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1年9月30日訊】1971年深秋的11月,我們插隊落戶的山村陰雨連綿。燒柴淋得濕透了,我試著用灶前僅存的一些松毛引火點燃它,松毛燃盡後濕柴怎麼也燒不著,我低頭對著灶門吹火,濃煙熏得我鼻涕一把淚一把,我索性不吹了,坐在灶前流淚。
丈夫一大早被叫去聽重要文件傳達,和大隊幹部一起去了公社。難得一個休息日,我不打算做飯了,懶懶的躺在床上,呆呆望著房頂上亮瓦透過來光線,想著心事。
我們來農村將近一年了,苦和累都能挺過去,就是怕生病。剛下來時,丈夫生了一場病,高燒39度,大隊赤腳醫生不作皮試,一針青黴素就打了進去。上帝保佑,燒很快降下來了,想想都後怕。班裡一個吳姓戰友提議道;我們大家湊點錢買個摩托車吧,這荒山野嶺的,生了病呼天不應叫地不靈。但是我們窮得只夠養家餬口,連個車輪也買不起,說的人聽的人只當是笑話。
那天丈夫到黃昏才回到家,他神秘兮兮的地對我說;出大事了。
我問,什麼大事?
他說;想想看最近個把月報紙廣播有什麼變化,『十一』為什麼不遊行慶祝?
我猛地想起最近報紙廣播一直沒有提到一個頭面人物的名字,我想一定是這個人出事了。想說出他的名字又不敢,他是毛澤東的親密戰友,黨章和憲法中規定的接班人。不要說說錯了要犯殺頭之罪,就連想一想也是腹誹啊。
我隨手拿起紅寶書上下舉了幾下,問;是永遠健康嗎?
丈夫點頭說;是林彪,他死了,叛國投敵摔死在蒙古。
我邊說,報應!邊激動得和丈夫相擁而泣。彷彿那個左得出奇、定性我們單位「知識分子多,家庭出身不好的多,牛鬼蛇神多多,造反派多」、把黨委書記二次打倒、強令我們終身務農的軍代表遭到了報應似的。
晚上開大會向貧下中農傳達,我們剛走進會場就聽到哭聲,兩個平時政治夜校學習也會講一兩句套話的貧下中農,矯情地哭喊著;我們的林副主席被人害死了,這可怎麼辦哪。大隊黨支部書記哭笑不得,高聲喊道;
不要瞎說,林彪叛國投敵死了,我馬上傳達中央文件。
嘈雜的會場頓時靜了下來,大人小孩眼盯著書記,那兩個不知從那裡聽到上半句沒聽到下半句、哭喊著的人嘎然止聲,木吶的張著嘴瞪著眼愣在那裡。
同樣的政治笑話幾個月前也發生過,那是我們剛下鄉時,當局為了改造我們這些異類,要各大隊黨支部安排老貧農給我們憶苦思甜。我們還遵命排練一曲憶苦歌,記得歌的開頭是:想起往日苦哦,兩眼淚汪汪,—-我們幾個女同胞還真的眼含淚水,只有我們當事人才知道,那淚是為不知何日是歸期的勞動改造而生起。
隊裡的一個老實吧唧的老人給我們憶苦,開頭他背書似的講著多年來小學教科書上講爛了的的空洞詞句——階級苦、地主老財黑心腸,斷斷續續背書背到吃不飽時,講著講著動了感情,就離開了章法,聲音哽咽起來。哭著說;要說苦那舊社會的苦怎麼也苦不過三年自然災害的苦,舊社會青黃不接還可向東鄰西捨借一點活命,三年自然災害是風調雨順糧食大豐收全爛在地裡,家家戶戶沒有糧,借也沒處借。那個餓呵,樹皮都啃光了—-天啊,這老頭糊塗了,竟然說出「三年自然災害」風調雨順糧食大豐收全爛在地裡的政治秘密,就差沒有明說人都「大煉鋼鐵」去了。我當時嚇得不敢抬頭,硬是咬牙蹩著一口氣,不讓自己露出任何面部表情。大家都低著頭不敢吭聲。他們沒讓老人再繼續講下去,老人似乎回過神來,知道犯忌了,罵自己老糊塗了,這場鬧劇也就嘎然結束。
眼前是百姓每天都要敬祝身體健康的林副主席,一夜間變成了要暗害我們偉大領袖的反革命政變的主謀,不定生出多少政治笑話來。大隊書記傳達完中央文件後,要大家表態,當然是就像過去一致熱烈表態擁護黨中央確定林彪為接班人一樣、一致熱烈表態擁護黨中央打倒林彪。剛剛那兩個受到訓斥的貧下中農為自己剛才哭錯墳自打圓場地說;「這狗日的林彪,黨章憲法裡都規定了他是接班人,還有什麼不放心,別人搶都搶不走,這下倒好了,小命都沒啦—–」
大隊書記沒等他說下去搶白道:林彪搶班奪權不成、叛國投敵,是他的階級本性決定的,是壞人總是要表演暴露,暴露了壞事就變成好事了。
「林彪是壞人,毛主席為什麼選他當接班人,選個壞人當接班人,什麼暴露了還是什麼好事—–」上過幾年學,智商不太高,喜歡實話實說的小王嘟囔著話還沒有說完,他母親一巴掌打在他頭上罵道;「你不說話,別人不會說你是啞巴。」
小王哭著爭辯著;本來嘛,選個好人多好,為什麼要選個壞人。人們不聲響,心有靈犀一點通地小心交換著眼神。
散會回家的路上,我身前身後傳來貧下中農的聲聲議論:
『他那麼壞,為什麼選他當接班人?』有人問。『選他的時候還不壞,反黨才變壞。』有人答。『他幹嗎要反黨,他已經是鐵定的接班人。』又有人問。『他人壞唄』有人回答。『他那麼壞為什麼選他當接班人?』又有人問。問題又回到原地。一群農民爭論著,調侃著、說笑著從我身邊走過。此時此刻,多少不解之結塞滿每個中國人的心頭,多少個為什麼盤旋在中國上空。豈止是林彪一個壞字了得。林彪一夜間以毛澤東的親密戰友、中國共產黨黨章規定的法定接班人的身份投敵叛國造成的震動,不亞於原子彈爆炸掀起的衝擊波,每個人的心都感受到了它的份量。它不同於高饒、彭羅陸楊、彭德懷、劉少奇,這些人統統經歷了『毛氏整人秘笈湯鍋』的蒸煮,他們倒台時已被整得臭不可聞了,不管人們心裡怎麼想,公眾輿論已認定他們是壞人了。『毛氏整人秘笈湯鍋』的整治人的方式不只是僅僅針對上層,也不僅僅是上層人士有體驗,那個年代過來的人,無論是「偉光正一方」還是「一小撮一方」,大家都心知肚明:一是迫使所有人都得參加,任何人不可能、也沒有權利保持沉默;二是必須站在毛的立場上,對被整者大喊大叫、翻臉不認人、落井下石,人人喊打,人多勢眾,以形成輿論一邊倒,造成眾叛親離、風聲鶴唳的恐怖氛圍。三是誰敢有異議就把誰也往湯鍋裡扔,威懾人人屈從、一邊倒只求自保。四是要強迫使被整者必須認罪寫下書面檢查,留下字據。延安整風時的「搶救運動」、建國初的反胡風運動、「三反五反」運動、57年反右運動、大躍進、大煉鋼鐵、大辦公共食堂、到文化大革命革都有一個共同的特徵:聲勢浩大,高潮接高潮,再大的官,想打你打反黨,你就是反黨沒商量。幾十年來,打出大批什麼「分子」,有幾個是真的。表面上搞得「熱火朝天」,實際是冤獄遍地,無休止的「車輪戰」,直到被整者精疲力竭,被迫「認罪」為止。這種「逼供信」手段到文革發展到了極端,變種到怎麼痛快就怎麼幹:剃陰陽頭、戴高帽、坐噴氣式飛機、遊街…。每種體罰都可以在「毛氏整人秘笈湯鍋」奉行的經典——毛澤東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找到答案。
但是毛式「整人秘笈湯鍋」在林彪面前失效了,他寧死不鳥『毛式整人秘笈湯鍋』那一套,不僅以軍人的方式結束了他和毛澤東的政治蜜月,而且決然以中國共產黨付帥的身份叛國投敵,這無疑是把毛澤東架在火上、放在全國人民面前烤。林彪事件最沒面子的是毛澤東,林彪墜地,毛澤東的名聲也應聲落地,我知道我的信仰也是從那一刻化為灰燼。
當571工程紀要作為批判林彪文件的附件和大家見面時,我的媽耶!真是嚇死人啦,句句像炸雷,炸得我們一愣一愣的,我們一天敬祝三遍永遠健康的林副主席竟比帝修反還反動。我至今模模糊糊記得那些詞句:「他今天利用這個打擊那個;明天利用那個打擊這個。今天一小撮,明天一小撮,加起來就是一大批——-」。「他利用封建帝王的權術,挑動幹部鬥幹部、挑動群眾鬥群眾,是中國武鬥的最大倡導者,他製造矛盾分裂—–」。「他今天甜言蜜語拉的人,明天就以莫須有的罪名置於死地;今天是他的座上賓,明天就成了他階下囚—-」,「被他捧起來的人,沒有不被他判處政治上死刑的,他的秘書,自殺的自殺、關押的關押,他是一個懷疑狂、虐待狂—-」,
那晚,房東大嫂幽幽地問我:五七同志,你說這毛主席的臉面咋整啊?我一愣,腦子飛快一轉說:是偉大領袖毛主席揪出林彪,這是毛澤東思想的偉大勝利啊。我看到她苦笑的臉知道我虛偽的臉比她更難看。其實,從得知林彪出事,我都在想:天啊!毛主席的臉該往哪兒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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