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人2017年03月28日訊】言慧珠,曾是聞名全國的京劇「坤旦皇后」,被梅蘭芳譽為「最得意的女弟子」。文革中被打倒抄家,絕望中用演唱《天女散花》時使用的白腰帶自縊身亡。一代名伶香消玉殞,終年47歲。
在五十年代,正處在巔峰時期的「言劇團」被「國營」,言慧珠本人隨後也在演藝界慘遭排擠。她雖然不惜出賣人格,並改唱崑曲,才又換來幾年的演藝生涯,但65年卻因江青的一句話被迫退出舞臺。一年後,言慧珠夫婦被打倒抄家,言將兒子託付給丈夫後自縊身亡。
「坤旦皇后」
1919年深秋的北京,被譽為京劇「四大須生」之一的言菊朋家添上了一位女公子——言慧珠。當時,言家生活並不算富裕,但清王族之氣韻猶存。皮黃、丹青、詩詞……傳統士大夫文化浸潤著這一家老小的生活。
或許是從小便受到家庭熏陶的緣故,言家的幾個子女(長子言少朋、兒媳張少樓、二女言慧珠、次子言小朋、兒媳王曉棠、幼女言慧蘭、女婿陳永玲、孫子言興朋)分別從事著京劇、昆曲、電影、話劇、評劇等諸多藝術行當。而其中最具光彩的,就是言慧珠。
言家為蒙族旗人,言菊朋還當過蒙藏院的小京官,自己因酷愛京劇而下海,卻不想讓女兒學戲。但言慧珠自幼能歌擅舞,邊求學、邊學戲,執意依傍梨園。
言慧珠12歲開始跟程玉菁、趙綺霞學程派青衣,12歲後從朱桂芳、閻嵐秋學梅派、習武旦,並以小票友客串登臺。看到女兒對戲十分痴迷,言菊朋拗不過她,只好改變初衷,允她放棄學業,下海獻藝。
言慧珠1935年登臺初演《扈家莊》。1939年,20歲的言慧珠隨父所組言家班春元社,到南北各大城市演出。她除了陪父演出《賀後罵殿》、《三娘教子》、《打漁殺家》等戲外,梅、程派唱工戲都能上,還能演《扈家莊》等武工繁重的武旦戲。
其中,言慧珠在上海演出的《扈家莊》,令她在大腕雲集的大上海一炮而紅。
成功之後的言慧珠並沒有停止對藝術的追求,她初學程(硯秋)派,經歷一段演藝實踐後,言慧珠決定悉心改梅派,遂問藝於梅蘭芳琴師徐蘭沅,開始努力鑽研梅派藝術。到20世紀40年代初期,其藝已趨成熟。
1943年,言慧珠正式拜梅蘭芳為師。她好學不倦,執弟子禮甚恭,隨侍師側,深獲梅氏夫婦喜歡。如此數年如一日,言慧珠終於成為梅派傳人中得天獨厚的佼佼者。梅蘭芳還讓自己的班底陪她唱戲,使她的技藝更上一層樓。
抗戰期間,梅蘭芳息影舞臺,給了言慧珠一展梅藝的機遇。抗戰勝利,梅重登舞臺,每逢演出,言必在前排觀摩,還用筆速記其唱念細處、表演動作。
言慧珠身材高挑,容貌姣好,嗓音清亮,文武兼長,天生是塊「戲料」。梅蘭芳一生授徒100多人,唯獨對言慧珠另眼相看,一招一式悉心栽培。他曾稱讚:「慧珠學我,最少也有六成以上。」
「臺灣梅蘭芳」顧正秋曾說:「她《生死恨》的唱我最佩服,因為她學梅先生極像,和梅先生一般無二,幾可亂真。」
言慧珠反串言派老生也稱一絕。《賀後罵殿》她既能演賀後,也能演趙光義;《讓徐州》、《臥龍弔孝》唱來也深受戲迷讚許。她也一樣能演展示才藝的玩笑戲,如《戲迷小姐》、《戲迷家庭》等,九腔十八調信手拈來。言慧珠也涉足話劇、電影,她主演的《萬古流芳》、《楊貴妃》等都頗受歡迎。
京劇上的造詣令言慧珠聲名鵲起,並且月入幾萬,積累豐厚的財富。
1946年,言慧珠自組「言劇團」,赴各地演出,成為紅得發紫的「坤旦皇后」。
劇團被「國營」,險成「右派」
1949年5月27日,上海響起了震天的爆竹聲。這一天,言慧珠一反常態,不施脂粉,穿著儉樸,打扮得如同女學生一般,興沖沖地趕到了南京路,跟著歡迎解放軍的群眾一起扭起了秧歌,唱起了歡歌。
那時候,她是由衷歡迎「人民當家作主的新時代」的,依然幻想著能夠和自己的老師一樣,自己挑大樑,私人組班進行演出。她集編、導、演於一身,把《梁山伯與祝英臺》、《春香傳》等題材搬上了京劇舞臺。接著,她組成了「言劇團」,帶著新劇目巡迴演出,取得了空前的轟動。
不過好景不長,50年代起,針對民族資本家和私營個體勞動者的「工商改造」開始了,各大戲班陸續實行了「公私合營」、「國有化」。李玉茹、童芷苓等上海有名的坤旦先後被收編入上海京劇院,成為「國家幹部」。
言慧珠卻逆勢而行,不願在當局的領導下排戲、唱戲,公開表達對「國營」的顧慮。不過,隨著言劇團的樂隊、琴師、配角漸漸流失,萬般無奈的言慧珠最終不得不提出申請,要求「國營」。
之後,她先後在許多國營劇團中落腳,甚至還曾來到北京,希望參加中國京劇院。但始終都沒有得到重視。最後不得不再次回到上海,「四處活動」才得以加入上海京劇院。四處碰壁的言慧珠一度曾吞安眠藥自殺,僥倖被救醒。
當時言慧珠加入的上海京劇院,已經有李玉茹、童芷苓兩位頭牌花旦,加上言慧珠,頓時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作為後來者,言慧珠的演出機會自然不多。從1956年5月到1957年5月,整整一年時間,愛戲如命的言慧珠隻演了13場戲。
1957年5月初,全國搞起了名為「整風」實則「整人」的運動,召集各個領域的精英人士「對政府提意見」。天真的言慧珠想到自己這幾年的處境,立刻發出了「我要演戲,讓我演戲」的心聲,並在1957年5月9日的《文匯報》全文刊出。
不久,「整風」轉入「反右」,言慧珠的心聲成了「發洩不滿情緒」、「猖狂向黨進攻」,京劇院裡到處貼滿了批判她的大字報。上海文化廣場的喇叭放出了毛澤東《正確處理人民內部矛盾問題》的講話,並點名言慧珠,要求她去後臺談話。
上海市文化局局長徐平羽,警告她有「極端嚴重的個人主義」,應「深刻檢討,取得群眾的諒解」,否則「矛盾就有可能轉化」。
言慧珠為了獨子的「前途」,再次妥協,苦熬三個月完成一份長篇檢討。在美琪大戲院召開的文藝界大會上,她從童年檢討到當下,「批判錯誤,挖掘根源」,才沒有被戴上右派的帽子。
自此,言慧珠從我行我素變得戰戰兢兢,以人格為代價,又討來了幾年的演藝生涯。
1957年,言慧珠放棄京劇,調任上海戲曲學校副校長,跟該學校校長俞振飛學唱昆曲,1960年與俞振飛結為夫婦,開始積極「繁榮」文化事業。
二人花大力氣合演昆曲「十一」獻禮劇目《牆頭馬上》;之後在歐洲各國巡演《百花贈劍》;1961年底帶領「上海青年昆劇團」,赴香港公演;1963年配合長春電影製片廠,把《牆頭馬上》搬上銀幕。
生命終曲
1964年,為了表示「政治覺悟」,言慧珠於年底出演「樣板戲」《沙家浜》;1965年,她又著手排演表現朝鮮戰爭的《鬆骨峰》。這讓一心掌控文藝界的江青妒火中燒,立即放話:「叫言慧珠別演啦!好好閉門思過,休想到我這裡沾邊!」
可憐言慧珠為了演戲,離開傳統戲曲,緊跟「政治潮流」,最終還是難逃厄運,並從此告別藝壇。
不過,言慧珠的厄運並未結束。
1966年6月1日,《人民日報》發表社論《橫掃一切牛鬼蛇神》,文學界、藝術界、科技界的精英開始遭遇前所未有的劫難。
言慧珠曾在日記中寫下:「我感到累了,力氣也沒有了。舞臺不屬於我了。」這成為她反黨的有力「證據」。6月6日,言慧珠在學校驚恐地發現,辦公室被造反派佔領,操練場成了批判會場,牆壁上貼滿了她和丈夫的大字報,名字上還打著血一般的紅叉。
隨後,言慧珠和丈夫俞振飛兩人身上前後都被刷漿糊、貼滿標語、大字報。他們只能垂手低眉,在院子裡一站就是幾個小時,平時還被強迫清掃廁所。言慧珠只要稍微直直腰,休息片刻,就會招來大聲責罵。
9月1日∼2日,造反派到他們的住所「華園」抄家,整整一天一夜翻箱倒櫃地搜查,把她「塞在燈管裡的、藏在瓷磚裡的、埋在花盆裡的」幾十枚鑽戒、翡翠、美元、十八斤金條、六萬元存折,全部搜刮出來。言慧珠一生唱戲的積蓄,頃刻間化為烏有,家裡的設施被嚴重破壞。
她曾暗中把數千元現金交給幾位好友,以備不時之需。但是朋友們為了自保,紛紛把她的保命錢如數上繳,打破她心底最後一絲希望。
9月10日晚,言慧珠拉著11歲的兒子言清卿到俞振飛面前,一齊跪下,讓兒子連喊幾聲「好爸」。她鄭重地對丈夫說:「請你一定把他撫養成人!」
當晚,言慧珠留下了三封遺書,用年輕時演唱《天女散花》時使用的白腰帶自縊身亡。她身著睡衣,直直地把自己挂在浴缸上面的橫桿上。
一代京劇皇后香消玉殞,年僅47歲。
她的死,成為又一個「自絕於人民」的官方記錄;她的遺產與書信都被單位交給公安部門,此後下落不明。
大約在1970年,言清卿輾轉打聽到母親骨灰的存放地北橋公墓,從一個年邁的守墓人手中,接過積滿厚厚灰塵的骨灰盒。老人連連感嘆死者是個可憐人,三年多都沒有人來認領,本來要作為「無主戶」處理的,但他實在可憐她,就一直保留下來。
文革過後,1979年2月,在上海舉行為言慧珠舉行平反追悼會時,許姬傳撰寫了一副輓聯,廣為國內外報刊所轉載:
驚變埋玉,洛水神悲生死恨;
還巢失鳳,遊園遙想牡丹亭。
(記者雲濤報導/責任編輯:明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