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前最高領導人華國鋒在8月20日逝世，看到這個消息，我並沒有感到驚訝，因為去年中共召開十七大之時，華國鋒就已經顯示出了來日無多的明顯跡象，再加上一週前有關華國鋒病危住院的消息在海外媒體上傳開，華國鋒去見馬克思並不出人意料。出人意料的是，這位曾在中國政壇上權力炙手可熱，之後卻被鄧小平以宮廷政變的形式趕下馬來的風雲人物，死後卻能得到中共喉舌媒體的高度評價，新華網稱華國鋒為「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久經考驗的忠誠的共產主義戰士，無產階級革命家，」這和對四人幫成員逝世的評價截然相反，記得姚文元在逝世後，官方媒體竟然毫不客氣地稱其逝世為「病亡」。中共官方媒體就是中共的傳聲筒，諸如新華社和新華網，則更是不折不扣地扮演著這樣的角色。對有著相似政治軌跡的政治人物的態度，中共高層表現得冰火兩重天，這其中暗藏著什麼樣的玄機，實在是耐人尋味。
華國鋒在告別中國的政治舞台後一直保持沉默，除了在特殊時期被中共高層邀請亮相之外，你幾乎在媒體上看不到他的半點蹤跡。華國鋒的沉默並不能說明他沒有重回政壇的權力慾望，他不拒絕在中共十七大等重大場合的亮相正說明這一點。評論人士孫嘉業在有關華國鋒的一篇文章中稱華國鋒「未發表過任何一本回憶錄甚至隻言片語的文章或談話，就算在出席中共黨代會場合被海外媒體追問時，也只是講幾句客氣之言。」並認為「華國鋒贏得了外界的尊重」，並盛讚華國鋒具有「良好的個人品質、為人清廉的作風、『不在其位不言其事』的態度。」華國鋒這幾十年保持了沉默也許是事實，但他的沉默不是出於自覺，而是出於無奈，鄧小平以及鄧小平的繼任者絕對不會允許這樣一個人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華國鋒在當年接替一代暴君毛澤東的權力之後，並不能有效地撥亂反正，反而繼續堅持毛澤東的錯誤路線，高舉「兩個凡是」（即指「凡是毛主席作出的決策，我們都堅決維護；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們都始終不渝地遵循」）的大旗。華國鋒當年集黨政軍大權於一身，在毛澤東逝世後其權力根基極不穩固和自身能力低下的雙重原因作用下，鄧小平乘虛而入，憑藉自己在中共黨內的資歷和人脈將華國鋒的權力寶座一舉掀翻，致使華國鋒由讓人頂禮膜拜的一代君王淪落為只擁有輝煌歷史的平頭百姓。這幾十年，華國鋒為人處世確實十分低調，但他不寫自傳和不發言卻無法說明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所謂「優良品質」，而只能說明他的無才、無能和無膽。華國鋒自始至終都是一介草包，在學識和才華上完全無法和姚文元、吳法憲等人同日而語，所以他寫不出自傳。華國鋒和姚文元等人相比還算是比較幸運的，不用在下台後承受漫無天日的牢獄之苦和政治歧視，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華國鋒對篡奪自己權力的鄧小平並沒有常人想像的那麼深惡痛疾，在得到時常出席大規模政治聚會的小恩小惠時，華國鋒對鄧小平以及由鄧小平欽點的江澤民和胡錦濤懷有感激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在劉少奇和林彪作為毛澤東接班人的地位被相繼罷黜的情況下，沒有在戰爭年代建立「豐功偉績」的華國鋒當年能夠得到毛澤東的器重，這讓很多人都感到意外，更讓中共黨內的元老憤憤不平，在權力鬥爭時刻都困擾著的中國官場，華國鋒遭遇政變看似偶然，實際上卻是一種必然。很多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華國鋒能夠輕輕鬆鬆地黃袍加身，這是他的幸運，即使後來在一夜之間幡然落馬，他應該也不會有其他人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因為他能登上中國最高的政治寶座不僅讓別人出乎意料，也讓他自己出乎意料。相信很多人都不敢想像，如果當年華國鋒能夠順利繼承毛澤東的帝業，中國在今天會什麼樣的一番景象，就算是繼續沉浸在階級鬥爭的混天黑地中也未可知。
參政議政是現代社會公民的神聖權利，華國鋒在無數重大歷史事件發生時的保持沉默不但不能說明他的「品質優良」，反而彰顯出這個人人性的墮落，華國鋒在當年不能摒棄毛澤東禍害人間的政治路線，這也許有他的苦衷，但在政治環境已經相對毛澤東時期要好得多的改革開放時期，華國鋒卻不能在學生運動被殘酷鎮壓時表明自己的立場，不能在貪官污吏導致民不聊生的今天為老百姓說幾句話，這卻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華國鋒雖然對於國家大事和民眾疾苦不聞不問，但並非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據媒體披露，每逢毛澤東冥誕和逝世日，華國鋒就和工作人員前往他題寫名字的毛主席紀念堂鞠躬致敬，足可見得，在他的心目中，毛澤東的地位依然神聖無比，一個無法走出毛澤東陰影的政治人物注定是悲哀的，對毛澤東的頂禮膜拜再度印證著華國鋒的政治低能。華國鋒除了對毛澤東朝思暮想之外，而且熱衷於對書法的研究，據說評論界對其作品多有讚美，故上門求字者亦絡繹不絕。看過華國鋒書法的人，只要是稍微有點書法素養的人，相信都難以和這些評論者產生共鳴。華國鋒喜歡書法讓人自然聯想到了宋徽宗趙佶，只可惜，華國鋒雖然在政治上和宋徽宗半斤八兩，但在藝術造詣上卻相去天壤。
毫無疑問，華國鋒是一個政治庸才，同時也是道德上的小矮人，他的逝世既不能給我帶來絲毫的悲傷，也沒有給我帶來幸災樂禍的快感，在我的心目中，華國鋒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極權統治下，造神運動不斷興起，毛澤東這尊神還未倒下，鄧小平這尊神又被立起，前些年江澤民的「三個代表」被媒體喊得震耳欲聾的時候，很多人才知道，造神的時代並未結束，如今的胡錦濤，在不少人心目中也逐漸被神化。中國有句俗語，叫做「抬得越高，摔得越重」，華國鋒也曾經一度享受神的待遇，可惜好景不長，不過，從歷史經驗看，這對他也許是一件好事。
2008年8月23日
－－原載《議報》第370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