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遥远:中国有多少“野鸡”在飞(上)

当代中国可谓“野鸡文凭大国”。“野鸡文凭”发展成为庞大产业链,全世界除了中国,绝无仅有,也算是一个中国特色。

野鸡飞舞,一地鸡毛。一是国产。媒体披露中国210所“野鸡大学”名单,遍布大部分省市。权力最集中的地方,野鸡最猖獗。北京“野鸡大学”达83所,仰仗各种权力树荫,或投机各种空子,招摇过市。最讲斯文的地方,野鸡也疯狂,孔孟之乡山东紧随京城,洋洋洒洒拥有12所。“野鸡”一直活蹦乱跳。雷厉风行的维稳力量,从未在“野鸡”身上显威。二是进口。美国“野鸡大学”泛滥,中国是美国“野鸡”定制服务物件。三是造假。假文凭成为城市牛皮癣广告的主力。假文凭市场生猛,丑闻不绝于耳。四是特供。党校文凭,给官员晋升一纸“知识化”通行证。虽然中国教育部门一直诟病党校文凭的含金量,党校文凭在世界行不通,但丝毫不影响在权力场的神采奕奕。

在中国社会,80%的人不同程度崇拜文凭。在职场是一块敲门砖和跳槽撑杆,在情场是一道光环,在社交场是一张金名片,在名利场是一种牛逼的显摆。官场和国企的文凭崇拜更甚。有的体制内人才,尽管非常优秀,因为无高文凭,每次晋级、评职、提干都没门;有的人事部门设立招聘门槛,“非211不要”,就业歧视堂而皇之;有的单位招聘物业管理员、打字员,都要求有硕士、博士头衔;有的地方竞聘干部,自学成才的考区状元被拒之门外;官场一夜之间,研究生、博士生文凭俯拾皆是,比中学文凭多几倍。事业单位文凭挂帅,职称为王。一个著名作家,因无大学文凭而落实不了待遇,研究他作品的人都有了高级职称,他只好去寒窗苦读,而教材里有他的作品。

上世纪80年代是一个文凭崇拜的年代。那时的文凭崇拜,是知识分子尊严的复活,是大众对知识价值和人文精神的崇拜,是革命暴风骤雨后的人性复苏。那时大学教育不像今天敷衍塞责,大学毕业基本是人才,靠混日子毕业和真能靠混日子毕业的寥寥无几。90年代开始,社会风气日益败坏,流行“关系网”,投机钻营,权钱交易成明规则。高等教育庸俗化、势利化、犬儒化日益明显,校长院长摇身一变成老板,各种生财之道如火如荼,大学精神灰头土脸。如今的文凭比牛皮圣旨还有用,其实是基于权力和名利的崇拜。

古代文凭是科举功名,如今文凭进化成学位,但官味并没减退。文凭崇拜的产生,源自官本位社会的权力崇拜。状元是科举时代最高文凭,“学而优则仕”成了文凭权力化捷径,也成了底层百姓以功名跃龙门的机会。文凭成为皇帝及封建官僚集团的斯文面孔。

近乎荒唐的文凭崇拜,不仅仅源自科举制度,源自现实趋利,更浸淫于前苏联革命对中国教育的深刻影响。从反右运动到文革,权力对教育文化的践踏,比苏联史达林时期更恶劣。史达林政治高压不亚于中国文革,清洗、流放和枪决的艺术家不在少数,但苏联知识分子哪怕流落他乡,也不放弃独立的艺术立场和追求,依然产生世界级文学大师和科学大师。而中国知识分子在反右运动后纷纷缴械投降,随之而来的是文革“既可杀又可辱”境遇。前苏联政治审查虽然严酷,但毕竟和欧洲处于同一文明圈,知识分子骨子里抱持追求终极真理的信仰。而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终极追求,是修身治国平天下,忠君思想刻骨铭心。虽然不乏像顾准这样“点燃自己照破黑暗”并“在地狱里思考”的人,不乏有像林昭、张志新这样“舍身求法”的人,但是伟大领袖一挥手,祖国山河一片红,要革文化的命,文化奴才立马遍布神州。

文章来源:作者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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