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親歷者:坦克車瘋狂追碾撤離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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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親歷六四屠城的中國政法大學法律古籍整理研究所前研究室主任吳仁華,在六四18週年紀念前夕,出版了《1989年天安門廣場血腥清場內幕》(簡稱「清場內幕」),這是迄今為止最完整記錄六四事件天安門廣場武力清場過程的見證。

書中引用捷克流亡詩人米蘭•昆德拉的名言:「人與強權的鬥爭,即記憶與遺忘的鬥爭。」作者吳仁華表示,希望世人不要忘記六四悲劇。

「清場內幕」用30萬字詳細記錄了1989年天安門廣場武力清場屠殺的整個過程,時間從1989年6月3日中午開始,到6月4日上午10時結束。

書中記述,殺人是從6月3日晚上開始。部隊在向市區強行推進和在天安門廣場的武力清場過程中,對阻攔隊伍和拒絕撤離的市民、學生展開殘忍的屠殺使用的手段,包括用衝鋒槍射擊,用坦克壓,用毒氣彈攻擊,甚至到場救助傷員的紅十字車都遭到亂槍掃射。

許多奮不顧身的學生和市民,用血肉之軀和磚石棍棒阻擋著武裝到牙齒的軍隊,傷亡慘重。

作者還提到,自己親眼目睹了殺人殺紅眼的軍人,還將坦克車開到自行車道上,瘋狂追碾有序撤離的學生,11人當場慘死,還有許多人重傷致殘。

書中回憶,6月4日清晨7時許,撤離天安門廣場的學生隊伍開始從六部口東邊的新華北街拐上西長安街,和平有序的走在返校途中。

當時作者所在的中國政法大學約20餘名師生打著一面校旗,走在西長安街郵電大樓附近。其他撤出廣場的學生,也打著各自學校的旗幟,有秩序地由東往西走在長安街北邊的自行車道上。

書中說,儘管剛剛在天安門廣場經歷了血腥鎮壓,但是,善良天真的學生們還是料想不到當局會殘忍到動用坦克繼續追殺已經撤離天安門廣場的學生。

「就在這個時候,三輛坦克從天安門廣場方向開過來,一邊發射著散發出淡黃色煙霧的毒氣彈,一邊沿著正行走著數千名學生隊伍的自行車道快速地追輾過來。一時間,長安大街上瀰漫著淡黃色的煙霧。這種淡黃色的煙霧不像是催淚瓦斯,因為儘管它極富刺激性,但並不催人淚下,而是一旦吸入之後,就會讓人當即感到胸悶氣短,透不過氣來。許多學生吸入淡黃色的煙霧後痛苦地趴在人行道上乾嘔不止。」

中國政法大學國際經濟法系的青年女教師張麗英,因為過多吸入這種淡黃色的煙霧,當場暈倒在路旁,被學生送往醫院急救。一位曾經吸入這種淡黃色煙霧的學生,事後談到這種氣味的感覺是,「讓人掏心扯肺的,一個星期後症狀才完全消失」。

吳仁華指出,這種氯氣彈會給人體造成永久傷害、甚至死亡,應該屬於國際禁止的化學武器。可是,當局為了鎮壓,竟然無所不用其極。

吳仁華回憶,當時他和數百名學生為了躲避坦克追壓,紛紛拚死翻越綠色尖頭鐵柵欄,欲進入郵電大樓的大院子暫時避難,而把門的武裝警察竟然緊閉大門,拒絕讓學生們入內。

待坦克過去,比吳仁華所處位置稍後的學生們已慘遭不幸,11名學生當場慘死坦克輪下。

北京科技大學(原北京鋼鐵學院)碩士研究生王寬寶,當時和同校的博士研究生林仁富各自推著一輛自行車走在自行車道上,當周圍的學生開始奔逃時,他倆不相信如此行走也會有危險,就沒有跟著一起逃。

沒想到一念之差,兩人頃刻之間便倒在坦克的履帶下,林仁富當場死亡,王寬寶身受重傷,整個骨盆被軋成粉碎性骨折,數年中做了多次大手術,傷口多年後仍沒有癒合。因輸血染上「丙肝」病菌,無法再做手術。「受傷的部位可怕極了,整個臀部已無一處完好的地方」。

吳仁華在洛杉磯主辦《新聞自由導報》時,還結識一位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學生,他在六部口坦克追逐輾壓學生事件中也受了傷。幸運的是,由於個子小,當坦克從他的頭頂開過去時,他正好處在兩條履帶之間,除了左手骨折、全身多處軟組織挫傷之外,居然沒有受重大傷害。

經過「天安門母親」代表性人物丁子霖多年尋訪,目前已經尋找到六部口坦克軋人慘案的5名死者和9名傷者,一共14人。其中13人有姓名、年齡、所在單位、受傷部位及致殘、致死原因。

5位遇難者分別是林仁富、董曉軍、王培文、田道民、龔紀芳。受傷的9人包括方政、王寬寶、權錫平、劉華、蘇文魁、趙國慶、錢奕新和單連軍等。其中,後面的4名傷者都是中國青年政治學院的學生,有的被軋成重傷,有的留下終身殘疾。



此次事件中被碾斷雙腿的北京體育大學學生方政。(圖片來源:《六四檔案》)

還有一名傷者是位女大學生,不願公開姓名。6月4日凌晨,她參加了一支自發組成的臨時救護隊,在西長安街上搶救傷者,「發了瘋的坦克竟然壓向這位女學生,將她一條大腿軋成粉碎性骨折」。

在上述5名遇難學生中,龔紀芳是唯一一位不是死於坦克輾壓或撞擊的遇難者。她左胳膊中彈倒地,因吸入大量的毒氣造成昏迷,被民眾送入北京市紅十字會急救中心,經搶救無效身亡。死亡證明書上載明:死因主要是由於吸入毒氣造成肺部糜爛。

另外,龔紀芳左胳膊的傷口很大,像是中了俗稱「炸子」的開花彈(達姆彈)。

(記者雲濤整理/責任編輯:凱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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