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珈山下(5)生死篇4

作者:拂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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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人北京時間2021年07月09日訊】除夕夜,本來是團圓的日子,往年雖然沒有父母的陪伴,但是還有奶奶相依為命。而今年的除夕夜,沈夢月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派出所的一間審訊室裡,她已經在冰涼椅子上坐了一陣了。

另一間辦公室裡,傅小軍正翻看著沈夢月的手機。沒錯,王濱是傅小軍參與抓捕的,只是沒想到這個他們順藤摸瓜找出的煽動顛覆國家罪的犯罪嫌疑人,卻是自己的舊識。

王濱是在醫院被捕的,他心心念念準備去面見的那個能夠引起上級重視的人,其實正是用慣了「引蛇出洞、釣魚執法」伎倆的警察。王濱的被捕倒是很快引起了上級的重視,但是重視的原因並非顧及草民的生命安全,而是上級聽到了和他們喉舌不一樣的聲音。似乎一點兒游離在極權思想之外的雜音就能產生些微共振,讓這個看似鐵桶一般的建築轟然倒塌,這讓體制的既得利益者們寢食難安,定要除之後快,湮滅一切雜音,從今以後只能有一個思想,一種聲音。

面對前來談話的國安人員,王濱秉持著醫生救死扶傷的精神,一遍一遍地重申自己所知道的真相,以及本地涉事官員潛藏著的腐敗與官官相護。只是他沒想到,這場談話本來就不是調查,而是審訊。在國安人員的眼中,他並非一個秉持良心的證人,而是一個威脅黨和國家安全並且已經招供的罪犯。他的話語不是幫助將無視人民生命、瀆職違法的官員定罪的證詞,而是讓他自己背負上徹徹底底叛國罪、並送上絞刑架的認罪書。

可惜當他認識到這一切的時候已經太晚了,這個體制、這個黨最後留給他的只是一頂犯罪分子的帽子,並在他所說的一切供詞蓋上「國家機密」的大印,讓這個真相成為永遠的祕密。

「醫生不說真話會死人的!會死人的!」國安人員從臨時審訊室裡出來的時候,洩露出來王濱的幾句歇斯底里、卻什麼也不能改變的嘶吼。而當鐵門關上的時候,傅小軍所能看見的就只有王濱絕望卻無聲的吶喊與抗議。

沒有人再能夠聽見他說什麼,沒有人會在意在那扇鐵門之後還有人,人們留給「犯罪分子」的只有無視和唾罵。

傅小軍啟動了警車,最後瞥了一眼那扇鐵門,半透明的窗戶上,裡面的人還掙扎地吶喊著,不斷被拍打的鐵門發出「砰砰」的聲響,似乎是對人內心最後良知的拷問。鐵門前的兩個武警站得筆直、一動不動,好像是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機器人。

他開著警車從鐵門前經過,後視鏡裡不經意地一瞥,讓他看到了人性、也看到了恐懼。站在左邊的一個武警很快地抹了一下眼睛,然後又恢復了站姿。是啊,武警也不是金鋼鐵鑄的,也是人,而沒有人不怕死。所以對於慣於把軍人和警察當作「國家暴政機器」上的螺絲釘來用的黨來看,最不需要的就是恐懼,就是人性;它們需要的只有服從,只有黨性。

沒有人能跟恐懼長期共處而相安無事,人總會自覺或不自覺地反抗,好像一種本能,甚至無論這種突破恐懼的力量來自正神還是魔鬼,尤其對那些並不想分辨善惡只為達到目的的人。

當他們在服從與執行那些反人類、反人性的命令時,這種油然而生的恐懼可能來自對自然與生命的敬畏,或者來自良心裡對報應的恐懼,然而,當他們從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政治學習中自以為是的得出了邪惡囂張的力量與狂言時,黨性就再一次戰勝了人性。服從命令而須要突破恐懼的訓練不斷重複著,直至人性被黨性絞殺殆盡。

反之同理,每一次的不服從,每一次的拒絕,就是人性復甦的過程,無論拒絕的對象是命令還是謊言。

聲嘶力竭的王濱最後頹喪地坐倒在地,他從兜裡拿出了手機,手機的背面有他兒子的照片。他盯著兒子燦爛的笑臉,忽然流淚了,摘下了眼鏡哭得如孩子一般。

那是他手握訓誡書從派出所出來的一天,天氣灰濛濛的,陽光也不是金色,而是悽慘的灰白。他如行屍走肉一般接兒子放學,行屍走肉一般拿鑰匙開門,卻發現兒子不見了。他追到樓下的時候,卻看到兒子呆呆地看著地上。

「別碰,有毒!」王濱連忙拉扯過兒子:「吃沒吃?趕緊吐出來。」

兒子搖了搖頭,然後笑嘻嘻地指著那顆毒蘑菇:「爸爸你看,這個蘑菇紅紅的,就像天上的紅太陽。」

「紅太陽?」王濱心裡泛著苦澀:曾經人們也把某人稱作紅太陽、大救星,可是那個所謂「偉人」卻給人們帶來了十年浩劫,無數支離破碎的家庭與無數罄竹難書的罪惡。

「兒子你記著,越漂亮的蘑菇越是有毒的,絕對不能吃。記住了沒?」王濱嚴肅地說,兒子有些被嚇住了,木訥地點了點頭,然後不解地問:「為什麼啊?」

「因為有毒的邪惡生物為了誘騙人們上當,一定要包裝得特別漂亮,才能迷惑人。」王濱說完,拉著兒子回家,兒子卻抬頭看他:「爸爸,這個蘑菇有毒的,要是不知道的人吃了怎麼辦?」

王濱愣了一下,嘆了口氣,蹲下對兒子說:「咱們把它拔了,就不會有人吃了。」

「可是這個蘑菇長得很好看,我還沒讓嬌嬌來看呢。」兒子又不同意了。

王濱找了塊板子,寫上「有毒」兩個大字,立在紅蘑菇後面:「這回放心了吧。」兒子又在板子上畫了個圓圈,裡面打了個叉,兩個人才放心地回家了。

第二天王濱接兒子放學回家,兒子興高采烈地去看紅蘑菇,卻止不住大哭起來。木板被撞倒了,蘑菇被啃得七零八落,更可怕的是地上還有一具流浪狗的屍體。為此,兒子傷心了好幾天,不斷自責是自己害死了無辜的流浪狗。王濱也在自責,不過是自責自己的懦弱與逃避。

後來,他主動找到了沈夢月爆料。

王濱看著兒子的照片,他並不後悔,雖然陪伴兒子成長會成為奢望,但至少他不會被兒子鄙視,如果未來有人能告訴他真相,而不是被「犯罪分子」的污名所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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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月回想著從警車上下來後發生的事,見到的人,似乎她並不是唯一一個因傳播真相而被扣上「尋釁滋事罪」帽子的人,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這麼久也沒有人來審問她。

鐵門「咔嗒」一聲,擊碎了沈夢月的臆測,恐懼衝擊著理智的防線,審問她的警察進來了。他關掉了室內的一盞燈,又打開檯燈讓強光照射在沈夢月臉上,精心營造出一種心理上的壓迫感,好像在審問之前就已將其認定作犯罪分子了。

沈夢月努力睜開的雙眼下出現了一張紙,上面有「犯罪嫌疑人沈夢月」的字樣,而什麼罪名卻模糊得看不清楚,好像那根本不重要。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趕快交代你的犯罪行為!」暗影中的警察咆哮著,這咆哮聲在鐵牆的四壁撞擊迴旋,彷彿藏身暗夜的幽靈一般從四面八方向她群起圍攻。不過沈夢月並沒有被嚇倒,甚至連她自己也驚異於自己的從容淡定,可能近期看過的生死太多,已經讓她大徹:「在死神面前,人人平等。」

「我沒有犯罪,我說的都是事實。那些人掩蓋疫情,導致無數人死亡,那些人才是犯罪分子。」沈夢月說。

「還挺囂張,讓你也嘗嘗老虎凳的滋味。」警察輕描淡寫的語氣中隱藏著扎心的利刃。沈夢月的心中隱隱一痛,隨後憤怒的回報以嗤之以鼻。警察看見嚇唬不住她,為了趕緊結案回家過年,於是改換了策略,丟出一疊微信截圖的照片:「這是你的犯罪證據,在網絡上散播謠言,擾亂社會治安。」

沈夢月看見照片,反倒鬆了一口氣:「你們也看到證據了,武漢已經封城,專家也說病毒會人際傳播,這些事實都證明了我說的不是謠言,而是真相。」事實證明,真相會帶給人勇氣,她說這番話的時候,不僅不害怕,反而理直氣壯,照射在她臉上的強光都彷彿變成了黑夜中的燈塔。

「你要認識到你的錯誤!你個小記者知道啥,咱們這麼個泱泱大國不能亂,疫情信息是國家機密,啥時候發布那都是國家領導人才能決定的。你在微信上的謠言轉發超過五百條,已經觸犯了法律。」警察說。

「法律?什麼法律?」沈夢月訝異。

「擾亂社會秩序,意圖顛覆國家!」警察咆哮著說,顯然已經不耐煩。

沈夢月嘆了口氣:「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警察也開始行使法官職權了。」警察沒想到她的回覆,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平常對待那些不懂法律的草民,他就經常揮舞起「國家、法律、人民」的大棒,屢屢得逞,但遇見了刨根問底、喜歡較真的知識分子,好像他這點兒套路就不好用了。

宣告此路不通的警察又開始轉換策略,他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表示出低人一等的姿態:「你這記者,我說不過你。但是咱們都是小老百姓的,大過年的,咱們誰也別為難誰了。你把這紙一簽,咱們都回家過年。」說話間遞過一張「承諾書」和一支筆,並且將檯燈光從沈夢月的臉上轉移到了紙上。

對於斯德哥爾摩重症患者,經過剛才的威逼現在的利誘,估計恨不得馬上跪地磕頭、對警察的「人性化」的執法過程感恩戴德了呢。可明顯沈夢月沒有上當,她早已經見識過阻止醫生講真話的「訓誡書」,現在見識到了阻止記者講真話的「承諾書」。她想起了手機殼後面那個孩子的笑臉,想起了那個手機的主人,想起空無一人的街道,想起店鋪前藍布黑布包裹著的屍體,想起殯儀館後門成堆無人認領的手機,面色凝重地說:「承諾什麼?承諾永遠別說真話,永遠說謊嗎?」

「誒,你要提高思想覺悟,是承諾不製造謠言,不擾亂社會治安。」警察催促著:「快簽字吧,簽完回家過年。」

「我不簽。」沈夢月把紙一推,警察瞬間就站起來了:「真想嘗嘗老虎凳啦!」

沈夢月面對僵局,也緩了緩心緒,淡淡地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沒時間跟你耗,快點簽字!」警察說。

沈夢月的視線沿著審訊室的圍牆轉了一圈,然後說:「講一個關於囚籠的故事吧。從前有兩個犯罪同夥被警察抓住,警察把他們分別關在一間囚室裡,然後分別對他們說:如果你們兩個人同時招供認罪,每個人都會被判刑五年;如果其中有一個人先招供,就會被無罪釋放,而另一個人則會被判刑十年。你猜最後結果怎樣?」

警察哂笑一聲,然後說:「當然是兩個人都搶著招供,然後各自被判刑十年。」

「不。」沈夢月搖了搖頭,說:「最後兩個人都被無罪釋放,因為他們誰都沒有招供。」

「開玩笑。」警察強撐的笑臉下,掩藏著些許動搖與不確定,對人性弱點與自私基因的動搖。

「這是一個隱藏選項,只有善良無私的人才能意識到,警察並未給予的但卻在邏輯上成立的最佳選項。」沈夢月講完故事的時候,突然審訊室的鐵門開了,接著傳來了一個熟悉而又遙遠的聲音:「這麼暗?」另一盞室內燈打開的時候,兩個人都愣住了——沈夢月的始料未及與傅小軍的重逢情怯。

「你可來了,這傢伙還挺費勁呢!我還趕回家過年,交給你了!」警察彷彿終於捉住一隻替罪羊,將這口滾水沸騰的開鍋往傅小軍身上一扔,自己就匆匆離開了。

「好久不見。」傅小軍不無尷尬地說。

「好、好久不見。」沈夢月不知該如何回應,曾經人間蒸發的人就這麼突然出現,還出現在這麼不合時宜的場合,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株凌亂風中的蒲公英。

「走吧,我送你回家。」傅小軍說。沈夢月木訥地站起,木訥地走出審訊室。「你在這等一下。」傅小軍突然說,然後回返審訊室,拿起筆在那張承諾書上草草簽下沈夢月的名字。

「走啊。」傅小軍的提醒才將後知後覺的沈夢月拉回現實:「不用簽字了麼?」

「不用。」傅小軍啟動了警車。一路上兩個人都默默無語,闊別的歲月好像大江一般,兩岸的人無論怎樣用力呼喊對方也無法聽到,而大江之上也沒有可溝通心聲的鵲橋。

「謝謝。」沈夢月下車。

「不客氣。」傅小軍的不客氣倒有種客氣到家了的意味,他盯著沈夢月頭也不回即將消失在冬夜裡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陣悵然若失,心底一動喊了她的名字:「沈夢月!」

「幹嘛?」沈夢月停步轉身,看見傅小軍在搖下來的車窗裡招手,於是不得不又折返回去:「什麼事?」

「其實關於那個囚徒困境的故事,你犯了一個邏輯錯誤。」傅小軍說。

「什麼邏輯錯誤?」沈夢月有些不滿的抱起手臂。

「兩個心懷善良、為彼此著想的人怎麼會成為罪犯呢?那個警察才應該是隱藏的犯罪分子。」傅小軍說。

沈夢月愣了一下,還以為在傅小軍這裡找到了同溫層,結果下一秒就被打敗:「以後別用微信了。」傅小軍遞過她的手機。沈夢月接過手機卻打開車門,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你也覺得我是在傳播謠言了?!」

「這不是重點好嗎!」傅小軍反駁道。

「那什麼是重點?」沈夢月不解。「因為這很危險,我很擔心你。」傅小軍很想把這句話說出口,但又很難說出口,只好嘆了口氣:「這裡面水很深,不是你一個小記者能管的,太多祕密你都不知道。而且就算你告訴人們真相,他們也會視而不見,因為跟他們沒有關係。而且,你以為相信政府的人都是愚蠢的嗎?只有你知道的才是真相嗎?」

「怎麼會沒有關係呢?」沈夢月焦急地說:「可是如果真相能挽回生命呢?」 傅小軍無奈地搖了搖頭,雙手握住方向盤,突然冒出一句:「你爸找到了嗎?」

「啊?」沈夢月又是一愣:「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傅小軍有太多祕密藏在心底,想說卻又不能說,因為不僅說出真相很危險,連知道真相在他看來都無異於站在懸崖邊上跳舞。他搖搖頭說:「沒什麼,突然想起來。」然後嘆了一口氣,用甚至有些祈憐的語氣說:「你為什麼要在微信上加王濱好友,為什麼他都不回你還一直給他發語音,你知道我們怎麼定位你的嗎?」

聽到這一連串問題,沈夢月整個人如墜深淵,彷彿落到了一張無形卻又無處不在的大網之中,而這張羅網的盡頭卻牢牢地控制在魔鬼掌中。只不過這張網的名字不叫做瘟疫,而叫做監控。(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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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大紀元/責任編輯:李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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