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連載】《孔子傳》第二十九章

【新唐人2012年2月22日訊】【編者的話】孔子(公元前551–公元前479),名丘,字仲尼,春秋末期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市東南)人,是中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創始人。相傳有弟子三千,賢弟子七十二人,孔子曾帶領弟子周遊列國14年。孔子還是一位古文獻整理家,曾修《詩》、《書》,定《禮》、《樂》,序《周易》,作《春秋》。孔子的思想及學說對後世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本書綜合司馬遷以下各家考所訂所得,重為孔子作傳。其最大宗旨,乃在孔子之為人,即其所自述所謂「學不厭、教不倦」者,而以尋求孔子畢生為學之日進無疆、與其教育事業之博大深微為主要中心,而政治事業次之。故本書所采材料亦以《論語》為主。

第二十九章 陳蔡絕糧 幽谷觀蘭

公元前489年,孔子六十三歲。

這一年,吳國大舉攻陳,楚國幫助陳進行反攻。楚國的軍隊由楚昭王親自率領著,駐紮在陳國東北部的城父(現安徽亳縣)地方,阻截了吳國的進攻。陳國陷於混亂狀態,孔子師徒無法再在陳國呆下去了,便起意欲往楚國去。


在孔子看來,楚昭王是個能納臣諫的開明君主,他很佩服。

有一個春天,楚昭王欲往荊臺遊獵,司馬子祺忠言直諫,昭王不聽,斥退了子祺,傳令備車出遊。令尹子西躬身施禮,祝賀說:「荊臺為遊覽名勝,當此仲春之際,花草爭妍,鳥獸群集,正是大好的遊獵時節,豈能錯過!」

昭王聽了大喜,拍著子西的肩頭說:「孤與令尹同遊共樂如何?」

子西感恩不盡,乘車護駕出遊。行了大約六、七裏路的光景,子西忽然令車駕暫停,向昭王奏道:「臣欲言有道,大王肯聽否?」

昭王說:「令尹姑且奏來。」

子西說:「為人臣而忠君事上者,爵祿不足以賞,謅諛君上者,刑罰不足以誅。司馬子祺諫阻出遊,實為忠臣;臣賀王出遊,實為諛臣。願王賞忠誅諛,整飭紀綱,使佞臣不敢再以遊樂惑君。」

昭王聽後,羞愧難當,紅著臉說:「司馬誠屬忠臣,不過只能諫阻孤王,後世往遊將奈何?」

子西慢條斯理地說:「禁止後世往遊,極其容易。大王千秋萬歲之後,遺命築山陵於荊臺之上,後世子孫必不敢遊於父母陵墓之前,以取歡樂。」

昭王接受了子西的諫阻,立即停止遊獵荊臺,傳令還宮。

楚昭王雖不能納直諫,但卻能納譎諫,總比那些聽不進半點意見的所謂「金口玉牙」的昏君勝強百倍。

這次抗吳救陳的行軍途中,楚昭王突然病倒。正在這時,天空有一簇紅雲,像一群火紅的飛鳥夾著太陽飄去。楚昭王派使者請周太史占蔔,詢問吉兇。太史占蔔之後回答說:「此乃不祥之兆,應在大王身上。但並非不可免除,如若禳祭,可移災於將相。」使者如實回復,楚國將相紛紛欲向神靈祈禱,希望能代替楚王承受不幸。但楚昭王說:「將相乃孤之手足,無手足相佐,孤雖生何益?寡人若獲罪於天,一任上天懲罰,萬不可移災於他人!」他阻止了將相禳祭。

楚昭王的這一舉動,使令尹子西和司馬子祺及文武官員深受感動,都願為國為君而效死力。楚軍上下一心,很快大破吳軍,班師而回。但昭王的病體卻一直未愈,楚國的太史又為他占了一卦,說是得罪了黃河之神,要想免災,必須前往祭河神,楚昭王說:「長江、漢水乃楚之江河,黃河不在楚境,孤何以能獲罪於黃河之神呢?非己之神而往祭之,謅媚也,孤不為之!」
楚昭王堅持不肯往祭黃河,病卻也漸漸好了起來。

這些消息春風似地由南向北,很快傳到了孔子耳邊,孔子大加贊賞說:「順大道者天下昌,違綱常者天下亡。楚昭王遵天道,循綱常,行仁政,故必雄峙於南方。」

是呀,十多年來,孔子經歷了衛、曹、宋、鄭、陳等國,足跡幾乎遍及中原各諸侯國,還從未見過楚昭王這樣明智的國君,因此他決意要到楚國去。恰在此時,楚昭王派使者來請。

從陳國到楚國,中間要經過一些吳、楚兩國爭奪的小國,蔡國便是其中之一。

孔子師徒出了宛丘,行了兩日,因地理生疏,竟來到一個層巒疊嶂的去處,擡頭望,兩邊高山對峙,不見天日。山上林深草密,狼蟲出沒,虎嘯猿啼,令人毛骨悚然。低頭望,谷深幽黑,寒氣逼人,谷底流水叮叮咚咚,若彈似唱,如泣如訴,隱約可辨。一條道路隨谷而前,彎轉曲折,或隱或現。人在路上跋涉,車在路上行駛,右有萬仞高山,左是千丈深澗,隨時都有墜落下去,變成齋粉的危險。人人惶恐不安,個個惴惴而前,誰也不說一句話。說也奇怪,這樣的重山峻嶺之中的這一唯一的道路,竟然一直寬可數尺,馬車可以在路面上暢通無阻。由此可以設想,並非駕車的司馬牛引大家誤入歧途,這大約是自陳至楚的必經之路。也不知行了多少時辰,一直未見炊煙。漸漸的,頭頂上那線藍天淡下來了,山巒變得昏暗,谷底生起了陣陣陰風,這陰風怒吼著,咆哮著,由谷底升騰而上,打著滾,逞著兇,似有無數冤鬼在翩翩起舞,在齊聲吶喊,攪得山林呼嘯,濤聲陣陣。這一切都在告訴孔子師徒,天色晚了,應該安歇了,但這哪裏是棲身之所呢?天無絕人之路,前邊來到一處開闊地,方圓數裏,平展展的,像一座寬敞的大廈。四周綠草如茵,野花飄香,三條谷水在這裏匯合,煙波浩渺,音韻醉心——這是大山溫暖的懷抱,造化舒適的搖籃。孔子下車,四處觀望,只見群山若黛,道路潛形,想走出這魔窟似的山嶺,找村舍旅店度夜是不可能了,便令停車解囊,在這深山幽谷中安歇。幸而時值初秋,不致挨凍。隨身帶著兩日幹糧,不致挨餓。人有水飲,馬有草食,倒是個上等的露天客店。

山路跋涉,人困馬乏,大家隨便嚼了些幹糧之後,倒頭便睡,一個個鼾聲若雷,掩沒了林濤,蓋過了飛瀑,一覺睡到天大亮,待他們揉開惺忪的睡眼,已是朝露染紅了群峰的時候了。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們被密密麻麻的手持兵器的陌生人包圍在這深山幽谷之中,他們身邊有人在持械走動。這些人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三根青筋挑著個頭,有的還滿臉傷痕,三三兩兩,鬼蜮似地在四周徘徊。這與其說是些兵勇,倒不如說是些囚徒。這些囚徒並不傷害孔子師徒,只是監視。不出他們的包圍圈,任其所為,若走近他們,他們便橫加攔阻,不準越雷池一步。

待孔子師徒草草吃過早餐,飲些泉水,收拾行裝,準備啟程上路時,一位軍官模樣的人走來。此人三十開外年紀,五短三粗,滿臉絡腮胡子。他故作斯文地向孔子深施一禮,微笑著說:「這位老者便是孔老夫子吧?」

孔子還禮說:「老朽正是孔丘。不知將軍是哪家部隊,我們並未獲罪於誰,何以要困我師徒於這深山幽谷之中?」

軍官並不正面回答孔子的問話,笑嘻嘻地說:「聽說夫子師徒欲往楚國而去,不知是真是假?」

「吾等正欲適楚,不知將軍有何見教?」孔子素來不會撒謊,如實地說了。

軍官仍是笑容可掬地說:「下官奉上司命令,勸孔夫子回車返轍,或仍回陳國,或別作他圖,只是不準適楚,否則,你們將被困死在這裏。」

子路再也忍耐不住了,錚的一聲拔出寶劍,怒視著軍官說:「休要欺人太甚!返陳適楚,是我等之事,與你何幹!快讓開路,莫狗咬耗子——多管閑事。否則,休怪我劍下無情!」

那軍官並不惱怒,依然笑嘻嘻地說:「我知道夫子手下有幾位勇力過人的猛將,不過,切莫忘記常言所說,好虎難鬥一群狼。」軍官用手指指四周,晨曦中四面山坡上的兵勇黑壓壓的,像螞蟻似的在蠕動。「再說,」軍官接著說,「夫子偌大年紀,械鬥起來,難保夫子的性命安全……」

子路像經霜的草,插劍入鞘,低垂了頭。

軍官最後重復說:「夫子若是回車返轍,我等可以護送,確保萬無一失。若執意適楚,則不準前進一步。」

軍官說完,向孔子又施一禮,笑嘻嘻地走了。

司馬牛罵道:「一只笑面虎!」

原來,陳國貴族中,有親吳與親楚兩派。親吳派聽說孔子師徒應昭王之邀而適楚,怕孔子輔佐楚昭王,楚國更加強大,對其主子不利,於是派兵勇與囚徒圍困了孔子,迫使孔子改變主意,放棄赴楚的念頭。孔子一生,無論做什麽事,都是矢誌不渝的,既然認定楚昭王是位賢明君主,昭王又派人來邀,豈肯回車返轍!然而,如今困在這深山幽谷之中,猶鳥處籠中,有翅難展。眼下最要緊的就是糧食,只帶了兩天的幹糧,如若三、五日不肯放行,真要困死在這裏了!沖出去嗎?即使弟子們都像子路、公良孺一樣驍勇,也無濟於事,一則寡不敵眾,正如那位軍官所說,「猛虎難鬥一群狼呀!」二則地理不熟,欲沖無異於以卵擊石。顏回與子路、子貢等人商議,將幹糧收集起來,統一保管,定量分食。夫子年老體弱,滿足供應;其次是子路、公良孺等幾員武將,多食一點,以備拼殺;剩下的一班弟子列為第三等。食不果腹,便采野菜、野果充饑。子路等自然不肯多食,爭執了半天,最後顏回就這樣決定了。

吃午飯的時候,顏回將幹糧和姜絲端到孔子面前,請夫子用餐。

孔子語重心長地說:「回啊,爾等之言丘俱已聽見。十數年來,爾等追隨為師,四處飄流,為師已覺不安。今又受困遭厄,理當同舟共濟,丘豈能多食!」

顏回苦勸,孔子終不肯接受,只吃了一點點,便推說因年老而食欲不佳,不肯再食。顏回只好眼含熱淚將幹糧端走。像這樣一直熬過了四天,帶的幹糧已經全部吃光,只靠野果、野菜充饑,孔門弟子或因饑餓,或因野物中毒,有的腹疼,有的瀉肚,病倒的不少。即使沒有患病的,也是情緒低落,耳斷頭低。然而孔子卻照樣談笑自若,彈琴,唱歌,堅持給弟子們講學。他想用道理教誨弟子,用古代的典範鼓勵弟子,用自己的情緒感染弟子,他何嘗不俄,不苦,不惱,他也是肉體凡胎,不是神仙,只是堅信自己的信仰,能夠自抑罷了。

第二天上午,孔子又在操琴,子路聞聽琴聲,心煩意亂,撅著嘴,忿忿地問孔子:「夫子於困厄中作歇,也算合體的嗎?」

孔子並不回答,待一曲終結,放下琴說道:「君子好樂為無驕,小人好樂為無懼。由啊,你追隨孔丘多年,難道還不了解為師嗎?」

子路依然怒氣沖沖地說:「常言道,君子無所困。莫非夫子不仁嗎?世人未能信?莫非夫子不智嗎?世人弗放行。昔者由聽夫子說:‘為善者天必報之以福,為惡者天必報之以禍。’夫子長久積德行義,為何常處困厄,從者皆將餓死呢?」

孔子上下打量著子路,仿佛要重新認識他這位最早的、追隨了他多半生的弟子,長嘆一聲說:「由啊,仁者若必見信於世,伯夷、叔齊何以會餓死於首陽山呢?智者若必用行於世,比幹何以會剖心於紂呢?忠者若必獲報於天,關龍逢何以會見刑於桀呢?諫者若必邀君聽,伍奢何以會見殺於吳呢?君子博學深謀而不遇時者多矣,非丘一人也!」

聽了夫子的這一席話,子路並未品出其中滋味,只是無言以對,默默退出。

孔子又把子貢召來,說道:「賜啊,《詩》雲:‘既非老虎,又非犀牛,徘徊於曠野,是何因由?’莫非為師所傳之道有誤,何以受困於此?」

子貢回答說:「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夫子何不少自貶抑呢?」

孔子說:「好農夫能種好莊稼,但未必能獲得好收成;能工巧匠可做出好器具,但未必為人所需;君子能修道,但未必為世所容。賜呀,若不修道而求容,誌向未免太小了!」

子貢離去,顏回來見孔子,孔子又把問子貢的話重問顏回,顏回回答說:「夫子之道高與天齊,天下莫能容。夫子悲天憫人,竭力推行仁道,當世不能用。此乃為國者之醜,與夫子何損?如今棲遑道路,人不相容,但卻愈能考驗出君子的涵養……」

孔子聽了,很是歡喜,笑著說:「回啊,的確如此!你與我誌同而道合,將來你為富翁,丘願為你管理財款。」

顏回聽了夫子的話,忍不住地笑了。

數年後,孔子回憶起這段經歷,曾感慨地說:「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雕也。」

隨著時間的沿續,患病的弟子愈來愈多了,孔子也感到渾身不適,力不能支,彈琴、唱歌也不像前兩天那樣有神,有力,有情了。豈能坐以待斃,真的被困死在這裏!孔子一邊用顏回的話勸導弟子們,一邊讓子貢設法去買些米回來,聊以充饑。子貢是孔門弟子中最有辯才,最有外交能力的人,這一艱巨任務自然落到了他的身上。

那位軍官確守諾言,幾天來只是圍困,並不侵擾,雙方似乎是井水不犯河水。休看那位軍官在孔子面前是副笑容可掬的神態,但對部下的士兵,特別是對那些囚徒,卻是極其兇狠的,動不動便暴跳如雷,絡腮胡子支支豎起,皮鞭、棍棒加身,因而士兵與囚徒均視其若仇敵。深山峻嶺之中,遠離村舍,住著這麽多兵勇與囚徒,給養自然供應不上,因而他們也是定量分食,士兵與囚徒們常因哄搶幹糧而受到嚴厲的懲罰。每到夜晚,兵勇便入帳篷安歇,只留少數囚徒輪番站崗監視。第四天深夜,子貢手持兩件夾衣走向兩個站崗的囚徒,月光下只見他們衣衫單薄破爛,秋夜深谷,寒氣襲人,二人正懷抱兵器,蹲在那兒打盹,渾身瑟索發抖。子貢分別給他們披上夾衣,其中一個,臉上的傷已潰爛,正向外流著膿血。子貢從懷中取出藥膏,輕輕地給他塗在患處。由於疼痛的刺激,他突然覺醒,並警覺地彈跳了起來,本能地握緊了手中的長矛,喝問道:「什麽人?」

子貢施禮說:「吾乃孔門弟子端木賜,寒夜難熬,起來走走,見二位兄弟深夜值班,衣衫襤褸,特送過兩件夾衣來,以禦風寒,行路之人,隨身備有刀傷之藥,見這位兄長臉上潰爛不堪,膿血淋漓,便予以塗抹,不想驚動美夢,實乃罪過!」

直到這時兩個囚徒才發覺自己身上果然多了一件長衫,確實比先前暖和得多了。其中一個歲數較小的囚徒說:「我們知道你們都是些善良的人,孔子是當今聞名的聖人,提倡仁德,救苦救難。欲害這樣的賢哲,真該天打雷劈!」

那位臉上有傷的年紀稍大的囚徒經子貢塗抹了藥膏,只覺舒服了許多,感動得蹲在地上,兩手托腮,嗚嗚地哭泣。子貢見他哭得可憐,勸慰說:「這位兄長不必傷情,當今天下,是非混淆,黑白顛倒,像我們夫子,欲施仁政德治於天下,四處奔波,但卻受阻遭嫉,不為天下所容。若吾夫子之道得行各國均施仁政,上視民若靠山,似手足,二位兄弟何以會遭如此磨難,受此皮肉之苦,長期拋妻別子,受人奴使呢?如今我師徒被困於這深山幽谷之中,夫子已經三天未曾吃過一頓飽飯。偌大年紀,萬一有個好歹,我等豈不獲罪於天!天下百姓尚有何望?」

「這位先生快說說,我們能幫孔夫子什麽忙嗎?」那位臉上帶傷的囚徒熱淚盈眶地說。

「是呀,只要能救夫子性命,哪怕肝腦塗地我們也在所不辭!」歲數小些的囚徒堅決地說。

子貢長揖於地,再次施禮說:「謝兩位兄弟誠心相助!只需煩二位恩人代為買些米來,以充饑腹。」

「這個不難。」臉上帶傷的囚徒首先表示說,「我們今夜站崗,明日便一天無事。翻過東山便有集鎮,保你師徒明日晚餐飽食果腹。」

子貢千恩萬謝,拿出足夠的錢幣授予二囚徒。年歲稍小的囚徒驚異地說:「先生如此慷慨,不怕我等騙錢逃走嗎?」

子貢微笑著說:「待人以誠,乃夫子常教導我們做人的信條。賜觀二位弟兄,淳樸善良,決非刁鉆狡猾行騙之輩!」

一個人難得能受到陌生人的信任,兩位囚徒很是感激,當即談妥明日交糧的時間、地點和方法。

絕糧第五日的上午,徐徐秋風送來了陣陣濃郁的清香,孔子循香味而行,在幽谷的深處發現了一片蘭花,有婆娑婀娜的吊蘭,有嫵媚俏麗的紫頭蘭,有妖冶風情的大葉蘭,有雍容華貴的大劍蘭,有端莊素雅的馬蘭……說也奇怪,蘭花本是孟春開放,而這裏的蘭花卻在仲秋賣俏,她們千姿百態,爭妍鬥芳,令人陶醉。尤其是她們生長在這裏,不為人所知,不為人所賞,不為人所贊,默默地送晚霞,迎朝暉,裝點著荒山野嶺,慷慨地拋灑著色與香——她們是真正的君子!孔子將弟子們召集來,讓大家觀賞,讓大家品評,讓大家接受啟迪,並借題發揮,大講君子之所為,然後操琴贊頌,即興作《倚蘭操》:

習習谷風,
以陰以雨,
子之於歸,
遠送於野。
何彼蒼天,
不得其所!
逍遙九州,
無所定處。
世人暗蔽,
不識賢者。
年紀逝邁,
一身將老!
傷不逢時,
倚蘭作操。
蒼老,哀怨的歌聲在山谷中回蕩,兵勇、囚徒無不駐足諦聽,有的嘆氣,有的悲泣,有的低聲咒罵……

顏回聞聽,很感悲淒,湊上前去說:「夫子作此琴操,以幽蘭自比,想必有歸隱之心吧?」

孔子回答說:「知我者,莫若回也!」

絕食的第五天下午,兩個囚徒果然給孔子師徒買來了白米、魚、肉和蔬菜,弟子們七手八腳地忙了起來,有的淘米,有的洗菜,有的切魚割肉。在諸多弟子中,顏回是最擅長烹調的一個,所以由他掌勺燒菜。正在開鍋盛菜的當兒,山洞中刮起了一陣陰風,洞壁上的一塊塵灰掉進了鍋內,沾在一塊肉上。顏回急忙將弄臟的肉塊取出,不舍得拋掉,便用嘴吹了吹灰塵,然後填入口中。子貢遠遠地只見顏回往嘴裏填東西,誤認為是在竊食,便來見孔子,問道:「窮困之時,君子亦改節嗎?」

孔子回答說:「窮困改節,豈能稱為君子?」

子貢說:「顏回素稱仁廉,不該瞞過夫子,先行竊食充饑。」於是將方才所見,告訴了孔子。孔子不信,召來顏回說道:「丘昨夜夢見先人,想必是其佐我脫險,快將飯菜端來,丘將先祭而後食。」

顏回將實際情況如實地敘說了一遍,最後說:「菜已為回吹灰先食,豈可祭祀先人,待明晨再祭吧。」

子貢在一旁聽了顏回的敘述,羞愧得滿臉緋紅。

孔子師徒挨了三、五日的餓,一旦有米飯、魚肉充饑,自然吃得十分香甜。但因不知何時才能解圍,需得細水長流,因而仍是定量分食,不敢填飽肚子。

那位軍官照例每日來巡視一遍,忽然發現了地上的魚骨,疑心有人給他們買來了給養,便追問究竟。宰予上前回答說:「吾夫子乃天上文曲星下凡,來人間拯救苦難蒼生,每遇災難,便有天神來救,過匡被圍,過蒲受阻,居宋遇險,如今絕糧,皆有神助。昨夜突來一異人,頭戴鐵盔,身披魚鱗甲,手舞雙戟,向吾夫子張口大叱。子路挺劍出戰,不能勝。夫子諦視良久,見他只能咄叱,不能說話,知非人類,遂向子路說道:‘由何不探其肋下?’子路依言刺其助,異人仆地,化為大鮎魚,遂宰殺烹食,聊以充饑。你們欲困吾夫子斃於山谷之中,不僅徒勞,且定獲罪於天,受到上天嚴懲。願將軍三思!」

軍官信以為真,不再追問,巡視了一周,便垂頭喪氣地溜走了。

第二天早餐,陳國兵勇、囚徒又發生了哄搶食物的嚴重事件,為首的兩個囚徒竟被罰致死,拋進了山谷之中。孔子得報消息之後,覺得十分可憐,立即派子貢等攜帶食物、藥物前往打救,若還有一口氣,便趕快予以服藥,餵食,讓他們趕快逃生。

兩個受罰的囚徒果然只是被打昏,並未喪生,一經子貢等調治,又各自吃了一頓飽飯,便很快恢復了健康,逃命去了。

絕糧七日的黃昏,陣陣清風挾著蘭花的郁香從幽谷吹來,雄鷹在山巔盤旋,霞暉染紅了峰巒。突然,喊聲大作,呼聲震耳,無數雄姿勃發的兵將從四面殺來,只殺得陳國的圍兵人頭滾落,狼狽逃竄,那位軍官也成了刀下之鬼,橫屍於樹下。

莫非陳人真的獲罪於天,方有天兵前來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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