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漣:中國高等教育失去了反貧困功能

【新唐人2009年7月11日訊】中國2009年有超過一半的省份出現了高考人數減少的狀況,而此前也早已出現重點高校農村學生比例逐年下降的情況。綜合解讀這兩大信號蘊含的資訊,對瞭解中國未來的走向至關重要。

發展中國家的反貧困大計:提升國民受教育水平

對於一個國家與民族來說,教育質量高低與其國力及國民素質直接相關。教育除了可以全面提高社會成員的素質,提升人力資本的價值等之外,最重要的功能應當是其反貧困功能。迄今爲止,所有國家的反貧困策略當中都有一條行之有效的長期策略,即提升國民教育水平,讓盡可能多的窮人子弟接受大學教育,根除貧困的代際傳遞,以此方式逐漸減少並“消滅”窮人。

教育這一社會功能也符合社會基本單元家庭的期望。從家庭利益來看,負責任的父母總是期望通過教育來提高子女的生存能力與發展能力。在發達國家一直有個說法,即“高等教育是培養中產階級的搖籃”,家庭投入重金讓子女接受教育,其實就是爲了給子女買一張進入白領職場的門票,使其獲得一個相對未受教育者要好一些的就業機會。在這一點上,家庭與國家對教育的期望一致,均以反貧困爲目標:國家是通過消除個人貧困達到消解社會貧困;家庭是通過教育提升子女作爲“人力資本”的價值,爬升上相對高點的社會階梯。在世界各國中,亞洲人尤其是中國人重視子女教育這一特點非常突出。

中國教育緣何失去了反貧困功能?

何以在恢復高考30年之後,中國又出現了新的讀書無用論呢?原因很富有“中國特色”,一是讀書貴,二是就業難。這兩點反映的其實是一個問題,即中國高等教育喪失了反貧困功能。

一是高等教育的投入過高,造成因子女教育致貧的家庭大量存在。

中國高等教育産業化從誕生之日開始就頗遭詬病。辯解者聲稱這是“發達國家”經驗。其實,發達國家“教育産業化”有一個基本前提,即該國大學學費與人均GDP之比。以發達國家中居於中等偏下水平的加拿大爲例,該國近10年大學學費占人均GDP的7-8%左右,美國約爲15-20%。中國實行教育産業化之後的2000年,人均GDP約6,500元,大學學費3000元,占人均GDP的46.15%,2001年人均GDP 增到7,543元,學費約5,000-6,000元,占人均GDP的比重爲70—80%。此後學費逐年上漲,視學校質量不同,大學學費約占中國人均GDP的70-100%。也就是說,中國普通家庭承擔的教育費用負擔遠遠重于發達國家的國民。

學費負擔過重,造成中國農村出現這種情況:哪個村子的大學生越多,哪個村子村民就越貧困。這樣的事例從世紀之交就開始屢屢見之於中國媒體,遠的不說,以2007年陝西合陽草根商人党憲宗發佈的一份獨立調查報告爲例,這份調查報告調查了110個農村家庭,展現的現實怵目驚心:兒子交四年大學費用48,000元,需要母親賣96萬個燒餅;110戶農戶中,11人因高額學費而累死、自殺或病逝;家有兩個或三個大學生
的農家,往往欠債四、五萬,有的甚至高達十幾萬。一位有30年黨齡的村支書對教育高收費政策非常不理解:“一個大學生一年的學雜費用,頂我三十年給國家交的農業稅,這存心是不讓農民的孩子走進大學校門嘛!”

說穿了,高等教育産業化的實質是政府放棄教育投入責任,將負擔轉加至受教育者家庭。但一向忍辱負重且處於無權狀態的中國人爲了子女的前途,對於這種不合理的政策也被迫接受了,讓他們徹底絕望的是“高投入”之後的“低産出”直至“不産出”:以青海省爲例,四年大學學費相當於一個強勞力35年的勞動收入,但能夠找到的工作基本上只是服務行業的沙鍋師、餃子師、點餐員、傳菜工、配菜工,許多人甚至找不到工作。

二是大學與就業及社會上升通道的斷裂,人們過去的高支付未能換得“未來”。

教育之所能能夠成爲發展中國家反貧困的根本策略,主要是因爲教育具有的社會改造與個體改造功能。現在且不談“社會改造”這一宏偉目標,僅是實現“個體改造功能”就非常困難,因爲近年來中國的大學畢業生、研究生進入職場越來越困難,中國社會目前至少有1,000萬歷屆大學畢業後失業者(政府承認的只及此數的一半),不少人遊蕩在城市邊緣,成爲“新流民”。

就業機會的稀缺,使得大學生就業的競爭已經不是個人能力的競爭,而是家世背景與社會關係網路的競爭。早在2005年,北京大學教師文東茅就寫過一篇調查報告,名爲“家庭背景對我國高等教育機會及畢業生就業的影響”,
該文以全國性高校畢業生調查爲基礎,以父親的職業地位和受教育程度作爲衡量家庭背景的指標,分析了家庭背景對子女高考成績、就讀院校、畢業去向、就業收入等的影響。其中專列一節分析“家庭背景對畢業生就業的影響”,指出父親的職業狀況決定子女的就業機會,父親職業爲行政管理人員、各類經理人員、專業技術人員者,其子女的就業機會均高於平均水平,而父親職業爲農民、個體工商人員、商業服務人員以及離退休、無業、失業、半失業人員者,其就業機會低於平均水平。

這一情況在微觀上也得到驗證,比如廣東省豐順湯坑新銅村歷來“崇文重教”,出了不少大學生,有“狀元村”之稱,但從1996年到現在,卻沒有一個大學生能夠成爲“國家幹部”,據說參加公務員考試者能通過筆試者甚多,但都過不了面試。原因是因爲“面試是考家長”,即“考”參考者的家世背景。因此這個“狀元村”已經開始萌生“讀書無用論”。

中國還未完成“從身份型到契約”的社會進步

高等教育的進口費(學費)昂貴,以及“出口”(畢業)與就業及社會上升管道之間的斷裂,造成了中國參加高考人數減少。這一現象其實比經濟危機更能深刻地預示社會衰敗。在中國尚存大量文盲、半文盲的情況下,過早出現了大量知識型勞力過剩的現象,在經濟上,它標識著中國經濟結構嚴重不合理,無法消化大學教育爲社會輸送的“人力資本”(當然也標識教育的不成功與不合理);在社會結構上,它標識社會上升通道嚴重梗阻,讓底層社會成員徹底失去了向上的希望,中國自唐代實行科舉制打破門閥制度,使“朝爲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成爲底層社會的激勵機制以來,這是首次出現上升管道大規模梗阻現象。往深裏說,這種現象的出現,除了預示社會衰敗之外,還表明中國至今還未能從身份型社會進入到契約型社會。

限於篇幅,這裏只指出一點,一個社會,只要還處於“身份型社會”,只要一個人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血緣”關係的便利,這個人所處社會就不能自誇已經進入“現代文明國家”(契約型社會)的行列。從鴉片戰爭至今已曆160餘年,中國經歷過天翻地覆的改朝換代,但並沒有經歷過“從身份到契約”這個社會進步過程。這個過程有多重要?正如英國法律史學家梅因所說:“至今爲止,所有進步社會的運動,都是一個‘從身份到契約’的運動”。

轉自:清漣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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