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宣誓與「三書」
1
大廳裡,在馬克思和毛澤東的掛像中間,一塊寫有「宣誓欄」和「誓詞」的白板被掛了出來。
這是專管大隊的新發明:在宣誓欄前宣誓。
每個法輪功學員都被要求在宣誓欄上簽名,然後宣誓,誓詞是:
「我自願與法輪功邪教組織決裂,與大騙子□□□決裂,堅決擁護中國共產黨。
宣誓人:XXX」
宣誓後要在「三書」上簽字:「《決裂書》要求表明徹底與法輪功決裂;《揭批書》要求揭發批判法輪功自殺殺人、危害健康、反人類、反科學、反社會的罪行,深挖修煉法輪功後對家庭、對社會造成危害的根源;《保證書》要求表明對自己違反國家法律、擾亂社會秩序的悔過,並保證以後不再修煉法輪功。」
簽了「三書」的人,就標誌著已經初步「轉化」了。
「我不會去擁護共產黨的。」范質彬告訴高衛東。
高衛東沒有任何表情,不想好了他通常是不會有新表情的。
八個警察很快圍上來,其中四個把范質彬大字型壓在地上,分別站在他兩手兩腳上,另外四個拿電棍電他的頭、脖子和其他裸露的部位。
在一個值班「四防」的印象中,范質彬是當時被連續電擊時間最長的學員。
接下來,三大隊進入了整整一個月的電刑時期。
整個四層樓,天天聽到的都是噼噼啪啪的放電聲,混合著不成人聲的慘叫,筒道裡瀰漫著燒焦皮膚的味道,連「四防」們都感到非常恐懼。
十月底的北方,白天就壓下了層層陰雲,天黑的非常早。
夜深人靜,勞教們經常被劈里啪啦的聲音驚醒,翻個身,然後又睡去。
2
2008年11月,東北的第一場大雪已經下過,天氣非常寒冷。
張良等幾個人戴著手銬,被押送到一所三大隊,他們是最後一批被送進專管隊的。
進入一所的大門,張良注意到這裡與二所的不同:圍牆內側六米處多了一道和圍牆一樣高的電網,形成了雙層防線,乍看上去,真有一種森嚴壁壘的感覺,沒長翅膀的人休想逃出去了。
上了四層樓,行李往大廳地上一扔,更多的警察和「四防」就撲過來,他們被分別推搡到牆邊,「雙手併攏!中指緊貼褲縫!」
掙扎中李明龍被「四防」用力摁著頭,壓向牆面,「鼻尖貼牆!腳尖頂牆!」
「都給我轉過來!」
張良聽到一聲公鴨嗓兒,是于愛江站在了後面。
他們被「四防」拽著轉過身,聽于愛江訓話: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這兒是法輪功專管大隊,到這兒的人,除了轉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都給我放聰明點兒!」
于愛江一手指著大廳南牆上的一個白板,張良看見上面有「宣誓欄」三個紅色大字,下面有幾行字,再下面塗滿了手寫的簽名。宣誓欄上方是一行標語:「崇尚科學,反對邪教,重塑自我,走向新生。」
「前面來的法輪功全部轉化了,誰還看不清形勢,一條道走到黑,我們這兒有的是辦法,有的是時間收拾你!」
然後于愛江昂頭背手,在這幾個人面前走了一個來回,「我呢,不妨給你們透個底兒,為了成立這個專管大隊,政法委給我們特批了兩個死亡名額。」
「死一個呢,邊兒上擺著,死兩個呢,一堆兒摞著,你還別想多占我勞教所的地方!」
接著,他挨個盯著這幾個人的臉,繼續說,「兩個名額,誰要呢,我就給他一個!」
旁邊的老警察王維民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開始發言了:
「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三大隊可有遭不完的罪,于大(勞教所裡,把「管教大」簡稱「某大」)講話你們聽明白了吧,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王維民叉起腰,聲音高起來:
「國家不讓煉你非要煉,拿政府都不當回事兒,你們以為共產黨是吃素的?告訴你們,誰不老實就讓他嚐嚐無產階級專政的厲害!」
據說是腰有毛病,王維民說話時總是用手扶著腰。
大隊長高衛東,在大廳角落裡一言不發。
第一個被帶走的是李明龍,很快,辦公室那邊傳出了帶著哭聲的喊叫。
當李明龍被兩個「四防」架回到大廳的時候,他的腿拖在地上就立不住了。
「老大」想,甚麼刑具呢?這麼厲害?
「當大家面能不能宣(誓)?」于愛江問李明龍。
李明龍看看宣誓欄,抽泣著,痛苦的搖頭。
「看來火候還沒到,有點生,繼續來吧,拉回去!」
于愛江說完,李明龍又被架走了。
于愛江一個個仔細看著每個人的臉,最後眼睛停在最瘦弱最矮小的「老大」身上:
「就你這身子骨,上去就散架,想想吧,要麼宣誓寫『三書』,要麼上去。」
「老大」不言語,上甚麼呢?
于愛江看他沒反應,往他腿上踹了一腳:「現在不寫,一會兒我讓你寫六遍!」
李明龍又被架了出來,拖到宣誓欄前的時候,雙腿已經像馬失前蹄一樣頻頻往下跪了,他氣喘吁吁,舉起了發抖的手:
「……我自願……與法輪功……決裂,……堅決擁護……中國共產黨。……宣誓人……李明龍」
「老大」注意到李明龍宣誓之後用左手使勁揉著右手,右手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到底是甚麼刑具呢?
接著,「老大」被推搡到大隊長辦公室,那是高衛東、于愛江的辦公室。
沒有刑具。一張拆掉床板的空床對著「老大」,普普通通的上下鋪鐵架子床,幾根淡藍色床單搓成的布帶子垂在床欄杆上。
警察圍上來……
3
張良是最後一個被帶到辦公室的。
辦公室裡有兩張辦公桌,一張沙發。等待張良的,是一張空架子床。
「來吧,別客氣了。」小警察王紅宇看了看張良,他拿出一副棉布做的護腕,「看看,大隊多照顧你們,甚麼都考慮到了。」然後他把護腕套在張良的兩個手腕上。
護腕兒可以避免手腕兒被銬子硌傷。
仔細套好後,王紅宇給張良一手戴上一副手銬。張良注意到,王紅宇長的一副學生模樣,圓圓臉上睫毛很長。
床腿前早已固定了一塊橫木板,離地面有三十公分高。幾個警察把張良推到床頭,把他的腿用床單捆綁在木板上。
「你不用看那麼清楚了。」秦偉利摘下了張良的眼鏡,然後,面沖床裡站立的張良被摁倒在上下鋪的中間,兩臂被拉抻到極限後銬住。見張良不肯彎腰,王紅宇用肘部使勁搥他的肋骨,他動作準確,一下就把張良的腰壓到最低,他已經非常有經驗了。
最後張良被攔腰剎緊,捆綁在下鋪的床樑上。
躬身俯面,全身緊繃,一點活動的餘地都沒有,身體像被撕裂了一樣。
幾分鐘後,張良大汗淋漓。
俯衝的張良,聞到了煙味,能看到周圍有十幾條警察的腿和皮鞋,他們在一邊兒抽煙。
沒有人說話,于愛江罵罵咧咧的嗓音能辨別出來:
「少給我裝好人,都得上手!成績大家都有份兒,出了事兒,誰也別想跑!」
隔一會兒秦偉利就過來一下,用手使勁捏張良卡在手銬裡的手,觀察張良的反應。
半個小時左右,張良開始耳鳴,四肢僵硬麻木,心臟跳到幾乎衰竭。
秦偉利又過來,又捏捏張良的手,已經完全涼透了。
他看看錶,朝于愛江點點頭。
於是張良被迅速卸下。因為手涼透了,痛感就會減輕甚至麻木,上抻床就不起作用了。必須把握好火候,有知覺有痛感的時候抻才有效果呢。
「快給他鬆鬆骨。」于愛江叫進來幾個「四防」。
「四防」使勁給張良抖摟胳膊、踩腿,目的是讓他儘快恢復知覺,否則胳膊、腿可能就殘廢了,那不是「抻」的目的。
折騰了好一會兒,剛從麻木中緩過來,張良就又被抻上了:他已經恢復知覺,能感覺到疼痛,可以繼續上刑了。
又一輪抻拉。
始終沒聽到張良的喊叫,于愛江感覺有點意外。
文章來源:大紀元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