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計劃落馬,團派遭致命一擊
對於一個缺乏政治合法性資源,靠各種我們迄今也不全然清楚的選拔機制上位的新領導人,反腐不僅是社會穩定和清明政治、獲取社會認可之所需,更是一個樹立權威打擊政敵幾乎是必然要借用的利器。此外,為確保下一步習政治上能得到某種施展,尤其是其將來退位後不受到清算,習就必須盡快將原有的棋局和一些遊戲規則打破,保證其能在十九大主控常委空出後的新常委組成和其他人事安排。令計劃最近的落馬,使原有的政治勢力中的團派遭致命一擊,中國政治勢力正大規模重組。
眾所周知,因歷史的原因,在最近十多年的中國政治中,有所謂「太子黨」「團派」等政治派系之說。這種說法嚴格上講並不全然準確,但從其倚賴的政治資源和晉升途徑,以及具有的某種行為、思想特質,內部的同質性、認同感來講,這種區分並不是沒有道理,大體上還是可以用來描述兩種存在的政治勢力。這兩種勢力在十八大前因權力爭奪發生某些分化組合,以太子黨內部非主流薄熙來的出局,習李班子的形成告一段落。習的勝出一方面可視為是太子黨歷史性的勝利,但從政治局委員的構成,也就是未來政治局常委的可能備選來看,團派也不是盡輸,依然具有某種後起的潛力。
但中國的政治派系自十八大開始就進入了新的重組。如果說太子黨一系或許仍將在今後一段具有某種真實的政治意義外,那麼團派自十八大後就走上衰敗之途。這實際上也不難理解,所謂團派只是因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在團系統尤其是在團中央有過工作關係而相互熟識的一些政治人物,借老書記胡耀邦的關照、胡錦濤繼位加之中共政治代際替換趁勢而起,暫聚起來。本身缺乏深厚的政治實力,彼此間也並不具深層的認同。近年,隨幹部晉升渠道的多元化,各種行業、地域的勢力新形聚合形式的出現,以及共青團系統在整個體制中影響的弱化,團派已不再具有先前的內部凝聚力和吸引力。隨胡錦濤的離職,在習近平鞏固權力的一系列舉措的壓力下,團派漸呈瓦解。令計劃被抓,標誌團派勢力加速消亡。
政治派系組合發生深刻變化
短期內,團派不再有構成派系所必需的核心人物。就台面上有團系統背景的幾位人物來講,由於李克強的性格特點和行事風格,在習近平如此咄咄逼人的強勢領導下,只會退避三舍,樂於守住自己的國務院行政系統進行經營。此外,各種與劉雲山有關的腐敗傳聞不斷,他能否善終任期已是人們常議的話題,顯然自保、安全著地是其主要考量,更何況有其早已改換門庭、不再屬團派的傳聞;而令計劃案中李源潮的角色近來忽然見諸傳聞,下一步政治生命到底如何尚待觀察。劉延東從年齡、能力和人望幾個角度看,都屬於過渡性的附屬點綴人物,不具任何政治領袖資質;汪洋長期在地方工作,實際上很難算上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團派,更不會在此時趟此渾水。至於胡春華,這唯一團派色彩濃重的人物,今後一段政治生涯將面臨諸多兇險,需小心翼翼,會刻意沖淡團系色彩,與團系出身者保持某種距離。其最終命運或許將取決於在習的考量裡最後如何對待胡錦濤留下的人脈。總之,團派群龍無首,缺乏聯絡召集的核心,又少制度和經濟資源可資利用,作為一個具有特指的政治派系消亡已經注定。
中共政治一向充滿各種派系鬥爭,從建黨至今未有間斷,某種意義上講,一部中共歷史就是一部派系鬥爭史,其間的慘烈殘酷人們只是間有所聞,迄今不得窺其全貌。從周、徐、令等案披露的信息來看,今日中共的政治派系的組合正發生深刻的變化,傳統打江山時代形成的派系因人事凋謝已成歷史,路線、觀念也不再是選擇營壘的理由,行業、職業、地域(如石油,秘書、山西等幫派)等正在成為形成新的政治派系的要因,其與大的政治派系要麼從屬、要麼交叉,如周的石油幫大體從屬江系,令的山西會組成成員橫跨中央地方多部門,並不都與團系有關。
這種新的派系分化組合伴隨中共從意識形態色彩濃厚的革命黨向執政黨的轉移,由於缺乏外部的監督和內部的透明和明晰的競爭規則,利益交換、腐敗、幫會現象等便必然地產生。此外,八九之後,中國的政治派系就此告別八十年代派系所具有的那種「改革──保守」等理念色彩,主要是因出身、利益以及與主要領導的人的關係而成。除太子黨、團派這種劃分外,因江、胡主政多年的經營,又各自形成江系和胡系。後者與團派有相當的重疊,且因江系的制肘,至胡下台都沒有形成一足夠強勢的主導性派系。而江系則因經營時間長,有效地利用了後八九時代政治老人衰退的空檔,在黨、政、軍內形成龐大的勢力,盤根錯節。對習近平來講,如要真正掌握權力,掌控下一屆的人事安排,消解團派是一要務,但更重要的是要清除江系。周永康的被捕,徐才厚的落馬以及對郭伯雄可預見的清算,都給予江系以沉重的打擊。因穩定經濟,上海自貿區創建的需要,或不會對上海政壇到傷筋動骨、動盪不安的狀態,但最終對上海下手,對江系進行清算也是習王主導的這出反腐固權大戲早晚會上演的戲碼。
或顯或隱的反習派如何形成?
令計劃儘管地位不如李克強等位尊,但實際影響力不小,肯定是團派一個網絡樞紐核心人物。無論從哪個邏輯看,清除令及其影響對習都是利多之舉,也有其政治上的需要。如令與薄、周結盟確有其事,那就更要剷除。順便說一句,這種結盟,應不會像外界傳言只因令公子車禍一事而起,也該是有其內在的政治邏輯的。對薄、周來講,所看重的絕不只是令計劃即將失去的作為中樞上傳下達的地位,而更可能是將令看作後胡錦濤時代團派的一名協調人物所具有的政治能量。至於在令的考量中,與薄、周結盟,除可能有的個人因素外,最重要的應該也是借此抗衡習代表的政治勢力。
到令計劃垮台,中國的政治派系和各種勢力都在經歷大洗牌,中國政治未來的派系結構將以對習的態度和距離重新組合,習派獨大已成定局。但問題是,除借助太子黨外,習的人才儲備、可資借助的力量都有限,這在各個方面都有所體現,這不能不說是習系的一個危險的軟肋。即使最倚重的太子黨,也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因年齡的限制,在今後幾年會陸續退出歷史舞台。靠「招降納叛」,「西瓜靠大邊」效應集合的派系人馬,未經有效整合和考驗,能否良好運作,不驕狂、不成眾矢之的,能服眾,這些都是有待觀察的。而將來必定會以或顯或隱的形式出現的反習派如何形成?何者會成為其代言人?這些顯然都不是當下可以有答案的,但有一點或許我們可以大膽地預言一下:那一定會以某種民主的旗號出現。除非,習在下一個任期自己啟動某種形式的民主化進程。
文章來源:《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