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漣:向長江謝罪該何人? 三峽工程的三本糊塗帳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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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號稱「三峽雙雄」的三峽集團老總曹廣晶、陳飛相繼被免職。鋻於中紀委幾個月前向外公佈今年的反腐重點之一是「打電老虎」,人們齊刷刷地將眼光投向了李鵬家族。

三峽工程這一被中共稱之為「宏圖偉業」的世紀工程,從項目論證、開工到目前,一直存在三本很大的糊塗帳,依次為:誰是三峽工程的真正決策者?三峽庫區氣候變化、地質災害頻發、生態惡化究竟與三峽工程有無關係?三峽工程的腐敗黑洞到底有多大?但外界也大都明白,三本帳之間藤牽蔓繞,利益瓜葛甚深。只要認真查究當中的任何一本帳,都會掀開巨大的黑幕。

*誰應承擔三峽工程開工之責?*

這個問題本來根本不應該成為問題,因為三峽工程1992年獲全國人大批准,1994年正式開工,2003年6月投入使用,至今也就20餘年,以目前文檔保管之週密,哪些人應對三峽工程開工承擔責任,本應是本明白帳,但在中國,卻偏偏成了一本糊塗帳。而導致這本糊塗帳産生的原因是:這個工程幾乎從開工後開始,在論證過程中被好些專家指出的問題陸續浮出水面,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三峽工程可能是個無法挽回的大錯。

在三峽工程開工的爭論過程中,極力反對開工該工程的水利專家黃萬里先生曾經説過:將來一定要在奉節的白帝城放四座鐵像,三男一女,讓他們向長江三峽跪著,向三峽請罪,向長江請罪,向子孫後代請罪。這四位依次為時任國務院總理的李鵬、水利電力部部長錢正英、陸佑楣及張光鬥。

既然這四位人物都被黃萬里先生預列為向三峽請罪的鐵像,他們在三峽工程的舉足輕重地位可想而知。如果三峽是個成功的工程,這四位應當名垂青史。但不幸的是,三峽工程從開工以來就問題不斷,這四位重要人物預感到不妙,通過各種機會發表言論,從各自的角度論證自己在三峽工程決策過程中的作用並非那麼重要。

先説錢正英。錢女士宦海生涯大部分消磨於水電部,其身後功名完全繫於「新中國的水電事業」,尤其繫於三峽工程。1999年水利部舉辦50週年慶典,錢正英在慶典上以「解放思想,事實求是,迎接21世紀對水利的挑戰」發表講話,卻表達了她對三峽工程的憂慮:泥沙淤積問題、移民問題、環境問題。以泥沙淤積為例,三峽工程論證中提出的解決辦法是「排渾蓄清」措施,在這次講話中,錢不再提起這一措施是否有效,只提在三峽水庫上游再建水庫是最有效的辦法(此方法後被專家指出只是將泥沙淤積問題延後),還對三峽工程可行性論證的正確性表示懷疑。稱「論證究竟行不行,還要經過長期的實踐考驗」——聽起來,錢部長將三峽工程視如一個建築群,實踐檢驗不行了,可以推倒重來。

2003年6月三峽水庫蓄水之前,根據三峽開發總公司公佈,三峽工程100%的工程單元品質合格,近90%的工程單元品質優秀。在當時全國普遍出現豆腐渣工程之時,這一成績簡直優秀得無以復加。但2004年1月30日中國科學院、工程院兩院院士張光鬥接受北京電視臺《世紀之約》採訪時説,三峽工程品質不好,施工品質不好,原因是施工技術、施工水準、管理水準不如外國,但大壩是倒不了的。雖然張光鬥沒説多少年內倒不了,但看來這品質只是以倒不了為標準來衡量,因此,三峽工程的品質問題(比如大壩開裂)後來經常見諸報道,實在是意料中事,因為在品質方面,原來是堅持中國特色。

陸佑楣因為是三峽工程的實際主持人,也是三峽公司總經理,無論是工程的方案還是品質,其責任均無可推卸,於是開始將三峽變為玄而又玄的哲學問題,2010年8月,陸在接受《南方週末》採訪時,稱「三峽工程最終不是治水問題,是哲學問題」,其中深意,只有陸佑楣自知。

*李鵬對三峽工程功績的「謙虛」*

前總理李鵬喜歡出版系列日記,到目前為止,共出版了《電力要先行──李鵬電力日記》、《起步到發展——李鵬核電日記》、《立法與監督——李鵬人大日記》、《市場與調控──李鵬經濟日記》、《眾志繪宏圖——李鵬三峽日記》等。這在中國的「黨與國家領導人」當中顯得很特別,一是幾十年如一日寫日記這種習慣在中國高官中比較罕見;二是李在生前出版這類日記,實有為自己留此存照之意。李鵬從1983年6月任國務院副總理,1988年4月至1998年3月任國務院總理,直至1998年3月任第九屆全國人大委員長,任期長達改革30餘年的一半,經濟改革備受爭議,其中三峽工程更是有爭議且有嚴重後患的問題。

《三峽日記》這本書共分8章,以時間為序,以三峽工程建設為中心內容,記錄了三峽工程建設從論證、開工、截流到蓄水發電的各個重大歷史過程,最重要的是,該日記「全面體現了中央幾代領導集體對三峽工程的高度重視和親切關懷。」

按李鵬在前言中所述,在他任期內付諸實現的三峽夢,第一個發夢者是「偉大的革命先行者孫中山」,孫在《建國方略》第二部分「實業計劃」中提出 「分級壩堰,改善航道,壅流發電。」第二個則是美國大壩專家薩凡奇,薩氏1944年對中國三峽地區進行實地考察之後提出三峽建壩的「薩凡奇方案」。再以後 當然就是毛澤東了。毛對三峽有「更全面的超越前人的設想」,「把防洪和南水北調的構想也提出來了」,並在1958年以後把三峽工程交給總理周恩來處理,要求周每年至少過問4次。再以後就是鄧小平對三峽工程的關懷,具體到移民、中壩等,都是由鄧小平拍板,「1989年以後,所有關於三峽工程的重大決策,都是由江澤民同志主持制定的,他對三峽工程的建設發揮了重要的領導作用」,總之,李鵬將自己在三峽工程中的角色定位於一個三峽夢的具體執行者。

三峽工程如果真像李前總理在自度曲《大江曲》中所説的「功在當代利韆鞦」,我想他絕對不會如此「謙虛」。李鵬與錢正英等人如此作派,一個「謙虛」地表明自己是個幫助前賢實現夢想、執行歷代黨魁命令的執行者;一個表示自己看到了三峽問題,都是為了今後不享受鑄成鐵像,跪立白帝城頭的待遇,「向三峽請罪,向長江請罪,向子孫後代請罪」。

隨著三峽周邊地區的生態惡化,以及地質災害頻發,三峽工程是禍不是福這點已越來越明顯。李鵬為官一生,有幾大不可原宥之事,如1989年六四鎮壓中所起的重要作用,長江三峽工程決策錯誤等。但仔細考究,「六四」鎮壓罪在當代,三峽工程則罪在韆鞦。

(僅代表作者觀點)

文章來源:美國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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