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1年7月15日訊】1999年12月,上海一家出版社收到了一份手抄的書稿,作者名叫韓寒,剛從高中一年級退學,這是他的處女作。他花了一年多時間坐在教室的後面寫這部小說《三重門》,在此期間他有七門功課亮了紅燈。小說寫的是一位高中生的故事,主人公每天面對著無盡的空虛,"從黑板到筆記本到試卷"不停地抄,而他媽媽則不斷地給他吃各種補腦的藥丸子。之前另一家出版社給這份手稿的評價是晦暗、脫離時代的步伐——當年寫給中國青少年的書多數是類似《哈佛女孩》的格調,為人指引進入常青藤盟校之路——但是現在的這家出版社有一位編輯很熱心,拍板印了三萬冊。結果三天就賣完了,再加印的三萬冊也很快售罄。
與描述少年煩惱的世界經典文學作品相比,這部小說並不算突出。但在中國它卻是沒有先例的:這是一篇對教育和權威體系既實在又尖刻的諷刺小說,而且出自一個無名小輩之手。中國(共)中央電視臺甚至特別為其製作了一個小時的討論節目面向全國播出,試圖冷卻這一熱潮。但是在電視上,韓寒體現出了睥睨一切的光彩。他剪了一個偶像男孩組合一般的髮型,前面的劉海長得遮住了左眼。當西服革履的學者怒斥他"可能是造成社會不穩定"的"叛逆因素"時,韓寒微笑著打斷他們說:"從你說的話聽起來,你的人生體驗比我的還要淺薄。"韓寒一舉成名,成為新一代青春叛逆的一位頗具魅力的代言人,中國媒體稱之為"韓寒熱"。
《三重門》繼續熱賣超過二百萬冊,躋身過去二十年中國暢銷小說的行列。後來幾年裡,韓寒出版了四部小說和數本散文集,都圍繞著他一貫的主題:青春、姑娘和汽車。儘管他目前的出版商路金波並不認為那些書是偉大的文學作品,但這些書還是賣出了幾百萬冊。"他的小說經常是虎頭蛇尾,"路金波最近跟我說。五年前,韓寒開始寫博客,他的注意力明顯轉向了那些在中國極為敏感的話題:共產黨的腐敗、言論審查、對年輕工人的剝削、環境污染、貧富差距。這就好比是斯蒂芬妮·梅耶放棄了《暮光之城》系列小說,而開始引導她的粉絲去關注公共資金被濫用的問題。
寫博客的韓寒比寫書的韓寒更為成功。2008年,他超過了一位電影明星而成為中國最受關注的博主。他的博客就是一種簡單的日記格式,淺藍色背景,角上一張黃色拉布拉多小狗的照片。從他開博以來已經有了近五億訪客,在中國只有談股票經的博客能有超過這個數字的訪客。
韓寒每個星期都要從上海市中心通過高速去市郊的農村老家一兩次,他從小在老家的房子裡長大,現在那裡住著他的爺爺奶奶。這一天,當我們在車流高峰路段上走走停停時,他說:"自從我通過寫作賺到錢,我就開始買跑車。" 同時他也開始參加車賽。我們當時坐在一輛寬敞的黑色"通用"商用車裡,裡面有著高背座椅和有色玻璃車窗,開車的是韓寒的好朋友兼賽車領航員孫強。(韓寒這輛商用車專開長途,他怕坐飛機。)"其他賽車手看不起我,因為他們想,你是個碼字兒的,你開車只會往牆上撞。"他說道。
韓寒現在二十八歲,身高五呎八吋(1米73),體重不到一百三十磅 (58公斤)。他有著線條柔和的顴骨,閃亮的黑眼珠淺藏在劉海後面,活象韓國肥皂劇明星。他喜歡灰色、白色牛仔布的服飾——符合中國流行文化的審美。他整潔而又大搖大擺的個人風格是對中國知識份子那種萎萎縮縮形象的顛覆,也同時具有傑克·凱魯亞克【譯者注:美國作家,《垮掉的一代》的作者】和賈斯汀·汀布萊克【譯者注:美國流行歌手】的風範。和別人面對面相處時,他態度溫和,言語簡潔,說話總帶著微笑,但卻綿裡藏針。
在整個中國異議者圈子裡,韓寒具有明顯的領導地位,但他的立場卻又非常曖昧。有時候,他是中國最直言不諱的聲音之一。("多少年來,央視做過多少顛倒黑白,混淆視聽,迫害文化,篡改事實,瞞天過海,助紂為虐,粉飾太平的事情?"——那篇博文象他很多其他文章一樣,被網管刪除了,但是很多粉絲搶得先機,廣為轉載。)但有時候,他也會極具心機地圓滑。去年十月,中國作家劉曉波在監獄裡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時,韓寒跟網管和讀者兜起了圈子,在博客上只發了一對引號,中間一個空格。這篇"博文"吸引了一百五十萬點擊量和兩萬八千多條留言。
他的批評文字使得他經常與中國的網上民族主義大軍對立。去年十二月,一個強烈擁護政府的網站指稱他為"西奴"之一,並且在他的照片上套了一條絞索。到目前為止,他與政府之間保持著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今年年初以來,動盪橫掃北非與中東,中共對言論自由發動了多年來最為猛烈的鎮壓。四月三日,具有政治煽動性的藝術家艾未未因莫須有的"經濟犯罪"罪名被關押以後,作家馬建在海外發表的一篇評論文章裡猜測說,韓寒和其他三位批評家可能就是下一輪的目標。他寫道:"……這僅僅是開始,下一步有獨立思想的作家像艾曉明、戴晴、崔衛平、韓寒等都會受到威脅,直到中國僅剩下那些官方卸用文人如王安憶、陳凱歌、張郎郎之類的為止。"
近十年來,韓寒一直保持著作家和賽車手的雙重職業身份。在上海大眾車隊場地賽和斯巴魯越野拉力賽中成績不菲。賽車是個贊助和香檳雨的世界,與他的寫作生涯風馬牛不相及。總的來說,他的讀者對賽車毫不關心,但是他這兩個身份的重疊產生的卻是一個明星。韓寒的形象經常出現在時尚雜誌的封面,而一些獨立網站,如韓寒文摘、單位、中國奇客,經常翻譯、分析他的一字一句。有時候,他的讀者會在他發言之前就等著他。他有一次在微博——中國版的推特——上敲了一個字"喂",馬上就有七十多萬人關注他,等著他的下一個字,而他卻一直沒有再在微博露面。他最近一次上電視訪談時,在開場白裡說,"只要你會說中國話,你就知道我是誰。"——雖屬吹噓,但其實並不太離譜。
他是唯一一位批評政府但還能拉到商業贊助的人——他和凡客誠品(一家低成本服裝連鎖店)、尊尼獲加(威士卡品牌)簽有廣告合同,後者的廣告把他憂鬱的形象與廣告語"夢想就是實現一個人腦海裡閃現的每一個想法"相結合。他還以他的名字為瑞士恒寶一塊獨特的名貴表做廣告,這塊表上用英文鐫刻著"為自由"幾個字,並被拍賣用於慈善事業。
快到韓寒的家鄉亭林鎮時,我們的車拐上小路,最後開到了一座橫跨小溪的水泥橋前面。橋面只比車身寬幾寸。孫強在方向盤後面有點猶豫。韓寒從前排座椅中間的空隙處望出去,然後用開玩笑的嚴肅語氣說道:"這座橋就是一場考驗。" 我們有驚無險地開了過去。韓寒說:"我以前在那裡出過幾次事。"
霧氣籠罩著無精打采的田野,地裡有些橫七豎八的小徑。這裡屬於上海的郊區,和其他大城市的郊區沒什麼不同,散佈著一些不大的農田和工廠,開車不多遠就是繁華的都市。我們來到一座兩層的農家磚樓。樓前有一小片地。韓寒的爺爺奶奶慢步走出來迎接我們。他們個頭不高,身上裹著棉衣。一條黃毛獵狗興奮地跑來跑去。我們穿過一間充滿鄉村陰冷感覺的客廳,來到一個小院裡。韓寒有些難為情地笑笑,指點我爬過一扇窗戶來到他住的那邊。他說:"設計房子的時候有點失誤,我們忘了在這邊開個門。"
他的房間就是一個鄉下少年的夢想之窩:一輛破舊的雅馬哈摩托車靠在一面牆上,一台巨大的電視擺在另外一面牆前。另外還有一個巨大的顯示器連著用來玩駕駛類遊戲的方向盤和踏板。房間正中放著一張檯球桌,韓寒擺好檯球後一杆將其打散。他一刻也沒停下來。為了表明自己的精力非常集中,他把自己的兩部手機都倒扣在一邊,任憑它們又叫又抖地抗議著。在檯球桌上,我擊中了一球,但錯失了下一球。韓寒把剩下的球都打進了袋裡。
家鄉的變遷在韓寒對中國的看法中佔據著突出的地位。無論是在文字中,還是在交談中,他不斷提起個人抱負和不負責任的地方政府之間的聯繫。在解釋為什麼他爺爺奶奶的很多鄰居接受了政府給的少量金錢而放棄了寶貴的土地時,他說:"為了在城裡擁有一處小公寓,人們什麼都可以幹。即使房子只有八十平米,他們也願意。因為這意味著他們從農村人變成了城裡人。" 他接著說:"然後政府把他們的房子推倒,把地賣給工廠或房地產開發商,由他們再建新的公寓樓賣給別的人。"
換一個環境,這種做法也許可以改善成片的地段。但是因為缺乏監管,地方官員沒有什麼興趣確保新工廠能支付較好的薪水,或能保護土地環境。韓寒指給我看遠處一片高大的工業化廠房。他說那是一座化工廠,它污染了他幼年時曾捕魚的小河。他在自己的博客上寫道:
“我爺爺看河就知道是禮拜幾,空氣中全是氣味,環境監測部門能面對著滿河的死魚表示水質正常……後來,我的老家規劃了亞洲最大的物流港,亞洲最大的雕塑園,亞洲最大的電器城,但是這數千畝土地全部都成為了爛尾工程。"
我們來到寒冷的戶外漫無目的地散著步。我提到說,作為在中國歷史上最繁榮時期成長起來的一代人的代表,他所做出的批評與他的名聲似乎有些矛盾。他說中國的發展規模掩蓋了財富是如何被分配的細節。"因為參加拉力賽的緣故,我們各地都去過。拉力賽一般都在土路上,所以常常是小地方、窮地方。那裡的年輕人並不在乎什麼文學、藝術、電影、自由或民主。但是他們知道自己需要一樣東西:正義。他們見到身邊發生的都是不公平的事。"
為了說明自己的觀點,他提起最近看到的一段新聞視頻,說是有一位元17歲的農民工為了回家在火車上站了62個小時。在中國的報紙上,經常可以見到對這類痛苦經歷的報導,以彰顯中國人的吃苦耐勞。但韓寒對此卻另有看法。"那個人被逼得要穿上成人紙尿片。"他深惡痛絕地說。三天后,這成為了他下一篇博文的主題,即"被城市化進程所利用的年輕人"。那篇博文最後說:"工作一年,排隊一天,買好原價票,穿著紙尿褲,站著回老家,相當有尊嚴。"
在韓寒寫作的日子裡, 他一般睡到中午起床,然後獨自一人飛快地工作到淩晨。他娶了他高中時的朋友金麗華。她是一個別致而細心的女人。她成了韓寒的助手加管家。"韓寒是很容易相信別人的人,甚至算是輕信的那種人。" 她說。"以前他被出版商騙過,還因此蒙受了經濟損失。"他們去年喜得千金。這事曾被中國八卦雜誌如皇家婚禮一般的報導(“韓寒當爹了,第一次提起女兒") 韓寒接受媒體採訪時,往往會主動說起他還有"女朋友"。比如他會說"我想呆在這個國家,因為我女朋友在這兒"之類的話。但我們很難知道這種男人式的油腔滑調有多少戲謔的成分在裡面。一旦追問其細節時,他卻說"我喜歡觀察別人的生活,但我不喜歡別人窺視我的。"
他很自豪地宣稱自己是個鄉下老粗,例如他說女導演就應該只拍關於愛情和生活的影片(他解釋說這話特指胡玫——黨贊助的傳記電影《孔子》就是她導演的)。不同于其他著名的中國批評家,他和西方沒什麼關係;他曾去過歐洲但從未踏上美洲,而且對西方文學一點興趣也沒有。即使這樣他仍然獲得了海外出版商的關注。西蒙與舒斯特(出版商)計畫要在下個秋季發行一套韓寒的散文及其博文的英文譯本,再接下來會發行他一本小說的譯本。
韓寒很久以前就認為他的那種"叛逆"的形象已是浮雲了。他曾說過:"如果我是個叛逆青年, 我不會去開奧迪或者寶馬。"然而這個叛逆的頭銜還是被保留下來了。甚至《中國日報》——一份官辦的英語報紙—— 都以"永不休息的叛逆"作為頭條標題來報導韓寒緊張的日程。但實際上, 在他不比賽的時候,這位叛逆還是很溫和的:他不抽煙,很少喝酒,也不喜歡去夜店。
韓寒幾乎本能地被描繪為一個中國年青人的象徵,這可不是純粹的恭維。他是生在毛時代之後、趕上了一胎政策的"八零後"。這一代人是在討論價值觀和國家角色等諸多問題上的一個分水嶺,類似于 “嬰兒潮一代"對於美國的意義:他們是出生在社會變革拐點處的那代人,這種變革使得他們與父輩產生了代溝,也使得他們要麼被說成很有自知之明,要麼被說成是自我放縱——當然這取決於你聽誰講。
韓寒的父母都是公務員:他的母親周巧蓉在當地社保機關任職;他的父親韓仁均以前的抱負是寫小說當作家,但最後無欲無求地在當地黨報做了編輯。"他本不喜歡那種生活。在那裡你不得不每天陪酒外加拍領導馬屁。"身為兒子的韓寒說。韓寒出生前,他的父母在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的情況下,就已經決定要給他(她)取"韓寒"這個名字,這名字曾是他父親以前用過的筆名。最近幾年,韓寒對當局的鞭撻讓父母在政府裡的就職情況變得複雜起來。韓寒提出可以自己出錢來養他們,於是他父母提前辦了退休。
韓寒以前是個好動的孩子,但他父親把家裡最好的文學書籍都放在下層的書架上讓孩子伸手就能夠到的位置,而把政治類的書籍放在高處。"我常告訴別人我不讀書,但這是不可能的,"韓寒告訴我。"我還告訴其他賽車手說我從不訓練,但我其實也訓練,不過都是偷偷地。"閱讀中國古典文學使得他跟學校裡的課程越來越疏遠。"我不相信有哪個真正喜歡文學的人會喜歡毛澤東,"他說。"這兩者是水火不相容的。 即使撇開毛的政治表現,不去計算他做過多少惡事、餓死過多少人、或殺了多少人,有一件事也還是確定無疑的:毛澤東是作家的敵人。"
韓寒有長跑的運動天賦,因此他被松江第二高中錄取。那時他偶爾寫作,當16歲的時候他聽說一家上海雜誌要組織年輕作家參加新概念作文比賽。他以前參加過這種類似的作文比賽。"你會被要求寫一件你做過的好事,例如,幫助老奶奶過馬路,或拾到錢包歸還失主之類的——儘管把拾到的錢包放進你自己的口袋可能更現實一些。"但"新概念"的比賽有些新意。韓寒在最後一輪拿到的作文題目頗為抽象:評委把一張紙放入一個空的玻璃杯裡——這就是作文題。"我靈機一動,於是就用那張紙是如何掉落杯底的這個過程來談人生。"他這樣告訴我。然後又說:"其實那都是扯淡。"但他得了第一。(這篇文章仍在韓粉中流傳)。
如果換到中國歷史上的其他任何時期,韓寒的特立獨行也許會被人們冷落。但1999年的中國正在被新思想轟炸。互聯網的使用已經開始飆升——線民人數比前一年翻了四倍——而且那時候中國正要準備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因此開放的觀念席捲了全國。
那一年韓寒贏了作文競賽,卻因為考試掛科而被留級。當他再一次到了掛科的邊緣時,他決定放棄學業。這也使得他不顧一切地想要出版他的手稿,"來證明我的實力,"他說。"我告訴過我的同學和老師,我是個好作家而且我能以此為生,但他們說我瘋了。"《三重門》 發行以及韓寒熱開始之後,這本書不再僅僅是對中國教育體系的批判,更是對年輕人的啟迪——正如上海作家陳村所言,因為韓寒的存在,給了他們"選擇自己偶像的權利"。
韓寒掙的錢已經比父母多了,但他也開始感到無聊。他的同齡人都在學校裡,而他卻迷上了上海的高速卡丁車賽道。按他的說法,這是"除了嫖娼和賭博之外的唯一娛樂"。他的一位北京朋友堅持說自己可以找到贊助去組個車隊。於是韓寒去了北京,和全國各地的有志青年一起湧進了首都——這叫北漂。他們過著叛逆青年的生活,但也有節制。在午夜,他會在天安門旁邊的長安街上開快車,但每遇紅燈他也會停下。
“每天晚上我們聚在酒吧裡,爭論是該買法拉利呢,還是買保時捷?因為我們很快就會是有錢人啦!"但是最後他那位朋友的拉贊助保證變成了一句空話。"兩年中,他唯一拿到的贊助就只有樓下便利店提供的一箱礦泉水。"韓寒說。
韓寒最終在一個車隊中贏得了一席之地,並以在賽道上謹慎行事而出名。"當他準備去冒險的時候,他會做更多衡量。"他的隊友王銳告訴我。韓寒的導航員孫強說,最難把握的時刻是當車手落後的時候:"他們多半會衝動,想追上去。如果這樣想,人就會變得不理智。"2007年,韓寒贏得了中國場地賽車錦標賽的冠軍,使那些曾經質疑過他是否適合當賽車手的人閉了嘴。沒有一個賽車手對他的作家生活有任何興趣。"我寧願知道得越少越好。"孫強說。
韓寒在北京待了四年,一邊賽車,一邊寫作。他的作品包括《通稿2003》,2005年發表的《就這麼飄來飄去》, 2002年發表的小說《像少年啦飛馳》(描寫一對兒掙扎奮鬥的槍手作家),以及2004年發表的《長安亂》(講了一個被逼無奈的武林高手的故事)。他的書封面通常以暗色調為主,內容上有些壓抑,描寫很到位。但這些書卻都無法重現他首部作品的神采。實際上,他並不熱衷於寫作。他寫作只是為了補貼賽車所需的費用。"如果我的賽車被撞壞了,那就意味著我不得不需要寫本書去糊弄我的讀者了。"他後來寫到。
2005年,在他發表首部作品的5年之後,韓寒出現了資金短缺,並且正與出版社就版稅和盜版問題處於爭執狀態。這時他遇到了路金波。路以前是作家,後來轉行做了出版商。年長韓寒七歲的路金波是個商人,偏愛穿細條紋衣服,說話嗓門很大。他曾坦誠地給韓寒提過建議。"他那種’問題孩子’的形象已經過時了。人們已經對他失去了好奇心。"路說。他想出了一個誘人的新主意:他為韓寒的下一部新書預支了兩百萬元人民幣的稿費(相當於25萬美元)。在中國人的概念裡,這是一筆不小的數目。報紙把這個合同的消息炒成了頭條,並稱路是"天價版稅"的牽頭人。
在路金波的另外一個簽約作者的作品朗讀會之後,我和路在一家書店的茶座裡一起喝啤酒。他的舉手投足讓我想起了拳擊經紀人唐•金(Don King)。 他極度讚賞韓寒的才華,把他跟納爾遜•曼德拉相比,並且預言將來有一天大學裡將講授 “韓學"。他還談起了他對(韓寒作為)"品牌"的看法。"韓寒是一個社會現象,一個文化偶像,甚至帶一點半宗教領袖的意味。"路說。"所謂宗教的意思,就是說在某種程度上你喜歡韓寒並沒有什麼特定的理由。"他歷數韓寒的粉絲和姚明的粉絲之間的區別:姚是第一個加入NBA全明星隊的中國人。"姚明的才華有一天會褪色,但是韓寒的粉絲呢?他們喜歡有關他的一切。"
“我希望他能成為一個評論家和思想家,同時還能有一個好孩子的形象。"路金波接受中國雜誌《青年週刊》採訪時這樣說道。首先,他們不再使用暗色調有藝術感的封面,而採用白色系的亮色調。他還敦促韓寒繼續他在流行音樂方面的興趣。對於那些傾向于把韓寒看做沒有後勁兒的半吊子的人來說,韓寒在2006年發行的流行音樂專輯《18禁》證明了他們的觀點。在中國,"18禁"的意思相當於"限制級"。裡面的歌詞也絕對是家長輔導級("快樂是 /快樂的方式不只一種。")而現在,路金波說塑造新形象並不是他的主意。他告訴我說,"韓寒對任何事情都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不會因為別人而改變自己,哪怕錯的是他。比如他非常懶散,總是遲到,但是他拒絕改變。他交了不少女朋友,哪怕是被他妻子抓了個正著,他也不肯改變。他浪費了很多錢,財務狀況一團糟,但他也不願改變。所有這一切都表明他很固執。或者有些人會說,自在。"
路金波總結韓寒的特點時說,他與其他公眾人物不同的是,他擁有一項中國人少有的特質。"中國的傳統文化使得我們老是口是心非。如果我說’明天到我家來吃飯吧。’實際上我並不是真的想請你來。你會說’你太客氣了,但是我還有一些事情需要忙,所以去不了。’這是人們已經習慣了的溝通方式,不管是常常見諸報端的領導,還是普通民眾,都是這樣。所有的中國人都明白嘴裡說的和心裡想的有時候並不是一致的。但是韓寒不這樣。他會直接說出心中的想法而不會考慮別人的感受,否則他就什麼都不會說。"簡而言之,陸說:"如果韓寒說’這是事實’,那麼他上千萬的粉絲也都會跟著說’這是事實’。如果他說這是假的,那就是必假無疑了。"
文章來源:《紐約客》雜誌
(本文只代表作者的觀點和陳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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