吐出來了,登時又重生了一口雪白的好牙齒。玄宗一見,驚喜贊歎道好。正是:
戲將毒草試神仙,隻博先生一覺眠。
不壞真身依舊在,齒牙落得換新鮮。
自此玄宗愈信神仙之術。
時至上元之夕,玄宗于內庭高紮彩樓,張燈飲宴。不召外臣陪飲,亦不召嬪妃奉侍。隻召張果、葉法善二人。張果偶他往,未即至,法善先來。玄宗賜坐首席,舉觴共飲,一時燈月交輝,歌舞間作,十分歡喜。玄宗酒酣,指著燈彩笑道:「此間燈事,可謂極盛,他方安能有此耶!」法善舉眼,四下一看,用手向西指道:「西涼府城中,今夜燈事極勝,不亞于京師。」玄宗道:「先生若有所見,朕不得而見也。」法善道:「陛下欲見,亦有何難。」玄宗連忙問道:「尊師有何法術,可使朕一見勝境乎?」法善道:「臣今承陛下禦風而往,轉回不過片時。」玄宗欣然而起。旁邊走高力士過來,俯伏奏道:「葉尊師雖有妙法,皇爺豈可以身爲試,願勿輕動。」玄宗道:「尊師必不誤朕,汝切勿多言,我亦不須汝同行,你隻在此候著便了。」高力士不敢再說,唯唯而退。
法善請玄宗暫撤宴更衣;小內侍二人,亦更換衣服。俱出立庭中,都叫緊閉雙目。隻覺兩足騰起,如行霄漢中。俄頃之間,腳已著地。耳邊但聞人聲喧鬧,都是西涼府語音。法善叫請開眼,玄宗開目一看,隻見彩燈綿亘數裏,觀燈之人,往來雜沓;心上又驚又喜,雜于稠人之中,到處遊看,私問法善道:「尊師得非幻術乎?」法善道:「陛下苦不信今夜之遊,請留征驗。」遂問內侍:「你等身邊帶得有何物件?」內侍道:「有皇爺常把玩的小玉如意在此。」法善乃與玄宗入一酒肆中,呼酒共飲,須臾飲訖。即以小玉如意,暫抵酒價。請唐皇寫了一紙手照,約幾日遣人來取贖。出了店門,步至城外,仍教各自閉目。頃刻之間,騰空而回,直到殿前落地。高力士接著,叩頭口稱萬歲,看席上所燃的金蓮寶燭,猶未及半也。
玄宗正在驚疑,左右傳奏張果先生到,玄宗即時延入。張果道:「臣偶出遊,未即應召而至,伏乞陛下恕臣之罪。」玄宗道:「先生輩閑雲野鶴,豈拘世法,有何可罪之有?但未知先生適間何往?」張果道:「臣適往廣陵訪一道友,不意陛下見召,以緻來遲。」玄宗道:「廣陵去此甚遠,先生之往來,何其速也!」張果笑道:「朝遊北海,幕宿蒼梧,仙家常事,況如西涼廣陵,直跬步間耳。」因問法善道:「西涼燈事若何?」法善道:「與京師略同。」玄宗問道:「先生適從廣陵來,廣陵亦行燈事否?」張果老道:「廣陵燈事亦極盛,此時正在熱鬧之際。」法善道:「臣不敢啓請陛下,更以餘興至彼一觀,亦頗足以怡悅聖情。」玄宗欣喜道:「如此甚妙。」因問張果道:「先生肯同往麽?」張果老道:「臣願隨聖駕,此行可不須騰空禦風,亦不須遊行城市。臣有小術,上可不至天,下可不著地,任憑陛下玩賞。」玄宗道:「此更奇妙,願即施行神術。」張果道:「請陛下更衣,穿極華美冠裳。」叫高力士亦著華服,又使梨園伶工數人,亦都著錦衣花帽。張果老卻解下自己腰間絲縧向空一擲,化成一座彩橋,起自殿庭,直接雲霄。怎見得這橋的奇異?有「西江月」詞一闋爲證:
白玉瑩瑩鋪就,朱欄曲曲遮來。
淩雲駕漢近瑤台,一望霞明雲靄。
穩步無須回顧,安行不用疑猜。
臨高視下歎奇哉,恍若身居天界。
當下張果老與法善前導,引玄宗徐步上橋。高力士及伶工等俱從,但戒勿回頭反顧,隻管向前行去。行不數百步,張果、法善二人早立住了腳,說道:「陛下請止步,已至廣陵地。」城中燈火之多,陳設之盛,不減于西涼。那些看燈的士女們,忽觀空中有五色彩雲,擁著一簇人各樣打扮,衣冠華麗,疑是星官仙子出現,都向空中瞻仰叩拜。玄宗及高力士等立於橋上,仰看大漢,月明如晝,低頭下視廣陵城市燈火,大喜。法善請敕伶工,奏霓裳羽衣一曲。奏畢,張果老同法善,仍引玄宗與高力士伶工衆人等,于橋上步回宮禁。才步下橋,張果老即時把袖一拂,橋忽不見,隻見張果老手中,原拿著絲帶一縧,仍舊把來繫於腰間。高力士伶工衆人等,皆大驚異。玄宗此時說道:「先生神術通靈,真乃奇妙!」張果老回說道:「此是仙家遊戲小術,何足多羨。」玄宗再命洗杯賜酒,直至天曉時候,方才罷宴各散。後人有詩歎道:
仙家遊戲亦神通,卻使君王學禦風。
萬乘至尊宜自重,怎從術士步空中?
次日,玄宗密遣使者,即將西涼府酒店中主人寫的手照,到彼酒店取贖小玉如意。使者行了幾日,卻果然取贖回來,仍信上元十五夜之遊,是真非幻。過了幾月,廣陵地方官上疏奏稱:「本地于正月十五夜二更後,天際中忽現五色祥雲萬朵,雲中仙靈,曆曆可睹。又聞仙樂嘹亮,迥非人間聲調,此誠聖世瑞徵,合應奏聞。」玄宗覽疏,暗自稱奇,即不明言此事,隻批個知道了。原來這霓裳羽衣曲,乃是玄宗于開元之時,嘗夢遊月宮,見有仙女數十,素練寬衣,環珮丁東,歌舞于廣寒宮中,聲調佳妙,非人世所能有。玄宗因問:「此何曲爲名?」衆女答道:「名爲霓裳羽衣曲。」玄宗夢中密記其聲調,及醒來一一記得,遂傳示樂工,譜成此曲,果然不是人間聲調也。玄宗益信二人爲神仙。又聞張果每出,必乘一白驢,其行如飛,及歸便把此驢,折疊如紙,置於巾箱中,欲乘則以水巽之,依舊成驢。玄宗愈奇其術,思欲與之聯爲姻眷,要將玉真公主下嫁與他。張果說道:「臣有別業在王屋山中,向曾以太平錢三十萬聘娶章氏女在彼,今豈容更娶?況臣疏野性成,不慕榮祿,入京已久,念切遠山,伏乞天恩放回,實爲至幸。」玄宗說道:「先生不肯尚主,朕亦不敢相強。卻如何便欲舍朕而去耶!先生與葉尊師同在朕左右,二位不可缺一,方思朝夕就教,幸勿遽萌去志。」張果感其誠意,遂與葉法善仍留京邸。
法善昔年嘗隱於松陽,與刺史李邕相契。李邕極是多才,既能作文,又善寫字,法善曾求他爲其祖作碑文一篇。及被召入京時,李邕也升了京官,心中卻不喜法善弄術,恐其眩惑君心。法善要把他前日所作碑文,求他一寫,李邕再三不肯,說道:「吾方悔爲公作,豈能更爲公寫!」法善笑道:「公既爲吾作,豈能不爲吾寫;今日且不必相強,容後更圖之。」當下含笑而別。是夜法善乃於密室中,陳設紙墨筆硯,至三更時,仗劍步罡,焚符一道,口中念念有詞,把令牌一拍,隻見李邕忽從壁間步出。法善更不同他言語,隻把劍來指揮,叫他將紙筆墨硯寫碑文,一面使道童翦燭磨墨。須臾之間,碑文寫完,法善再寫一符焚化,口中念動咒語,把劍一指,喝一聲,李邕倏然不見。原來因日間求他寫文不肯,故於夜間攝他的魂魄來寫了。至明日親往拜謝,以其所書示之,笑說道:「此即公昨夜夢中所書也。」李邕看了,嚇得目瞪口呆,通身汗下。法善道:「既重公之文,不欲屑以他人之筆,故即求公大筆一書。因公未許,故而聊以相戲,多有開罪之處,幸恕不恭。」李邕又驚又惱,未發一言。法善仍具一分厚禮,以爲潤筆之資,李邕也不肯受。玄宗聞知此事,驚歎說道:「神仙固不可與相抗也。」李邕所寫此碑,當時就名爲追魂碑。自此朝廷益信神仙之道,那些方士,亦日益進。一日,鄂州地方守臣上疏,薦方士羅公遠,廣極神通,大有奇術,特送來京見駕。正是:
朝裏仙人尚未歸,遠方仙客又來到。
莫道仙人何太多,隻因天子有酷好。
床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