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高中的時候,在代數課上睡得口水直流。同桌胖子把一張小紙條塞進我壓皺的臉上,還來個配音「嗖」。文科班一共46個人,僅有7個男生。我是唯一一個和男生同桌的男生。因為女同桌不是被我攪得心神不寧就是半瘋半傻,弄得成績直線下降。後來老師不得不給我安排了個比我更瘋狂且更具「殺傷力」的胖子。本來我上代數課就精神恍惚,被他的臭腳熏得我更是暈頭轉向,渾渾噩噩。我抬起我被熏臭的綠臉,打開小條。上面寫著幾個娟秀的字:「能給我畫個王語嫣麼?」王語嫣誰啊?哪個班的?當時我還不得而知,不過條上的字跡到是非常熟悉。加上胖子衝著我那一頓擠眉弄眼,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斷。一定是校花的。我們校的萬人迷。
這就是我第一次接觸《天龍八部》裡的人物,也是我第一次有機緣看金庸的武俠小說。校花性格靦腆,文靜端莊。我那時候對這種大部頭的小說,有說不出的畏懼感,若不是校花那種含情脈脈欲說還羞的要求,我真是沒有什麼動力讀下去。尤其是王語嫣對慕容復的一片痴情,對段譽的置若罔聞,更是讓我鬱悶窒息,心下不爽。不理解校花怎麼會喜歡這樣一個女人?當時書看得粗略,卻也覺得情節精彩,三個主人公的交疊也讓我覺得新奇。也似乎覺得校花那股顧影自憐,期期艾艾的書香氣很有王語嫣的味道。就按照她的模樣用心的畫了一個王語嫣,手握經卷,眼望蝴蝶雙飛。只是神色中帶有清純與未來的嚮往。可惜當時的作品沒有保留,與校花那清澀的朦朧感也在重重壓力下無疾而終。
2000年,剛大學畢業的我,受編輯委託畫一套《笑畫神俠》。讓我選擇幾部金庸的武俠人物來畫。我當時選了我最愛的《笑傲江湖》《射鵰英雄傳》《鹿鼎記》還有就是《天龍八部》。一共畫了大約近百個人物。當時還為作品的發布辦了一個漫展。只可惜我平時大大咧咧,這些作品也沒有留下,連原書都沒有了。當時少年氣盛,畫中不免有一種浮躁與功利。
2005年,應上海文藝社之邀,再次創作《天龍八部》,這次是節選「蕭峰上少林」的一段。緣由是此章節被入選了教科書。後來拿著這些作品去法國安古雷母漫畫節。引起了一些關注。在法國獲獎後。金庸先生為表示祝賀在金鐘的夏宮一起吃的晚宴。其中有些許感悟。半年後我又去金庸的辦公室,在那裡他為這本書題寫了書名與寄語。這已經是2006年的事情。當時老先生送我幾本剛修訂過的, 問我想把書送給誰,他給簽名.我心下一猶豫,竟不覺中想起了校花.此時與我的第一張王語嫣已經相隔十年有餘。不知道校花身在何處?被誰將長發盤起,為誰穿上嫁衣。她手中是否還有那個用鋼筆畫在草紙上的王語嫣?
十幾年來,從一個城市走到另一個城市,從一個國家走到另一個國家,說著不同的語言,想著不同的事情,接觸著這世界形形色色的八部天龍,體會著愛別離苦,怨憎會毒。知道這世界的險惡遠比小說更為誇張與深刻。人心的善惡比小說裡更縝密與多變。書中的人物情節,無人不冤,有情皆孽,世間何嘗不是如此?書中的朗朗世界藏著魍魎與鬼蜮,世間又何嘗不是如此?一個可憐芸芸眾生的世界如何能真正的得以解脫?
謹以此文遙寄那些書生意氣的翩翩少年,待續……
詞二首
滿江紅?喬峰(義)
鐵骨錚錚,雙肩負、幾番重擔。降龍掌、千軍橫掃,盛名傳贊。
杏子林中蒙大恥,雁門關外親離散。嘆英雄、計短印情長,結良伴。
十罈酒,從容宴。一字諾,連環案。義薄雲天志,恨仇難斷。
百姓憑心擇善惡,此身何必分胡漢。舍輕軀、得兩境相安,平生願。
蝶戀花?阿朱(幻)
天性頑皮顏易換,兩筆三描,頃刻千人面。笑貌音容驚畢現,至親神鬼愁難辨。
願以芳心成寶眷,怎奈無緣,命定相離散。此恨長別一夢斷,牧羊情誓來生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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